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 東城開端（十三）

　　第五十九章

　　天空，霧霾依舊。

　　如有實質的殘暴殺意彌漫在這片死寂的廣場，縱是余修攜劍沖鋒所爆發(fā)出的威勢，也無法將其驅散分毫。

　　而就是在這樣特殊的時刻……

　　那個一直沒有反應的，眼看著余修‘騎斧貼臉’的鐵甲騎士……也終于有了動作。

　　他先是將左手提著的鐘獨秀像是扔垃圾一樣隨意拋飛，而后聚氣導力將本就準備用來對付余修的【異種魂能】提前灌注到了左臂。

　　這一次，他至少動用了五成的力量。

　　鐵甲騎士很想知道對面那個在此時此刻仍敢向他發(fā)起沖鋒的小子，能給他帶來怎樣的‘驚喜’。

　　他心底里那股好戰(zhàn)的渴望也在期待著這次交鋒。

　　于是鐵甲騎士右手扯動鎖鏈的力道再次加劇，左拳也在同時悍然揮出。

　　只是鐵甲騎士自己都未曾注意到，他那揮出的左臂上多了一抹不自然的潮紅，就像是……沾染了某種極具銹蝕能力的霉菌。

　　另一邊——

　　余修擺開架勢，腳踏戰(zhàn)斧以一種極為高調的姿態(tài)沖殺了過來。

　　面對鐵甲騎士的反擊，他卻仍是一副十分淡定的表情。

　　余修的這份淡定令鐵甲騎士也有些琢磨不透。

　　所以鐵甲騎士出拳時的力道不自主的便又加重了三分，這也導致他左臂上的潮紅似乎更明顯了一點。

　　只不過……

　　鐵甲騎士這爆發(fā)出至少七成力道的一拳竟沒能擊中余修。

　　或者說的再準確一點，他什么都沒打到……揮空了。

　　呼——！

　　盡力傾瀉間，鐵甲騎士面前那片暗紅的霧霾都被轟出一條空白的通路。

　　可余修的身影卻早已不在那里。

　　鐵甲騎士右手橫起擋在胸前，先是穩(wěn)穩(wěn)接住被他拉回的戰(zhàn)斧。

　　這才轉頭望向了場地的另一邊。

　　鐵甲騎士看到余修救下了那青年劍客，并將其和另一名力竭倒地的同伴放到了一起。

　　“被擺了一道呢……”（斯洛語）

　　鐵甲騎士似是有些自嘲。

　　只是在下一秒，他的氣勢驟然一變，周身殺意猛然暴漲。

　　鐵甲騎士沒有絲毫遲疑。

　　轉身，提斧，下劈。

　　一氣呵成。

　　嗡——！

　　一聲怪響，破風而起。

　　那柄攜帶有萬鈞巨力的戰(zhàn)斧呼嘯著穿透了氣壓積疊的壁障，轉瞬便已落到了余修所在。

　　只不過鐵甲騎士的斧頭快，余修的速度更快。

　　“哎呀呀，生氣了嘛……”

　　空氣中回蕩著一聲略帶戲謔的調侃，而余修本人已拉著鐘家兩兄弟退到了更遠的地方，將兄弟二人與仍在昏迷的鐵平放到了一起。

　　可余修這一走，他剛剛所處的位置卻是遭了殃。

　　那柄戰(zhàn)斧擊向地面，引起超大范圍的震顫與暴鳴，地表更是裂開了數(shù)條猙獰的缺口，連帶著噴泉池附近的地面都被斬開了一大片裂隙，地底幽暗的下水道都隱約露了出來。

　　“嘖嘖，真是恐怖的破壞力吶。”

　　余修仍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反倒是得救的鐘世燁掙扎著起身，似是想要看看弟弟的情況。

　　而倒在旁邊的鐘獨秀卻是面色蒼白、眉眼緊閉，一副生死不知的模樣。

　　余修見狀安慰道：“放心吧燁哥，阿秀哥也只是暫時昏迷而已，還死不了?！?p>　　“你……”

　　鐘世燁抬起頭，望向余修的眼神略有訝異。

　　借助魂感，他竟在余修身上感受到了兩種截然不同的魂力波動。

　　“接下來的戰(zhàn)斗就交給我們吧……”

　　余修并未多作解釋，只是微微一笑，他便又提起手中斷劍朝著那鐵甲騎士沖了上去。

　　“咳，那兩個家伙……還真是亂來啊?！?p>　　鐘世燁勉強支撐起身體，他似是看出了什么。

　　余修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便恢復戰(zhàn)力肯定與高橋脫不了干系。

　　想來是高橋臨死前通過某種方式將魂力轉嫁給了余修，這才讓余修能夠重啟‘爆發(fā)狀態(tài)’。

　　鐘世燁的猜測雖不全對，倒也算八九不離十。

　　他當然不會知道，高橋并沒有真的死掉，而是以‘靈體’的狀態(tài)‘生存’在余修的識海中。

　　余修剛才話里提到的‘我們’，是真的在指他和高橋。

　　二者達成了一種微妙的聯(lián)系，只要余修不耗光高橋‘靈體分身’的全部魂能，那么高橋今晚就可以一直保持這種狀態(tài)‘生存’下去。

　　而且余修和高橋都注意到，在這種狀態(tài)下他們倆的思維速率都有了大幅度提高，能夠進行更高效的思考。

　　相當于大腦激活了一種雙倍超頻的狀態(tài)。

　　余修雖沒因此得到質的提升，可也令他神經(jīng)反應速度有了極大加強，洞察力與思考效率更是遠勝從前。

　　關于這些，此刻的阿燁當然不會知道。

　　但即便阿燁得知了這些，他也不見得就會看好接下來的戰(zhàn)斗。

　　鐘世燁望向場中，看到一抹淡藍身影不斷的在鐵甲騎士周身閃爍，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連串的金屬撞擊聲。

　　只是那抹淡藍身影速度雖快，卻是難以攻破那鐵甲騎士的防御。

　　而隨著雙方交手的持續(xù)，鐵甲騎士體表亮起了一層暗紅的光澤，顯然是主動開啟了某種防御用的力場。

　　這就導致余修的攻擊更難奏效。

　　再這樣下去，即便鐵甲騎士打不中余修，余修也會因為‘藍焰’的持續(xù)而耗光本就不多的魂能。

　　“這樣下去不行……如果不能找出那怪物真正的弱點，單憑那種纏斗是很難殺死他的?！?p>　　鐘世燁瞥向身旁昏迷的弟弟，他想起了鐘獨秀在最后時刻使出的那招‘寂滅’，想起他弟弟那種能夠在一定程度上窺破敵人虛實的敏銳洞察力。

　　“‘寂滅’虛妄的一劍么……等等，難道說那怪物的弱點其實是……！”

　　……

　　‘所以說啊……想要擊敗這個‘大鐵殼’，重點不在于有效的殺傷，而是想辦法先一步找出他的弱點?！?p>　　藍焰閃爍間，是余修和那鐵甲騎士的高強度對攻。

　　呼——！

　　鏗——！

　　拳勁起勢霧氣倒卷，斷劍斬出罡風呼嘯。

　　而余修保持著這種高強度的對攻，竟還能一心二用在心底里與高橋進行意識層面的交流。

　　這當然得益于高橋靈體附身給他帶來的思維加速。

　　而余高二人的對話內容，居然和鐘世燁那邊正擔憂的差不了多少。

　　‘修哥你的意思是……？’

　　‘你也看到了，即便我現(xiàn)在處于爆發(fā)狀態(tài)也無法對這怪物造成有效的傷害，那么找到他的弱點就成了我們唯一取勝的手段。’

　　‘你應該也知道……魂界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霧煞’的影響功不可沒，但當我們進入這廣場空間時，那些灰色的‘霧煞’卻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這些能勾起人們內心暴虐情緒的‘紅霧’?！?p>　　余修像是在有意引導高橋的思考，通過意識展開了一番推論。

　　‘首先，我們都能看出這怪物是被鎖鏈禁錮在這空間內，也就是說這空間原本存在的目的應該是為了限制住他，那為什么作為限制這怪物的空間卻讓這怪物依舊保持了如此強橫的實力呢？這很不正常對吧？’

　　‘我們先假設‘霧煞’會轉變成‘紅霧’是受到了這空間本身的某種‘規(guī)則’影響所致，那么作為在這空間內唯一能夠保持正常并具備一定理智的怪物，他待在這空間這么久……卻沒有像是那些剛進來的活尸一樣直接狂化失去理智，這是不是說明……’

　　‘他找到了一種辦法……一種讓這空間束縛他的‘規(guī)則’、侵蝕一切的‘紅霧’、以及他自己本身，三者達成一種微妙平衡的辦法，他才能不受‘紅霧’影響，反而借由‘紅霧’的幫助消弭了空間對他的某些限制，讓他能夠在這空間內長久的生存并一直保持如此強橫的戰(zhàn)力呢？’

　　‘而這也就意味著，如果他離開了這個空間，那他很可能會像外面的那些人一樣，被‘霧煞’吃干抹凈，墮落成沒有理智的活尸，頂多……是實力強一點的活尸呢？’

　　‘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做出一種猜測，假如我們打破這種平衡，比如……斬斷那些代表著禁錮‘規(guī)則’的鎖鏈，那么這些‘紅霧’就會因為平衡被打破從而反噬其主呢？’

　　‘相信你也注意到了那怪物左臂的情況，因為失去了鐵甲的保護，時刻暴露在紅霧之下，他這揮拳的動作可是越來越不協(xié)調了啊……’

　　余修在心底如此說著，身影一晃便輕易的閃開了鐵甲騎士的又一次攻擊。

　　只不過無論是余修還是鐵甲騎士，他們的速度似乎都變慢了一點。

　　但余修表現(xiàn)的仍舊淡定，心底繼續(xù)著和高橋的交談。

　　‘修哥，你是說……我們不一定要殺死這怪物，只要能夠斬斷所有禁錮他的鎖鏈，那么我們就可以成功打敗這怪物啦！’高橋終于理順了思路，他的聲音似是有些亢奮。

　　‘沒那么簡單……’余修卻是給高橋潑了盆冷水，‘先不說我能不能斬斷那些鎖鏈，就算我可以吧，但你認為……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了，這怪物會看不出來我們已經(jīng)摸透了他的底細？如果他有所防備的話，還會坐以待斃，任由我們攻向他的軟肋嗎？’

　　‘再者說了，我這狀態(tài)的持續(xù)時間也不多了啊……’

　　余修心中如此想著，他身上的藍色氣焰也跟著黯淡了幾分。

　　但余修仍是閃轉騰挪，借由他自己對危險的預判以及高橋賦予他的敏銳洞察力，成功的躲過了幾次差點就砸中他的拳擊斧砍。

　　‘那我們豈不是沒機會了嗎？’

　　‘當然不是?！嘈尴袷枪室獾踔邩虻奈缚冢啪徴Z氣道，‘其實我們一直有一個最簡單的辦法哦……’

　　‘是什么？’高橋問道。

　　余修躲閃著鐵甲騎士越發(fā)狂躁的攻擊，內心不慌不忙的回答道：

　　‘那便是……引誘他像現(xiàn)在這樣不斷和我們交手，并借助他自己的力量破壞我們腳下噴泉池的池床，通過打穿地表，直接讓他跌落到噴泉池之下的下水道空間中，從而使那些束縛他的鎖鏈失去效用，從而達成……’

　　‘破壞這空間、紅霧與他三者間平衡的目的！’

　　在余修做出這樣的推斷后，戰(zhàn)場之外的鐘世燁也作出了近乎相同的判斷。

　　只是二者一個在切實的行動著，而另一人卻只能在場外給同伴加油打氣。

　　隨著余修心聲的落下，他腳下站立的地面破損的也是越發(fā)的嚴重。

　　而那一直無法轟殺余修的鐵甲騎士也終于忍耐不住了。

　　或許是紅霧侵入身體對他造成的影響，也可能是他真的因為余修的一再挑釁而陷入了瘋狂。

　　他竟不管不顧，不理會紅霧對左臂的腐蝕越發(fā)嚴重，直接將全部的【異種魂能】注入到了此刻的雙臂中。

　　其雙手臂膀因為他力量的加持猛然間壯大了一圈，而他左臂那灰白的皮膚更是變成了一片赤紅。

　　場間游離的暗紅霧氣也像是感受到了鐵甲騎士體內激蕩的魂能波動，越發(fā)的澎湃激昂，從而朝著鐵甲騎士的身體匯聚了過去。

　　在被那些暗紅霧氣包裹的一刻，鐵甲騎士久違的感受到了一絲痛苦。

　　而鐵甲騎士左臂裸露的皮膚也出現(xiàn)了一種類似活尸化的褶皺。

　　然而在他自身力量的加持下，那些暗紅的褶皺被更多的魂力所填充，膨脹著變成了一條條虬結蠕動的經(jīng)脈，使他的手臂再次加大加粗。

　　徹底進入狂暴狀態(tài)的鐵甲騎士發(fā)出一聲狂吼。

　　高舉雙臂握緊手中戰(zhàn)斧，而后朝著余修當頭砸下。

　　而一直都在閃躲的余修卻是在這一刻突兀的停在了鐵甲騎士的身前。

　　余修甚至散去了周身的藍色氣焰，就那么眼睜睜的看著頭頂落下的斧刃。

　　鐵甲騎士眼中閃過一絲猶疑，但很快又被狂暴的殺意所充滿。

　　他不再去考慮余修為何會突然停下，又為何會恰好停在了一條離他最近的，一處裂開的似是能通往下水道缺口的所在。

　　他只是瘋狂的高舉手中戰(zhàn)斧，憤然砸落。

　　只不過在戰(zhàn)斧砸向余修的一瞬，鐵甲騎士竟在余修平靜淡然的臉上看到了一種不該有的憐憫，以及眼中閃過的一絲……戲謔？

　　轟——！

　　霧氣倒卷，大地皸裂，池床塌陷。

　　當?shù)乇砹验_，束縛著鐵甲騎士的鎖鏈全都失去了效用的一刻，周圍越發(fā)躁動的紅霧也是猛地鉆入了鐵甲騎士的身體。

　　“怎么會……”（斯洛語）

　　鐵甲騎士像是終于意識到了什么，他那陷入狂亂的眼神恢復了些許清明，只是那雙赤紅的雙眸里只剩下驚懼與惶恐。

　　而后如余修所預料的，鐵甲騎士身下的池床因為連續(xù)不斷的破壞早已是不堪重負，再加上他自己這最后全力施為的一斬，竟是直接開裂塌陷。

　　一大塊碎裂的下水道缺口出現(xiàn)在了噴泉池的正中央。

　　被鎖鏈困在中心位置的鐵甲騎士根本無法閃躲，直接順著裂開的池床掉入了漆黑的下水道缺口中。

　　而余修則是在斧刃落下的最后一刻才爆發(fā)魂力去躲避。

　　藍焰綻放間他已然退后數(shù)米，只要再有一步他便能脫離池床塌陷的缺口。

　　只不過……

　　唰——！

　　一條粗壯的鎖鏈驟然從黑暗的池底竄出，并剛好纏住了余修的一條腿。

　　“納尼？”

　　余修一個不慎便被那鎖鏈勾拽著，一同朝那幽深昏暗的下水道缺口內跌去。

　　“法克魷——！”

　　在黑暗吞沒余修前，他似乎對著天空豎起了兩根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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