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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坡的日子

第二章11月15日(2)

新加坡的日子 孫相華 12959 2021-03-23 17:26:13

  歷史給我們留下了什么

  第二章11月15日(2)

  福安即使在北方來說也算不上是最漂亮的城市,但是它的名氣跟鄰近不過百公里的海連灣比起來一度還要打響。至于第一臺煉鐵高爐是不是在福安最先建起來的,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去關(guān)心,不過最大型的高爐最早在這里建起來的時候,一度被人們傳聞得沸沸揚揚是確鑿無疑的事。同樣被人們認為,徹底改寫無大型煉鐵工廠的歷史也是在這里發(fā)生的。隨著第二次的工業(yè)革命,改變有鐵無鋼的工業(yè)革新以后,福安的名聲就再也隱瞞不住了。

  到福安北里的鐵山看一看就知道工業(yè)在這里的崛起不是無緣無故的,有人說這里的山是長白山的余脈,顯然這樣的說法人們認為并不可靠,原因是長白山大多都被天然林覆蓋著,林木大多以松樹為主,除了油松、落葉松、紅松、樟子松若干種類,名目繁多的柏樹在這里也能找到最原始的家族。到了福安,山脈的神奇不再是以地表的森林覆蓋而奪名,這里高含量的鐵礦石到底儲存多少沒有點專業(yè)知識的人是絕不會想象得出的。同樣不可想象的是,距離不到百公里的另一個地方地下煤炭的儲量更是驚人。人們習(xí)慣把福安叫做鋼城,另一個有煤的地方叫做煤誠,有了這兩座城市海連灣的地理位置不言而喻顯得更加的突出和重要。覬覦許久的外國列強要想掠奪到這兩座城市的礦產(chǎn)資源只有從海連灣上岸。因此福安的第一座煉鐵高爐那時候是小鬼子(這里人們總是習(xí)慣的把那時候的日本人叫做小鬼子)建造的,到今天早已不再留有多少遺跡了,新中國成立以后這里建起了規(guī)模宏大的鋼廠,成為名副其實的鋼城。小鬼子著實在這里擄掠了不少財富,高高的鐵山山頂硬生生的被削平了。

  新中國成立以后,很多人被這里的工業(yè)給吸引了過來,這些人大多都是少地的農(nóng)民,在沒有工業(yè)和工業(yè)很少的地方哪里的人不是依靠農(nóng)業(yè)活下來的。因此農(nóng)民這個稱呼永遠都不是遜色的。稱呼不遜色不一定代表他們就生活得好。如果一位旅人冒然的來到福安一定會看到圍繞福安的城郊到處都是毫無次序紅磚紅瓦搭建的房屋,在冒然走進去,一定會讓這里迷宮一樣的建筑搞得暈頭轉(zhuǎn)向。不要說是人,就是冬天的寒流到了這里都不知道在哪里才能找到出口。這算是從土墻土房改造過來的第二代住房,第三代住房正在讓這種磚瓦房徹底的在福安的地界一點點的消失,使這些生活在棚戶區(qū)的人們逐步搬到規(guī)劃好的樓房里面去。不是所有居住在這里的人都能得到政府規(guī)劃帶來的好處,只有那些早在十五年以前就具有這里房屋產(chǎn)權(quán)登記的人才有機會無償?shù)玫秸?guī)劃的小面積樓房,那些在這里租住的用戶和后來在這里買房企圖打算從政策撈到好處的人只有花高價到開發(fā)商手里去買商品房。

  這里每個人的生存經(jīng)歷都是不一樣的,生活的處境也各有不同。

  兩年前,政府統(tǒng)計的時候,自己都不知道受過多少苦的吳貴成從一個黑色的小木匣里拿出了房產(chǎn)證,他想都不會想到就在那一刻悄然而至的命運之神給他帶來了一個驚天的喜訊。政府統(tǒng)計員看到房產(chǎn)證登記的日期寫的是十六年前的某月某日,輕輕地說了一句,“大爺,您的房子在拆遷的補償范圍之內(nèi),等規(guī)劃好的樓房建成以后,你可以一分錢不花得到政府給你的一套六十平米的樓房?!?p>  “你說的是真的嗎!”

  “我說的話就像抬頭一眼看到天上的太陽一樣,再真實不過了。”

  這樣一來倒讓那些很多晚兩年才得到這里房產(chǎn)證的人羨慕不已。也許只有這個時候,這個一生秉承著忠誠老實厚道的人才感覺到命運終于給他帶來了一點點公平的待遇。不過遺傳了父親優(yōu)點的吳愛民命運跟吳貴成走的卻是截然不同的路徑。

  如果說吳愛民小時候的苦難都是父親給他帶來的,但是父親一生的苦難又跟誰說去。每一個人如果沒有母親是不可能來到這個世上,但是吳愛民的母親把他帶到這個世上就覺得自己一切都完事大吉了。他只知道母親還在世上好好地活著,只知道有母親這個名字,卻從來沒見過母親到底長的是什么樣子。不過,他并不覺得孤單,并不覺得自己活得像一個孤兒,一來他希望哪一天能有機會見到自己的母親,二來他的卻遇到了一個不能再好的父親。

  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跟著別的男人跑路了,據(jù)說她實在無法忍受吳貴成的老實,她把吳貴成的老實看成是窩囊,男人里最不中用的東西,至于當(dāng)初為什么會跟這樣的一個人在一起都是大人們的事,自己是拿不了章程的,只有結(jié)了婚,有了屬于自己的家,才能自己說的算,想怎么做都不再有人來干涉。于是,被一個詭詐,狡猾的家伙給騙走了。從此,吳貴成也離開了給他帶來生活,又被生活的無奈逼得不得不離開的鄉(xiāng)村,開始漫長的尋找妻子的道路,他尋找妻子的理由很簡單,受不了小時候吳愛民不停地哭著喊著要媽媽。為了給孩子找回媽媽,吳貴成帶著孩子到處的流浪。對于任何一個慈愛的父親來說,孩子的一次重感冒引起的發(fā)燒咳嗽都讓他束手無策到孩子將會活不下去的程度,那種痛苦的感覺甘心自己去替代生病的孩子。無論走到哪里,最根本的目的是要活下去。吳貴成來到了福安,再也不走了,福安集聚了太多的外來人口,這樣遇到孩子媽媽的機會也許比到處亂跑多得多,想通過另一種渠道既不失去給孩子尋找媽媽的機會,也能使自己跟孩子有一個家的地方安頓下來,于是在福安的街邊租了一處住房,開始到處撿廢品賣廢品。

  跟很多的父親一樣,吳貴成在送吳愛民進學(xué)校讀書的時候,希望他的成績是優(yōu)異的,在他看來自己沒能給孩子帶來一個好的家庭環(huán)境,也許能激發(fā)自己的孩子比別人家的孩子更有上進的心志。希望吳愛民在讀書的路子上以后為自己找到一個好的前途,另一個原因,吳愛民從小就顯得比別的孩子更加的懂事。可是這一次偏偏又使他失望了,吳愛民拿回來的成績單除了體育沒有一科是及格的。從那時候起,吳貴成只好做下一個打算了,一定要攢錢,在福安的街邊買下一處屬于自己的房子,作為吳愛民長大娶媳婦的資本。初中畢業(yè)以后吳愛民就開始跟著建筑隊干小工了,吳貴成也早已完成了自己的心愿,買下了一處一直到他死去都沒離開的房子,也同樣實現(xiàn)了在這里給吳愛民娶了媳婦的心愿,不過吳愛民娶媳婦跟這里有沒有住房沒有一點關(guān)系。

  當(dāng)一個個子不高,臉色稍黑,二十多歲身材偏瘦的小伙子出現(xiàn)在北星能電工程公司建筑場地的時候,人們并沒有對他顯出多大的熱情。相反人們對于這個年代的青年沒有多大的好感,懶散,好高騖遠,缺少務(wù)實的心里,對什么事業(yè)都產(chǎn)生不了好感,滿腦子裝著各種各樣的奇思怪想,希望哪一天遇到一個有門路的人能夠拉自己一把,讓自己干點輕松有些體面的活。甚至有時的想法像枯柳的樹干生出的怪莫怪樣的蘑菇,希望哪一天自己遇到一個身處為難的人,自己勇于沖上去來個英雄救美,得到別人的回報或者引來別人的注意。

  事實證明,人們覺得自己當(dāng)初把吳愛民看錯了。一個人通過自己的努力,克服種種的困難為自己贏得名譽和別人的好感的時候,更加充分的在彰顯自己做人的魅力。

  這個眼睛不大黑而發(fā)亮,干起活來,一顆顆晶瑩的汗珠,順著安全帽下面黝黑的稍長的發(fā)尖滾落到洇濕大片的工作服上。不但干活著調(diào),而且很有思想,總是用虛心的態(tài)度和溫和的口氣向別人探求工程里遇到的不懂的問題。事實上人們對于這些青年人還有一個更加反感的地方,他們干什么都不懂,而且從來不會虛心向別人求教,甚至還看不起這些一輩子都在腳踏實地憑著苦力干過來的人,把這些人看成是最沒出息的人。不是吳愛民做的很優(yōu)秀,實在是很少遇到像他這樣優(yōu)秀的人。初中畢業(yè)的文化水平多少對于吳愛民多少起到一些幫助,他能看得懂簡單的幾何圖形,再加上孜孜不倦的追求和努力終于達到了能看得懂圖紙,并按著圖紙要求準確完成安裝任務(wù)的能力。如果不是這樣,這次他也不會被人推薦到新加坡來。

  ***

  盡管很多時候把事情預(yù)想的很糟糕,但事實遇到的情況比預(yù)想的還要糟糕。

  從工程開工已經(jīng)三個月的時間過了,這三個月都干了些什么簡直讓人無法想象。二號機組地基開挖,基礎(chǔ)的制作,混泥土的澆灌,都如期交工了。北星公司機組工程的承包方也只是象征性的把第一根鋼柱立在了那里。設(shè)備到貨已經(jīng)堆滿了料場,先來的設(shè)備被后來的貨物壓在了上面,安裝的時候需要二次挪運,無形中增加了很多的工作量和機械設(shè)備的租賃費用。即使這樣如果沒有日本光陽公司加藤總監(jiān)的幫助,北星公司的第一根鋼柱不知還要推遲幾天才能吊裝到位。工程是永遠生成不了任何故事情節(jié)的,只有人與人之間的跟工程似有若無的感情融合才使那段工程留下永遠不可抹去的記憶。當(dāng)加藤把一個又一個秘密向傅銘宇揭開的時候,徹底顛覆了傅銘宇對以前很多事情的看法,人世間到底是人性重要,還是為了利益毫無人性的掠奪重要。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人們往往毫無置疑的選擇前者,但是事實擺在眼前的時候,好像又早已忽略了人世間還有人性那回事,反倒使出任何殘忍的手段都成了非不必要的事情。很多的事情只有跟加藤的深入接觸中才能一步步的揭開,就像眼前的工程一樣,既需要克服一切困難從基礎(chǔ)一點點的推進,還要不能違背做事的原理把時間和效益充分的結(jié)合起來,最后才能達到天成的理想結(jié)局。

  傅銘宇剛一來到這個到處雕刻著獅身魚尾神獸圖騰的東南亞島國就有些招架不住。入駐住宿營地辦理門卡需要三十新幣,體檢需要五十新幣,辦理工作準證需要五十新幣,入島證需要四十新幣,安全技能考核四十新幣,等等。僅從這些價格的數(shù)目上還不能讓人感覺有什么突出的地方,當(dāng)所有的款項都是用新幣來支付的時候,就不能不讓人感覺到這一張張雕刻著神獸圖騰的新幣價值有多么的重要。當(dāng)時這里貨幣匯率是一比五,也就是說在中國一塊錢能辦到的事在這里就得花上五塊錢。一想到了這些就讓傅銘宇感到渾身在冒汗,獅城就像一只貪婪無比的獅子一樣大張其口盡其可能的從這些來自外國的人身上能多撈到一點好處就多撈一點好處。

  如果單單是為了花錢還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事,重要的是每一道手續(xù)都在不同的地方辦理,每辦理一道手續(xù)都要跑上很遠的路程,盡管這里的工作人員上班的時間跟國內(nèi)差不多,讓傅銘宇感到還是比國內(nèi)晚,每次去的時候總要排著長長的隊伍,盡管工作人員以常有的工作效率檢查核實每一個遞過來的資料,傅銘宇還是覺得實在是太慢了。只有這時候,傅銘宇才真正的明白很多的時候中國人一遇到排隊總想加塞的行為跟素質(zhì)沒有多大的關(guān)系,即使素質(zhì)再高的人為了辦理一個證件花上一個上午甚至一天,那么這一天每個人的工資花銷,生活花銷,還有辦證費用花銷累加起來可不是一筆很小的開支。不過來到這里的工人再也不會擔(dān)心像國內(nèi)的那種,為了搶時間加塞為此吵吵鬧鬧甚至大動手腳,有損國人形象的現(xiàn)象發(fā)生。不能說他們到了這里一下子就提高了素質(zhì),一下子就適應(yīng)了新加坡這種排長隊不緊不慢的工作方式,而是這種工作方式能給他們帶來一種享受,辦理證件的時間越長在有空調(diào)的屋子里待得時間就越長,畢竟這里的大廳除了裝修精美還供應(yīng)著冰水。從一下飛機他們就感到新加坡的酷熱可不是鬧著玩的,這樣的環(huán)境在室外工作可想而知該是一件多么遭罪的事。

  一切的手續(xù)完全的辦理下來沒有十天半月是不會完成的,而且缺一樣手續(xù)都不可能獲得這里的工作準證,沒有工作準證就是非法做工,承受的法律責(zé)任不是哪個人承受得了得,在這十天半月每個人的花銷和費用再加上工資可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的開支。工程還沒開工很大的一筆款項就已經(jīng)花出去了。設(shè)備不斷的到貨,租賃的起重機械早已停放在哪里,工人們把圖紙看了一遍又一遍,沒有工作準證誰也不敢冒然的動手操作,這樣的現(xiàn)象在國內(nèi)是絕沒有的。當(dāng)人們明白這里很多的制度都在沿用美國的做法。頓時感覺到美國的很多做法實在不盡人意。工程從第一天就開始拖延,照此下去誰能知道最終給北星公司帶來多大的經(jīng)濟損失。這時候傅銘宇似乎明白了川渝電力公司之所以放棄二號機組繼續(xù)承建合同的真正原因。

  沒有來到這里的時候,傅銘宇在公司得到的資料里已經(jīng)熟悉了這里的很多情況。機組所有的設(shè)備供貨方都是來自日本的光陽公司,光陽公司獲得了華源集團裕廊島電廠總裝機三臺機組的安裝、調(diào)試、運行權(quán)以后又進行了第二次國際招標。北星公司是從日本光陽公司獲得的工程競標權(quán)。

  至于工程的所屬權(quán)屬于哪里并不重要,一切都是按照國際法進行的商業(yè)投資。一切都要按著合同約定來履行各自的責(zé)任和權(quán)力。重要的是北星公司跟日本的光陽公司打交道。日本的哪個公司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當(dāng)年日本的侵略者在海連灣登陸,在海連灣進行的燒殺,劫掠,奸淫婦女,強迫中國勞工,殺害中國勞工的種種惡行,使海連灣的人民怎么能忘記過去的歷史。盡管過去的歷史已經(jīng)過去,國際經(jīng)濟貿(mào)易的互通,日本的很多公司已經(jīng)在海連灣落戶,中國春風(fēng)雨露般的大好政策,巨大的消費市場,眾多的勞動力資源,無不都是經(jīng)濟貿(mào)易的黑土地。海連灣人的寬仁和厚道是自古就有的,只是以前的時候,在寬仁厚道栽了大大的跟頭,如今為了發(fā)展大計擱置了仇怨,并不是放棄了歷史,忘記了歷史,更不希望日本投資公司在海連灣撈到大量的財富而不搭一點海連灣人的交情,到處體現(xiàn)海連灣人在新時代的發(fā)展中精誠合作的誠心和民族大義。歷史是早已形成的事實,如山一樣永遠地擺在那里,任誰都不可能撼動和更改。

  即使這樣,這次的新加坡工程對于傅銘宇來說還是充滿了不可預(yù)知的定數(shù)。讓他沒有想到的,在北星公司來到新加坡就遇到意想不到困難的時候,日本光陽公司的總監(jiān)加藤主動上門找到了他。

  那天,傅銘宇剛從島外給工人辦理完體檢的手續(xù)回來,一個人坐在辦公室里沏上一杯茶沒來得及喝下去的時候,聽到了兩聲輕輕地敲門的聲音,在他說完請進以后,一個穿著綠色工作服的個子高高的日本光陽公司的人走了進來。這里確定一個人的身份不是看他們的長相,不同公司的人穿著不同顏色和款式的工作服??吹接腥诉M來,傅銘宇站了起來,做出既是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也不要在言行上給人難看的歡迎的姿態(tài)。

  “我叫加藤,是這里的日本光陽公司的總監(jiān)?!奔犹偈紫茸龀鲎晕医榻B的時候,傅銘宇握了握由他主動伸過來的手。并向加藤做了自我介紹,“我是北星能電公司的工人傅銘宇。”傅銘宇并沒有說出自己是項目經(jīng)理的身份,那時候整個項目部還不到十個人,這里工程剛開始的時候,在他的心里自己的身份就是一個工人,跟著工人一起吃,一起住,一起干。

  “我知道,您是這里北星公司的項目經(jīng)理,并且知道您是海連灣人?!?p>  這倒沒有什么稀奇的,除了北星公司的本部就在海連灣,再有回饋的資料里,傅銘宇個人的詳細資料也包括在里面。

  “在北星公司,一個工程項目經(jīng)理的地位有時連工人都不如?!?p>  加藤聽到傅銘宇的話,已經(jīng)想到他心里的牢騷。

  “不能再這樣的等下去了,工程開工所有的條件都具備了,再不及時開工只能使以后的工作變得越來繁重,導(dǎo)致不能按期交工承受的法律責(zé)任和經(jīng)濟損失是絕不容情的。”

  傅銘宇聽到加藤的話,用重新審視的眼光看了看他,不明白這個日本監(jiān)理話里到底帶著什么意思。甚至露出了有些反感的表情,我們開不開工管你什么事。心里卻在嘀咕著真實的想法,“能有什么辦法呢?”

  “川渝公司開始來的時候,遇到的情況比你們還要嚴重,最后導(dǎo)致放棄了二號機組的繼續(xù)投標。不過,你們跟他們遇到的實際情況不一樣,他們來到這里的時候,這里什么都沒有,就連這座辦公室都是新建起來的。您想過沒有,他們除了給你們留下了這坐辦公室,還有二十幾個沒有完全撤回去,再做一號機組最后的收尾工作,一號機組的收尾工作已經(jīng)用不了那么多的人了,這幾天正準備有一半的人要撤回去,在你們?nèi)藳]有得到工作準證之前可以把他們的人先借用過來,使工程先開展下去,他們可都是在這里的熟練工人。”

  這個想法傅銘宇不是沒想到過,只是實在不好跟川渝公司開口。

  “如果你愿意的話,我來幫你辦理這件事,川渝公司的上上下下我都是很熟的?!?p>  讓傅銘宇沒有想到的是,這個使自己懷有戒心的日本光陽公司的總監(jiān)居然給北星公司幫了這么大的忙。

  一個思想成熟的人,絕不只是看到事情好的一面,特別是像這種不請自來跟自己毫無關(guān)系的人主動的幫助,不能不讓人用一種戒心來思考背后可能暗藏的動機。他為什么會主動的來幫助北星公司?這不好問出口也得不到答案的問題,只好暫時的擱置在一邊,管他呢?畢竟工程開工才是頭等重要的事,正像加藤說的那樣,先使工程啟動起來再說。

  這個個子高高,頭發(fā)黝黑,雙眼灼灼,面部白皙稍有光澤的光陽公司的總監(jiān)第一次跟傅銘宇見面的時候,盡管他沒有特意的去留意他的長相,給他留下的印象卻是意想不到的深刻。

  ***

  八月的海連灣像青春貌美的姑娘以一種特有的魅力召喚著人們,這種魅力的召喚幻化成一種實足的力量吸引著大量的人們朝這里涌了過來。游客數(shù)量的驟增很多行業(yè)頓時顯得火熱,車站到處擠滿了人,碼頭出海的游輪排著長長的隊伍,飯店旅館也不錯時機的早早做好了招待的準備,各個旅游景點在豐厚利潤的驅(qū)動下,大開腦洞在突出美的特色上適當(dāng)?shù)脑黾恿似娣咫U路使人驚叫刺激的元素。海連灣到處激發(fā)著一股少有的熱情歡迎來這里狂歡的人們。

  同樣是一個早晨,傅銘宇來到被海連灣繁華裹抱的西山,他沒有選擇略顯陡峭的近路,循著繞山的石階緩步朝著高處走去。西山,每天一眼就能望到的地方,一代代孩子在它的一點點變化中成長了起來,正因為太熟悉了,傅銘宇以前幾乎忽略了這里的美景。玉蘭樹、銀杏樹,楠樹、白松、錯落有致,就象貴婦人身上的裙裾一樣把西山從下到上裝扮得妖嬈而嫵媚。一個穿著婚紗滿臉綻放幸福的姑娘在自己心愛的男人的擁抱中借助西山的美景拍下一張張人生最美好的圖片,百靈鳥的啁啾不錯時機的為他們送去了祝福。

  傅銘宇的心情有些沉重,明天就要飛往東南亞那個美麗的島國了,妻子盡管依依不舍,沒辦法只好為他張羅著遠行的包裹。為了讓他在那里過得舒心生怕稍有疏漏。傅銘宇決定臨走前再爬上一次西山。

  幾天前在北星公司的多功能會議室里一個重大的決定向他宣布,經(jīng)過北星公司領(lǐng)導(dǎo)班子的慎重考慮,決定任命他為北星公司新加坡裕廊島工程項目的經(jīng)理。對于這個任命的決定并不像其他項目負責(zé)人的任命總是迎來一片的掌聲和祝賀的話語,為了這個任命北星公司已經(jīng)考慮好多天了,拿下標書到距離裕廊島二號機組開工還有不到十天的時間了,如果到這個時候還不把這個任命決定下來,那么這個工程將從一開始就要面臨著拖延工期的嚴重問題。

  當(dāng)初拿下這個標書的時候北星公司就發(fā)生了很大的爭議,一同的競爭對手還有剛剛結(jié)束一號機組建設(shè)的川渝公司,川渝公司跟北星公司比起來遠遠有著更強的優(yōu)勢,他們有剛剛完成一號機組承建的豐富經(jīng)驗,到二號機組同樣的標底川渝公司卻放棄了這次競標的機會。不能不使人想到那里的工程注定不會有多大的利潤。同樣的問題國內(nèi)工程不是沒有發(fā)生過,甚至可以說越來越強烈了。一個工程招標總會迎來好幾個公司來競爭。就像是僅有的一把米總是招徠很多的鳥雀,為了能得到這一把米鳥雀們幾乎使出了所有的勁力爭奪了起來。標書價格越壓越低,盡管任何的商業(yè)和企業(yè)都是在尋求利潤的縫隙中生存。但是面對著一個龐大的企業(yè)如果沒有產(chǎn)能,它的生存能力受到的沖擊是巨大的,企業(yè)越大負重就越大受到的沖擊也就越大。同樣的問題同樣的命運即使不坦言相告人人也都心知肚明。這樣的事在國內(nèi)發(fā)生并不算什么,為了國家的發(fā)展建設(shè),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但是面對著這種國際招標,投標的價碼過低,誰又是從中最大的受益者,不能不值得思考。

  既然有過建設(shè)一號機組經(jīng)驗的川渝公司放棄了這次競標的機會,那么對于北星公司來說前景也一樣不容樂觀。對于北星公司來說這還不是最大的難題,最大的難題是新加坡裕廊島隸屬的大士電力公司通過競標采用的是日本光陽公司的設(shè)備。誰都知道以前的時候日本人在海連灣都干過些什么,盡管這都是幾十年以前的事,那時候的中國吃盡了閉關(guān)鎖國的大虧;盡管經(jīng)濟的發(fā)展已經(jīng)完全的超越了國界的范圍,在互補共贏的道路上利益永遠都是根本的要素;盡管在經(jīng)濟全面復(fù)蘇共同謀求發(fā)展的大局面前再大的仇怨都暫時的擱置和化解,但是海連灣人對日本人,怎么能是時間和利益所能化解得了的呢。那些思想覺悟較高的人還能理智的看待這些問題,那些普通的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們可沒有那么高的覺悟和思想,一時沖動,會不會把自己不該的作為輕易地帶到實際的工作之中去。那樣會給北星公司帶來很大的麻煩。

  海連灣發(fā)生的歷史悲劇永遠不可能再重演,但是歷史悲劇留下的慘痛教訓(xùn)不能不引起任何一個海連灣人的反思。海連灣人自古以來忍讓、吃苦、耐勞的精神,在日本侵略者的壓迫下失去了生存的權(quán)力,做人的尊嚴,生活流離失所,生命朝不保夕。中國共產(chǎn)黨的誕生使海連灣人在慢慢長夜里看到了啟明星,在黨的領(lǐng)導(dǎo)下活出了人的尊嚴,海連灣開創(chuàng)了史無前例的繁榮,人們過上了有目共睹的幸福生活。向往成為一名共產(chǎn)黨員是傅銘宇最大的夢想,他的靈魂被這個崇高而偉大的信仰所崇拜,這個崇高而偉大的組織凝聚著一種永遠不可撼動的力量,有了這股力量就沒有任何干不成的事。傅銘宇這一夢想實現(xiàn)的時候,使他深切地知道再也沒有任何選擇的余地了,一切的作為代表的不再僅僅是個人的形象。

  一個人不能在自己遇到不可阻擋的危機的時候,才想得到國家的庇護。而是時時都應(yīng)該切身的為國家勇于貢獻和付出,那樣國家實力才能更加的強大,國民生活才能更加的幸福。

  作為一個共產(chǎn)黨員,傅銘宇在別人的眼里是個什么形象他沒有想得太多,別的黨員又是怎樣樹立自己形象的同樣也沒去考慮過。不過自己做的每一件事總要細思量、想周詳顧全大局,關(guān)乎集體利益和名譽的事更是要慎重。

  八月的海連灣同樣是一年里最酷熱的時候,海連灣的酷熱沒有人們想象的那般火辣不可招架,早晚少不了涼爽宜人,西山清晰的空氣含有從遠處飄來淡淡的海腥。群集的沙鷗發(fā)著一聲聲怪叫沖上岸來,落在一幢幢海產(chǎn)加工廠房的屋脊上,試圖得到海鮮加工工人丟掉的廢料來充饑,這些毫無戰(zhàn)斗力的家伙越學(xué)越懶了。高遠的天空不知從哪里飛來一只老鷹,飛翔的高度一定讓捕捉的獵物早已忽略了自身存在的危機。只有站在這個制高點上用一種遠視的目光才能洞察這種暗中潛在的心機。

  西山,海連灣很多人把這里叫做西山攬勝。外面的人是被海連灣的大海給吸引了過來,海連灣人又怕失去西山早晚涼爽的享受而不錯過時機。也有很多的人像傅銘宇一樣帶著一種心里的壓力,在爬山的勞累中出上一身透汗,在登高致遠中看到一種廣闊,看到一種人人眼里都能看到的,而自己得到的卻跟別人不盡相同的景致。

  傅銘宇來到西山除了跟很多來到西山的人一樣也帶著一股心里的壓力,想到這里尋求一種化解的一劑良藥。更重要的是西山離他的家很近,他們的家?guī)缀跏朗来木蜎]離開過西山的一箭之地。這里由勝到衰,又由衰到勝,今天,海連灣的人們把這里看成是最好居住和休閑的地方,就連本地最有名的醫(yī)院和學(xué)校都搬遷到了這里,醫(yī)院和學(xué)校無不都是因為這里有個西山的存在,如果不是有著以前在這里居住的基礎(chǔ),讓傅銘宇想不通的是這里的房價幾乎漲到了連自己再在這里居住下去的能力都沒有了。

  不管是多少年以前這里的人們因為西山的存在而選擇了離開,也不管是今天的人們因為西山的存在而爭著搶著把家安在了這里,總之人們念念不忘的還是西山。一有時間傅銘宇就到西山上走上一圈。山下梧桐樹的葉子又濃又密,循著山路而上的石階除了錯落有致,再就是每一塊建筑材料的安裝和設(shè)計都透著匠人的智慧、精心和技藝。讓傅銘宇感到有些失意的是,以前的時候居然沒把這些放在心上,以前只是想到西山的頂上去觀覽海連灣不斷變化的勝景,在那種雜亂無章的繁華和騷亂中尋求一種安靜,靜下心來聽一聽城市發(fā)展的脈動。今天他才意識到人們眼中的西山攬勝,其實就在西山本身。有山?jīng)]有人缺少靈動,有人沒有山缺少質(zhì)美。

  三個月來,一件事總在時不時的給他帶來感動。當(dāng)聽到有人呼叫燕子的時候,感知的器官總會把眼睛引到屋檐下面那對共同筑巢卿卿喁喁的剪尾精靈。當(dāng)以一個小女孩的身份出現(xiàn)在傅銘宇眼前時卻是另一種感觸。

  那天在他到達山頂,順著一個緩步臺階走去的時候,看到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小女孩摔倒在臺階上。

  “燕子,一定是摔疼了吧?用我扶你起來嗎?”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走到了一個四歲左右的小女孩的身邊,不用說男人一定是小女孩的父親,盡管父親說要扶小女孩起來,但是無論從他一點也沒有把手伸過去的動作還是暴露在臉上的表情,都在說明他從心里根本就沒過要扶她起來的打算。傅銘宇頓時被表面看到的那種虛偽感到很不自在。

  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正處在人生的懵懂階段,覺得自己能夠獨立行走就已經(jīng)是大人了,殊不知正因為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是一個大人了,才會不停地跌跟頭,一個又一個的跟頭擋在他們的面前,直到讓她在疼痛中總結(jié)出經(jīng)驗才會變得小心翼翼,跌跟頭的次數(shù)多了就是減少以后少跌跟頭;殊不知真正長大后人生遇到比這更疼痛的跟頭,跌倒后不僅僅是帶來肉體挫傷的疼痛,肉體挫傷帶來的傷痛算不得是大跟頭,最是好愈合的,真正的跟頭是精神上的挫折,煩惱、憂愁、困惑,遠比肉體挫傷帶來的痛苦還要難以承受的打擊,摧殘著人們的肉體?!靶亲蛞褂謻|風(fēng),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這個弱者的悲音成為歷代傳頌不休的佳話。曾經(jīng)擁有一片大好河山的國主,人為至尊的亡國之君李煜,不堪回首的難道是勵精圖治后的宏功偉業(yè)嗎?真正勵精圖治而后亡國的君主是沒有不堪回首的,他只是不堪回首于曾經(jīng)至尊、至高、至富的奢靡生活跟階下囚的生活無法比對。

  這個年齡段的孩子就像剛剛探出草窠的小樹,至于以后能不能長成一棵參天的大樹,能不能有搖云撼月的本事不知還要經(jīng)歷多少的勤奮、努力、苦難、磨礪和打擊。

  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是幸福的,正因為他們還不能用多愁善感的思維去思索蕓蕓眾生的復(fù)雜社會現(xiàn)象。甚至不知道使人體會不到的幸福才是真正的幸福,讓人不知道的幸福才是真正的幸福。

  一個上身穿著白色襯衣,下面穿著深藍色褲子,頭發(fā)剪得齊齊整整,腳下穿著一雙黑色耐克運動鞋,一看就是一個對生活既講究又有教養(yǎng)的人。但是他的做事方式卻讓傅銘宇感到有些不爽,已經(jīng)走到了女兒的身邊干脆把她扶起來算了,再說這也是順理成章不費任何力氣的事。

  小燕子也許看出了父親的心理,搖了搖頭,堅持自己站了起來。也許是她的心里在責(zé)怪父親對她太過于狠心了,心里憋著一股子氣,起來后就大步流星朝上坡的臺階走去。對于燕子來說不是她的腿顯得有些短,就是臺階的高度有點高,不過燕子可不那么認為,好像臺階總是故意跟她找茬一樣,陡然增加了高度故意使她難看又把她給絆倒了。這一次似乎比上一次跌倒摔得更重了。小女孩噘著嘴一臉哭相回過頭來看她的父親,表情里透著悲傷、疼痛和無助,眼淚已經(jīng)在眼窩里打轉(zhuǎn)了,只要她父親稍稍給她一句安慰的話,或者朝她遞過來一個關(guān)切的眼神,她都會哇的一下哭出聲來。但是她的父親正轉(zhuǎn)過頭去朝著山下的方向望去,好像山下有更優(yōu)美的精致值得他去用心,似乎根本就沒有看到跌倒的燕子。燕子意識到了自己跌倒根本就沒有被父親發(fā)現(xiàn),于是咬著牙悄悄地爬了起來,從她一臉痛苦的表情上說明她是忍耐了很大的疼痛的。起來后燕子又悄悄地朝上走去,這一次她每一步都走的非常的小心、謹慎,似乎每邁一步都要在堅硬的花崗巖大理石臺階上踏出一個明顯的腳印來。

  燕子的父親偷偷地看著燕子小心謹慎的朝前面走去,輕輕地笑了笑,盡管傅銘宇從他的笑容里一點也沒看出幸災(zāi)樂禍的表情,但是這個時候還能笑得出來說他得是一個多么冷血的男人。明明看到自己的孩子重重地摔倒了,卻偏偏轉(zhuǎn)過頭去。以至于傅銘宇都想要伸出手去幫他扶起來。當(dāng)傅銘宇走到燕子的身邊,要超過她的時候朝她看了一眼,她那一身白白的小裙子上粘了很多的灰土,這一路對她來說走得非常的不順當(dāng)。臉上也浸著一層汗,讓傅銘宇在一瞬間顛覆想法的是從燕子臉上透出來的神態(tài),噘嘴膀腮一臉生氣的樣子才是正理,即使對于一個成年人遇到這樣的事兒也應(yīng)該一臉的沮喪,沒想到在一個四歲大小的孩子臉上卻呈現(xiàn)出了一副淡然的樣子。傅銘宇覺得自己對燕子父親的責(zé)怪實在是多管閑事,正因為燕子之所以有這樣的教養(yǎng)完全是她爹對她教養(yǎng)的好。任何做父親的都不可能沒有助孩子一臂之力的想法,特別是在孩子跌倒的時候,這點力量對于一個三十幾歲正當(dāng)壯年的男人來說實在算不得什么,但是憑借著自己的力量把跌倒的孩子扶起來實在算不上對孩子有多么的疼愛,更算不上是對孩子起到更好的教育,一個人的一生不可能不遭受劫難,不可能不受到傷害,對于人生來說燕子才剛剛起步,對于到底什么才是人生她還一片的茫然,在她沒有發(fā)生多大傷害跌倒的時候作為父親沒有給她一點的助力讓他自己站起來似乎有些虐待,但這又何嘗不是一種恩寵。那種人人習(xí)慣性的恩寵又何嘗不是一種虐待。在感情和理智上到底要做出怎樣的調(diào)整才是對孩子最好的教育。任何人的路都是要靠自己走下去的,對于一個孩子來說跌倒了把她扶起來一點也不會減輕她的傷痛,相反這種虛情假意的關(guān)心又何嘗不是一種傷害。她以后會遇到無數(shù)次的跌到,甚至一次比一次摔得更重,不可能都會遇到一只援手向她伸了過來給她助力,完全的依靠自己才是最大的助力。

  這時候傅銘宇才真正明白了,大人有時候總是覺得自己自以為是,而實際上卻連一個孩子都不如。這件事算起來已經(jīng)過三個月了,每一天都有很多亂七八糟的事兒攪擾著他的生活,傅銘宇愈加感覺到大腦的健忘程度快要成了他的心病,使他放棄這種懷疑正是因為明明發(fā)生在幾個月以前的事卻像剛剛發(fā)生過一樣。使他說不清的是,是那對父女倆那天發(fā)生的事讓他不斷地想到海連灣的西山,還是想到了海連灣的西山對那對父女倆的事更加的記憶猶新。

  海連灣,人們對西山的情有獨鐘不完全是因為它的地理位置被城市包圍著,它曾承載過人們太多的屈辱和抱怨,在一個城市中心的位置居然出現(xiàn)這么一個不高不矮的土丘,在這個農(nóng)耕的大國里人人都知道這里存不下多少的雨水,更算不上是土地肥沃。人們從山的這面到那面去要繞上很遠的路,假如它有那種高山的雄奇和俊偉也就罷了。卻又是那樣的不挺不拔,簡直丑陋極了。正因為有這座西山的存在,曾經(jīng)居住在這里的人們都不愿意把自己的家安置在這里,很久的一段時期,這里居住的人們都是一些沒有能耐的沒辦法的選擇。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海連灣人對于西山好像積存了太多的仇怨,這里不知埋葬過多少被慘遭殺戮的屈死人們的尸體,他們的靈魂久久地在這里的山宇之間回蕩。魔鬼仿佛曾經(jīng)認準了那里就是它們的幸福天國,誰要是打亂了它們的計劃,攪擾到了它們的安靜,就會給你帶來無窮無盡的災(zāi)難和痛苦。就象一個人要想自己活得清靜最好的辦法就是跟自己有仇恨的人永遠都離得遠遠的。

  事實果真是那樣嗎?那些離開了西山的人們果真就把在那里曾經(jīng)發(fā)生的災(zāi)難和痛苦給忘記了嗎?盡管時間和空間都跟人們拉開了很遠的距離,這種永遠根植在骨子里的災(zāi)難和痛苦就像廟堂里的大鐘,盡管沒有被人們敲響,只要人們看到了它,無論它改變了怎樣的形貌,人們也一樣像聽到了那種震撼靈魂的聲音。

  當(dāng)人們意識到這完全不是西山的原因,是因為人們對西山的思考太欠缺了,就象是一個人永遠都不能把自己的過錯責(zé)怨到自己的母親身上一樣。西山變得沉靜和高貴了,完全不是因為西山的土壤里栽種了很多的名貴樹種,也不是西山的土壤發(fā)生了根本的質(zhì)變,是人們對它的觀念發(fā)生了轉(zhuǎn)變。當(dāng)人們經(jīng)過了不知多少輪回的磨難和思考,才真正意識使讓自己跌倒的并不是腳下的頑石,是自己沒有充份的心理去應(yīng)對腳下的頑石,以至于頑石跳躍出來逞兇使人們栽下了很大的跟頭。海連灣的人們永遠都不會忘記過去的西山,忘記過去的西山就象忘記了過去的恥辱和仇恨一樣。

  西山賦予了海連灣人們太多的思考,在人們忙完一天的工作和學(xué)習(xí)想要疏散一下自己心情的時候,總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西山,海連灣市里再也找不到像這里肅靜的地方,樹林間嘰嘰喳喳跳躍的鳥雀似乎是在嘲笑這些心情沉重的人們,好像世上最最難以解開的難題落在了這些人們的頭上一樣,也好像是在嘲笑這些人們,西山曾經(jīng)遭受過多大的屈辱今天不也一樣變得美麗起來了嗎?當(dāng)那些鎖著眉頭馱著沉重心情的人們從西山腳下盤到山頂?shù)臅r候,眼前看到的景象就象是藝術(shù)家憑空想象構(gòu)思出來的畫面一樣,如果不是那種依靠搖鈴離開車站和駛?cè)胲囌镜挠熊夒娷嚨拟徛晹嚁_了這些人們的思緒,他們還一定以為自己的思緒牢牢的鎖在了眼前景象迷宮一般奇美的畫面中。在這個城市里生活習(xí)慣了的人們對于這種火車的搖鈴聲就像對這里的空氣和水一樣的熟悉,幾十年來這里的一切早就找不到原來的樣子了,唯有搖鈴的有軌電車一點都沒變。這種有軌電車的搖鈴聲無非是向路人警醒有車要來了,注意安全。然而那些帶著思考的人們在西山頂上聽到的卻是那種遠遠離去的沉重的聲音。一切都會成為過去,只要靈魂還在牢牢地堅守著對信仰的忠貞,一切又能算得了什么!帶著一頭迷茫來到西山山頂?shù)母点懹睿h遠近近的景物,聆聽著各種各樣的聲音,猶如佛陀向他傳授了一道神明的隱語,使他得到了頓悟。心靈就像小學(xué)生遇到一道百思不得其解的算術(shù)題,一下子想起了一個公式一樣,下山的腳力頓時變得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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