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璃被昭惠太后打入冷宮已有數(shù)日，詢得知此事倒是頗為慍怒，到底玉璃在后宮諸人中也算是較為得寵，驟然被廢入冷宮，詢亦是覺得昭惠太后拂了他的面子，為此他在向請安時，倒是頗顯了些微詞，昭惠太后得知，只是冷著臉訓(xùn)斥道：“皇帝不能讓嬪妃恃寵生嬌，張氏因仗著皇帝的寵愛，才沖撞了順安貴人。導(dǎo)致順安貴人歿了，也讓惠順帝姬在襁褓間便沒了生母，這樣的女子，哀家自然是容不得她的?！?p> 詢還欲圖再申辯幾句，昭惠太后便冷著臉入了內(nèi)殿。
殿內(nèi)的氣氛頓時變了蕭索起來，直教眾人覺得寒意入骨。
同在一旁的皇后，便勸慰道：“皇上雖然對張氏不舍，但是太后說的在理啊，還望皇上以大局為重?！?p> 詢看了皇后一眼，默默良久，只余下一個沉重?zé)o奈的背影漸漸遠(yuǎn)去。
皇后看著那專屬于天子的明黃色漸漸遠(yuǎn)得瞧不見了。才緩步出了長樂宮，風(fēng)貼著地面裹上身來，猶帶著衰草寒煙的疏疏氣味。云修在一旁輕聲道：“皇后娘娘，可是該回宮了?！?p> 皇后沉穩(wěn)一笑：“本宮也乏了，便回宮吧?！?p> 茯若和棱姝現(xiàn)下多是在一處，少了玉璃，綾姝便是茯若在宮里唯一走得近的人，雖說蘇昭媛偶爾也會來永和宮嘮上一兩句，但現(xiàn)下她撫養(yǎng)了惠順帝姬，一時間騰不開手來，倒是來的有些少了。
又是一年冬至，茯若倚在殿中的繡白玉蘭樣式的蘇繡軟榻上，望著窗外景致微微出神。
窗外的陽光卻是很好，積雪映射起晶瑩剔透的光芒。日與雪互相照映，反在明紙上卻映得軒內(nèi)越發(fā)透亮。
詢來了殿中卻示意素蓮與清兒不要說話，只是靜靜的走到茯若身邊。片刻后他才說了一句：“茯兒又在想些什么了，可否能說與朕聽聽?！避騼菏窃兘o茯若起的小名，茯若在心里亦是感慨世事無常，入宮不過一年左右光景，便從昔日不得圣寵的昭容，成了如今宮里時常得遇圣駕的惠貴嬪了。
茯若急忙命清兒為他奉上茶來，柔聲笑道：“皇上來了也不告知臣妾一聲，讓臣妾失了禮數(shù)?！?p> 詢微微笑道：“茯兒與朕不必拘禮。宮里的妃嬪總是一副拘束樣子，讓朕都是覺得趣味索然，皇后原先是做賢貴妃的時候還是那般活潑明艷，如今也是變得那樣不通情理?！?p> 茯若側(cè)頭道：“皇后娘娘如今已是六宮之主，自然是要以宮規(guī)禮儀克己及人，皇上萬萬要體諒皇后?！?p> 詢看茯若的穿了件淺綠暗紋的棉服，看了片刻才道：“你穿的這件衣服的顏色倒好，朕記得你一直都愛穿青綠顏色的衣服?！?p> 茯若聞言卻也淺笑道：“臣妾素來便喜歡青色綠色的雅致高潔，不比得粉色那般濃艷失格?！?p> 詢卻仔細(xì)看了看咸芳閣內(nèi)的景致，端詳了片刻才道：“到底茯兒還是喜歡清靜，朕看你的咸芳閣收拾的亦是那樣清爽，從前朕與皇后每逢節(jié)慶賞賜的東西也沒有擺出來，莫不是都拿去賞人了。”
茯若輕輕垂首，柔聲道：“臣妾只是喜歡清靜罷了，至于皇上皇后賞賜的東西，只送了一些給外人，其余的都讓素蓮和清兒收在庫房里?！?p> 詢卻執(zhí)起茯若的手坐下了，眼色中盡是溫存之色。道：“茯兒的高華自持是宮里其他嬪妃都難以相比的，等到茯兒早日給朕生下一個皇子，朕就晉你為昭儀貴妃，讓你做位份尊貴，受人敬慕。”
茯若的臉一紅，轉(zhuǎn)過身去，只道：“皇上慣會來與臣妾說笑?！?p> 詢的手卻是用力幾分，柔聲道：“君無戲言，難道朕會欺騙茯兒么?！?p> 這樣親昵的談話一直持續(xù)到了天色漸漸暗了，詢亦是直接宿在了永和宮。
詢上次召幸茯若雖只是半月前，詢這期間只是召幸了玉璃幾次，其余的便是獨(dú)自一人留在乾元宮歇息。玉璃被貶后，更是數(shù)日都獨(dú)自一人留在乾元宮休息，也不召其他嬪妃侍寢。
永和宮外，雪絮脈脈，紛紛簌簌，天羅地網(wǎng)，一切盡在籠罩漫天冰雪之中。
皇后獨(dú)自一人坐在軟榻上，翻著由嚴(yán)尚儀從掖庭拿來的彤史記錄?；蝿拥臓T光幽幽暗暗，皇后的臉在燭光里模糊不清。只聽見她冷聲道：“今夜皇上又宿在了永和宮是么？”
嚴(yán)尚儀嘴唇微微發(fā)白，片刻，終于說：“是?！?p> 皇后笑意中忽而含了一絲陰翳，良久未出一言，只是揮了揮手。便讓嚴(yán)尚儀拿著彤史記錄下去了。
一彎冷月抖索地掛在鳳儀宮高聳的飛檐上。明燭高燒，笙管繚繞，仍驅(qū)不散縈繞在那些飛檐廊砌，雕梁畫棟間的陰晦之氣。
皇后雙臂環(huán)住自己的肩，長長舒了一口氣：“不知何時鳳儀宮會真的冷透了，淙兒沒有了，好在本宮還有潤兒?！?p> 不知不覺，已經(jīng)是卯牌初時了，日光原就蒼白，這會兒，又蒙蒙的霧起來了。
自從那晚詢宿在了永和宮以后，他幾乎每隔幾日便會與茯若見面，其余便多是在敬貴妃和蘇昭媛處，對張氏倒是見見淡忘了。
茯若偶爾去向皇后請安，皇后到底還是失了從前那樣的親切溫和，神情倒是嚴(yán)肅了許多，見到茯若也多是冷著臉色道：“惠貴嬪最得皇上圣寵，若是能早日誕下一個皇子帝姬便好了，近日來，宮里頭不幸頗多，本宮思襯著若是惠貴嬪有孕便可為后宮沖些喜氣，”
茯若聞言，知道因著這段時間詢對自己的榮寵，皇后或多或少是有些忌憚自己了，只得謙和道：“臣妾謹(jǐn)遵皇后娘娘吩咐?！?p> 皇后打量了一眼茯若的身邊的清兒，旋即又恢復(fù)了以往那般的和善面孔。笑道：“本宮你身邊的丫鬟生的倒是清秀可人，不愧是惠貴嬪身邊的人。”
清兒聽了，忙上前給皇后請安道：“皇后娘娘過獎了，奴婢清兒受之不卻?！?p> 坐在下首的蘇昭媛倒是也笑著說了句：“惠貴嬪身邊的人自然是極好的，臣妾每每去永和宮叨擾惠貴嬪的時候，可丫頭可都是把宮內(nèi)的事務(wù)上上下下打理的極為妥當(dāng)?shù)?。?p> 皇后聽了倒也和藹道：“是么？惠貴嬪有了這樣的人服侍真真是好福氣啊?！?p> 茯若卻也只是溫柔的笑笑，道：“皇后娘娘過獎了，清兒也只是在恪守本分而已?！?p> 皇后隨即又道：“上次皇上來鳳儀宮倒是和本宮說起了，如今惠貴嬪已是一宮主位，手下的女官的王氏卻還只是掌儀，想來到底也是本宮疏忽了?！?p> 茯若謙和道：“臣妾晉封為貴嬪，時值正月，后宮諸事繁多，皇后娘娘又身子不便，臣妾不敢為娘娘添憂，所以未敢上報，還望娘娘贖罪?！?p> 皇后沉靜溫和一笑：“惠貴嬪真真是知書達(dá)理之人，難怪皇上也這般喜歡你。”
茯若垂首嫣然：“皇后娘娘過獎了?！?p> 隨即皇后傳了懿旨，晉王掌儀為宮內(nèi)正五品的尚儀。王尚儀自是謝恩不已。談了一陣后，皇后便以要去看嫡皇子溫書為由，打發(fā)眾人離去了。王尚儀扶著茯若一路從鳳儀宮出來，蘇昭媛隨后倒是跟上來，喜道：“如今惠貴嬪也真是喜事不斷，皇上每次多是在惠貴嬪宮里留宿，如今身邊的宮女也成了掌儀了，可叫嬪妾好生羨慕啊?！?p> 茯若看了看蘇昭媛身邊乳母抱著的惠順帝姬，不由得上前去摸了摸，喜道：“蘇昭媛得此愛女才讓本宮艷羨呢。帝姬日后長大了必是個人見人愛的美人?！?p> 蘇昭媛臉上不自覺添了一分喜色。道：“惠貴嬪圣寵優(yōu)渥，日后還愁膝下沒有兒女么，嬪妾也只是僥幸才有了帝姬在身邊撫養(yǎng)，也好打發(fā)宮內(nèi)無聊時光。”
茯若笑道：“再過幾日帝姬便足一百日了，又臨近正月。宮里必會好生慶祝的。”
蘇昭媛臉上笑意盈盈：“若果真如此，嬪妾便多謝惠貴嬪吉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