醉仙樓的生意本就很好,最近又比平日好上許多,這要多虧了敏言想出來的那些新鮮的菜名和菜式。敏言心里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因為那些菜名和菜式大多是她從一個美食節(jié)目里“盜”來的,但生活所迫,她也沒有辦法不是?大不了回去之后,她給那個美食節(jié)目的欄目組寫一封長長的感謝信好了。
醉仙樓的生意越好,就越忙不過來,敏言也加入了跑堂的行列,她能將菜名的來由和典故說得活靈活現(xiàn),很受歡迎。忙了一圈下來,敏言躲到一旁休息去了,她剛倚靠上墻,就見一玄衣男子走了進來。那男子劍眉朗目,英氣逼人,可眉宇之間卻仿佛帶著淡淡的愁緒。敏言見跑堂的阿東將男子引入了三樓的雅座,然后他匆匆忙忙地跑下來告訴敏言,他現(xiàn)在忙不過來,讓她去招呼上頭的那位貴客。
來這兒的都非富即貴,敏言倒也沒問是什么樣的“貴客”,屁顛屁顛地就跑上樓去了。進屋之后她見男子端坐在桌前,于是上前熱情地向他介紹了一堆菜名。不過男子看起來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于是敏言知趣地停了下來,問他到:“這位客官,你需要什么?”
男子這才抬起頭來,“可否取一張琴來?”
“啥?!”
敏言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
男子道:“我常坐的那間雅室配有一張琴,不巧今日那兒已經(jīng)有人了?!?p> 醉仙樓除了“天”、“地”、“人”三間豪華包廂外,還有以“琴、棋、書、畫、梅、蘭、竹、菊”為主題的八間雅室,分別滿足有不同喜好的客人。這幾個房間不同于其它的雅間,平日里不管是否人滿為患,這幾間房都是空著的,以隨時供地位尊貴的客人享用。
敏言想起霍隨安房里有一把琴,于是一拍手,說到:“你等著!”
她轉(zhuǎn)身朝霍隨安休息的房間跑去了,到了那里,她發(fā)現(xiàn)門是敞開著的,但里面卻沒有人。敏言走了進去,很快看到了放在琴案上的一把七弦琴。她小聲念叨:“老板,顧客至上,你不是個小氣的人,應(yīng)該會原諒我的哦?”
說完,她抱起琴離開了房間。
敏言把琴拿進了三樓的廂房,她把琴往桌子上一擺,笑瞇瞇地說了聲“請”。男子道了聲謝,然后把敏言放反的琴面向自己擺正。敏言尷尬地笑了笑,退出了屋子。她原本打算就此離開,可第一串琴音飄出來時,她就無法移動腳步了。
琴聲起初低沉如龍吟,頃刻之間又直沖上云霄,在九天之上盤旋游走一番后,又如銀河一泄千里。敏言并不太懂音樂,但此刻她聽到這琴聲,覺得撫琴之人是將自己所有的情緒傾入這琴中的。當(dāng)琴音歇止,敏言仍呆呆地站立在那里,腦海中似乎仍有揮之不去的琴聲。她終于體會到何謂“余音繞梁,三日不絕”。
屋中的男子走出來時看到敏言還站在那里,不由得一愣。敏言原本打算贊揚一下他的琴技,可一張口卻變成了——“你有心事???”
見男子一臉錯愕,敏言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她怎么能問客人這種私人問題呢?
男子并沒有責(zé)怪敏言,他遲疑了一下,問到:“你何出此言?”
“那個……我聽你彈琴,覺得你好像不開心?!?p> 男子眸光一動,“你從琴聲里聽到了什么?”
“呃……好像有憤怒,有無力,還有……迷茫?你似乎想壓抑住你的這些情緒,可最終還是把它們一股腦兒宣泄出來了。現(xiàn)在是不是感覺心情舒暢些了?”
男子的雙眼漸漸睜大,他難以置信地望著敏言,說不出一句話來。
敏言覺得有些尷尬,于是笑了笑,說到:“琴還要么?我去把它收了?”
男子點點頭,敏言便進去取琴了,待她從屋中走出,那名男子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了,只留給她一個頎長的、有些寂寥的背影。
不知為何,敏言輕輕嘆出一口氣來。轉(zhuǎn)身欲將琴送回霍隨安房里去,可險些撞上一個人,叫她嚇了一大跳。
“老板?!你、你什么時候來的?”
霍隨安原本望著那名男子離去的方向,這時才轉(zhuǎn)過頭來看向敏言,“有一會兒了?!?p> 敏言賠笑道:“這個……剛才那位客官說要彈琴,我想起你房里有一把,又想起你說顧客至上,所以就去找你借,可是你恰巧又不在……”
霍隨安擺擺手打斷了敏言的話,“無妨,我也有許久沒聽到朔風(fēng)將軍的琴音了?!?p> “朔風(fēng)將軍?”
見敏言一臉疑惑,霍隨安奇怪地看著她,“你不認(rèn)得朔風(fēng)將軍陸寒川?”頓了頓,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忘了你是從鄉(xiāng)下來的,稍有一點見識的人不可能不知道陸將軍?!?p> 敏言汗顏,在這里常常碰上一些她不知道的事,總以自己是鄉(xiāng)下人沒見過世面搪塞過去,這借口倒是為她省去了不少麻煩。
雖然不知道這位“朔風(fēng)將軍”的事跡,但敏言還是對這位彈得一手好琴的年輕將軍很有好感的。好吧,長相也是重要的因素之一。
“準(zhǔn)備一下,跟我出去一趟。”
敏言還在回想陸寒川那張輪廓分明的臉,就聽霍隨安來了這么一句。她不由得來了精神,“老板,我們要出門啊?去哪里?”
“去東郊?!被綦S安說到,“你去廚房里拿一盒鵝黃酥,馬車已經(jīng)在外頭等著了?!?p> 敏言聽說可以出門,高高興興地跑去廚房拿了點心,跟著霍隨安坐上去東郊的馬車了。在車上,敏言一直掀著簾子向外望,這么些天來,她還是頭一次有機會看看梁都熱鬧的街巷。
敏言心情極佳,順口問霍隨安:“老板,你不帶阿東他們,而是帶我出來,是不是因為我表現(xiàn)好哇?”
“不是,是因為你最閑?!?p> 敏言瞬間拉下了臉,“老板,你不知道適時地鼓勵員工能夠提高他們的積極性,增加他們工作的動力嗎?”
“哦,好吧。我?guī)愠鰜硎且驗槟闶莻€優(yōu)秀的伙計?!?p> 敏言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轉(zhuǎn)頭繼續(xù)觀賞窗外的風(fēng)景。
還未盡興,馬車已經(jīng)到達(dá)了目的地。敏言跟著霍隨安下了馬車,抬頭一看,不由自主地念出了黑木金邊的牌匾上寫著的三個蒼勁有力的字:“淵——岳——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