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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八荒錄

第十八章 劍胎破而后立

山海八荒錄 洛水 2107 2018-07-19 17:32:49

  綠草菲菲,繁花爛漫,江水像一條銀燦燦的光帶蜿蜒穿過荒原,倒映出碧空上一縷縷潔白的云影。

  支狩真蹲在江邊,捧起一掌清冽的江水,掬飲入口。萌萌噠在草叢里竄來跳去,摘采色彩繽紛的野花,編成一個小花環(huán),戴在頭上。

  江水不息奔涌,云絮靜止在波光里,水流聚散不定,白云無聲懸浮。一動一靜,動靜相宜。一實一虛,虛實難辨。支狩真低頭注視著水光云影,看得久了,竟觸及一絲玄妙的劍理,不由悠然入神。

  “小帥哥,看過來!”萌萌噠一溜煙跑過來,雙手中指、拇指搭成一個小方框,架在眼前,對準少年大叫了一聲:“咔嚓!”

  支狩真被打斷思緒,抬起頭來,不悅地道:“你這是做什么?”

  萌萌噠睒了睒眼:“這個嘛,是一種深奧的手印術(shù)法,可以把這一刻的時光留住,有點像畫畫一樣?!?p>  支狩真將信將疑地瞥了她一眼,數(shù)日來趕路相伴,他大致熟悉了這個猴精的性子,愛發(fā)驚人之語,聽似一派胡言,又似乎鑿鑿有據(jù)。支狩真略一沉思,問道:“時光如這滔滔江水,向前奔流不息,‘這一刻’轉(zhuǎn)瞬即逝,試問如何才算是‘這一刻’?又如何才算是留住?”

  “什么算不算的?哪來這些怪里怪氣的話?”萌萌噠翻了個白眼,“你看到了,記住了,這一刻就留在心里了?!?p>  支狩真遽然一震,江水奔流的這一刻、那一刻,與云影有何干系?正如光陰飛逝,又與己心有何干系?白云虛在水中,實在天上。人之肉身限于時光,只能隨波逐流,心靈卻不限于此。

  恍恍惚惚間,一川江水在視野中消失,唯余白云悠悠,自成一刻。

  萌萌噠見少年一下子變成泥偶似的,一動不動,神色癡呆,忍不住探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瞧他毫無反應(yīng),悄悄把花環(huán)往支狩真頭上一套,手爪順勢往下探去。

  劍光倏爾亮起,猶如銀河奔瀉,從萌萌噠身上一卷而過?!澳阌謥?!”她失聲尖叫,卻發(fā)現(xiàn)少年長劍低垂,靜如朽木,一直未曾動過,剛才的劍光似乎只是一個幻象。

  “任由流水來去,云影自留不移。”支狩真清嘯一聲,體內(nèi)殘余的幾許日、月劍氣如同流水奔逝,頃刻間點滴不剩。反觀識海內(nèi),和之劍影倏然一振,瑩光大放,發(fā)出一絲若有若無、玄之又玄的天籟之鳴。

  劍鳴聲最初起于識海,繼而裊裊回蕩,絲縷不絕,隨后貫穿肉身,盤旋插繞,從支狩真瘡痍遍布的經(jīng)絡(luò)、血脈各處一一響起,直至整個鯉體……

  支狩真的身軀不由自主地顫動起來,渾身上下一陣奇癢。仿如野火燒盡,春風(fēng)又生,點點滴滴的劍氣像草籽萌芽,紛紛破土而出,不斷滋長,隱隱生出向四周延伸、彼此勾連之勢。

  支狩真驀地一震,這并非什么劍氣,而是一絲絲新生的經(jīng)絡(luò)血管!它們色澤晶瑩,纖細鋒銳,酷似一道道清光明澈的劍氣。

  此乃劍胎欲結(jié)之兆!支狩真忽有所悟,以日輝、月華結(jié)胎,就必須經(jīng)歷破而后立,窮極生變之路。此法兇險異常,若無識海內(nèi)的星空棋盤為引,實在難如登天。

  “多謝你了,萌妹子。”支狩真對著萌萌噠鄭重一揖,頭上的花環(huán)掉落下來,甚是滑稽,瞧得萌萌噠樂不可支。

  “???謝我什么呀?”萌萌噠嬉皮笑臉,搓了搓手指,“來點實惠的干貨吧?”

  “剛才你已從我身上摸走幾個花貝錢了。我被你亂摸,是否也該索取損失費呢?”支狩真微微一笑。萌萌噠寥寥數(shù)語,令他頓悟水光云影之景,不僅窺得劍法的虛實轉(zhuǎn)變之妙,還悟出劍心不移之理,甚至觸摸到了一絲見獨的影子。

  這等好處,哪里是幾個花貝錢可以比的?

  “哇,今天天氣真好,你真帥……”萌萌噠顧左右而言他。

  支狩真輕笑一聲,拋出一串花貝錢:“我們啟程吧,這條銀龍江的上游,應(yīng)該就是攬月城了吧?”

  “嗯嗯,你真是帥得驚天動地,鬼哭神泣!”萌萌噠忙不迭地接住花貝錢,喜笑顏開。

  二人沿著曲折的江畔,繼續(xù)東去。臨近上游時,路上人影漸增,個個佩劍負囊,意氣奮發(fā),盡是闖蕩天下,劍指火蓮淵的年青鯉人。

  還有一些鯉人腳踏長劍,貼著翻滾的江水迅疾掠過,留下一長串泛著白沫的激浪。支狩真暗中觀察,根據(jù)鯉人的劍術(shù)典籍劃分,這些鯉人劍氣外放自如,震蕩如波,至少是一百曲的劍道修為,已能鯉體化劍。

  “那些是蚌人?!泵让葒}指著遠處的一行商旅車隊,向支狩真介紹道,“蚌人生活在大洋深處,常從海底采撈一些珍稀的礦石、植物或者異寶,拿到陸地上與鯉人交易。”

  支狩真放眼望去,蚌人個頭瘦小,皮膚蒼白濕滑,像是裹了一層薄薄的透明黏液。他們衣衫華麗,非絲非帛,背后生有兩扇橢圓形的蚌殼,彩紋叢生,閃爍著鮮艷的光澤。

  車隊拉貨的也并非尋常馬匹,而是一種深藍色的巨型海馬。頭生肉冠,頸長如蛇,四腿短而粗壯,脖子不時地向兩旁探去,白森森的鋸齒扯起一片片草皮,囫圇咀嚼著。

  “蚌人的商隊就不怕鯉禍劫財么?”支狩真目光一閃,打量著滿載車隊的貨物。

  “蚌人的殼硬得嚇死人。遇到危險,他們把蚌殼一合,躲在里面,你很難戳破啦。你瞧見蚌殼上的花紋了嗎?會噴出讓人昏迷的彩光呢!那些海馬也不好惹,發(fā)起脾氣來兇得很?!泵让葒}嘻嘻一笑,“你不會真的想動手搶吧?要不我替你望風(fēng),大家五五開?”

  支狩真微微搖頭,以他體內(nèi)經(jīng)絡(luò)的新生速度,大致要數(shù)月后,方能重新結(jié)成劍胎。在此之前,還是安分守己,摸透天河界的境況為好。

  再往前行,人流愈多,水鳥的鳴叫聲此起彼落。江水上游出現(xiàn)了百來個廣闊湖泊,星羅棋布,水色碧綠,宛如一顆顆明亮的珍珠鑲嵌在黃昏的原野上。

  群湖環(huán)抱中,一座古色古香的城池巍然佇立。支狩真目光落到城門口的一剎那,八翅金蟬陡然翅翼豎起,發(fā)出一聲急促的警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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