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院子里的禮物都整理好了，吳媽媽才找到機會蹭到再次縮回房間練字的卓琪華身邊，一邊動手幫她磨著墨，一邊頻頻望向她，欲言又止。
被吳媽媽炙熱的視線盯著，卓琪華根本無法專心練字，只好停下筆望著她。
吳媽媽忍了又忍，實在忍不住了，發(fā)愁地說：“小姐，恕奴婢直言，方才讓紅纓傳話時，你實在不必讓她特意點明那些話是你交待她說的，否則等嬤嬤們回到府里，豈不是要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你的頭上？”
卓琪華剛開始還以為是什么大事了，聽了便松了一口氣，不甚在意的揮揮手，繼續(xù)趴在書桌前練字：“不礙事，我就等著她們把過錯都推到我的頭上呢。”
“可萬一白姨娘追究起來……”
“不給她這個借口，她總會想出別的借口。”停頓了下，卓琪華才接著說。“我現(xiàn)在的實力只能自保，不足以保護你們無恙，如果白姨娘把責任都推到你們的身上，給你們定一個護主不力、教唆主子的罪名，就算是活活打死你們，我也拿她沒辦法。但如果這些事兒都是我讓紅纓說的，白姨娘最多就是多了個借口不讓我回府里罷了，難不成她還敢打我的板子？”說著，她又冷笑了起來?！八故窍?，就是沒有這個權力！”
聽了卓琪華的解釋，吳媽媽覺得是這個理兒，不由得掏出手絹印了印眼角：“小姐，辛苦你了，都是奴婢們沒用?！彼雀袆佑谧跨魅A對她們的維護，又自責于自身的無能，沒有辦法保護好自己的小姐，導致小小年紀卻要站出來替她遮風擋雨，她真是愧對太太當初對她的信任了。
卓琪華最見不得人哭哭啼啼的了，趕緊試著轉移話題：“行啦，奶娘，沒事兒，事情都過去了，我們還是想想過兩天的中秋怎么過吧。”
“好的……”吳媽媽嘴上倒是應得很快，結果思緒又轉到之前那兩位嬤嬤的身上?！靶〗?，我們那樣對待府里來的兩位嬤嬤，奴婢有些擔心她們……”既擔心她們回到了卓府會亂說話，又擔心她們會趁機抹黑小姐的名聲，甚至擔心會引來白姨娘瘋狂的報復。
總之，吳媽媽有發(fā)不完的愁，擔不完的心。
“奶娘不必多慮?！弊跨魅A停了筆，看著吳媽媽自信地笑道。“她們不敢亂說話的?！本退銇y說了什么，回頭她再找回場子就是，大不了故技重施，給她們套上麻袋狠揍一頓。
這種活計也算是技術工種了，做得多了自然就熟練了。
至于殺人，取人全家性命這種事，她想都沒想過，也不敢往那方面想，畢竟那是一條條鮮活的人命呢。
“可是，萬一傳出小姐囂張跋扈殘暴的名聲，這對小姐不利啊?！弊罱欢螘r間的鍛煉，吳媽媽膽小怯懦的性情有了很大的改變，也不會動不動就抹眼淚了，但只要一想到卓琪華將要面對的那些，她又忍不住想哭上一哭了。
卓琪華啼笑皆非地放下筆，摟著吳媽媽的胳膊撒嬌道：“奶娘，你是想要一個有著囂張跋扈殘暴名聲卻無人敢惹的小姐呢，還是要一個怯懦柔弱誰都可以隨便踩上一腳的小姐呢？”
“奴婢覺得……”吳媽媽張口結舌，設想了一下，似乎覺得兩種選擇都不太好?！昂孟穸疾缓冒?？”有沒有第三種選擇啊？
“我知道那樣不好，也不想成為那樣的人，可是現(xiàn)在府里誰會管我們？誰會關心我們？誰給我機會，讓我做一個溫柔善良又賢德的大家閨秀了？沒有?。∷齻冎粫徊揭徊降乇浦覀兺缆飞献?！如果連我們自己都立不起來，就算我們什么都不做，她們也會踩到我們的頭上來?！边@就是有人疼愛和無人疼愛的區(qū)別了。
即使是在現(xiàn)代社會，有人疼著有人愛著的女孩子，可以嬌弱得連一個礦泉水瓶的瓶蓋都擰不開，但無人寵愛的女孩子，扛著三十幾斤的純凈水桶依舊健步如飛，一口氣上五層樓不帶喘氣的。
那些女孩子是自愿要變成女漢子嗎？
不想啊。
還不是被環(huán)境所逼？
每個女孩子心里都有一個公主夢，都想對男人說一句“你負責賺錢養(yǎng)家，我負責貌美如花”，可沒人給她們這個機會呢。于是，她們只好努力讓自己獨立起來，最終成為一名光榮的“女漢子”了。
“唉，小姐，奴婢都聽你的?！眳菋寢尯芟胝f點什么，但不得不承認卓琪華所說的是事實，只能將剩下的話都咽進了肚子里，垂頭喪氣地朝門外走去。
卓琪華再次叫住了她：“奶娘，你準備一下，明日一大早陪我出去一趟吧？”
“小姐，你想去哪里？”
“去奴市，再買兩個貼身丫鬟回來?！比搜雷铀蛠淼娜怂环判模ε掳滓棠飼崆鞍膊迦耸诌M去，還是親自到奴市挑選出來的用著安心些。
自從炸醬面館開業(yè)之后，吳媽媽主動把手里邊所剩下的錢，以及每月所賺回來的錢都上交給她保管著，讓她手里頭還有點兒余錢，不然還真是不敢開這個口。
剛開始吳媽媽上交錢銀的時候，卓琪華還推辭著，斷斷不肯接下這些錢，后來在吳媽媽的勸說下改變了主意。她手底下還有好幾個下人呢，手里頭有了余錢，過年過節(jié)時用來打點下人也行啊。
吳媽媽聽到卓琪華要多買兩個丫鬟，愣住了：“丫鬟？我們吃住在莊子里，并不需要這么多人手吧……”而且她們手頭上根本沒有那么多的錢多養(yǎng)活兩個人啊。最后一句話，吳媽媽不敢說出口，怕打擊到卓琪華。
卓琪華想得比吳媽媽長遠一些：“蔣嬤嬤和趙嬤嬤這次回府，說不定過兩天白姨娘就會到莊子上看一看了。如果我身邊的四個丫鬟不補全，誰知道她會不會說我身邊的丫鬟不足，從而找到借口將她的人送到我身邊來??？”
吳媽媽更愁了：“就算一等的貼身丫鬟補足了，還有那二等、三等、粗使丫鬟的位置都有空缺，況，白姨娘若是打著為小姐好的借口，我們沒辦法拒絕她吧？”
“她要送便送啊，我不讓一等以外的丫鬟近身便是，過一段時間再想辦法把她們?nèi)即虬l(fā)走。”卓琪華要補全貼身丫鬟的原因，還有一點她沒有說，那就是很多時候，一些生活小習慣也可以出賣她所有的秘密，甚至一些不起眼的、不被人注意的小細節(jié)，也能讓對方找到她的弱點，從而計劃出專門針對她的陰謀。
前世她聽說過很多這樣的例子，有一些商業(yè)競爭對手能夠竊取到對方的商業(yè)機密，就是清潔工從垃圾桶里翻找出來的。她現(xiàn)在生活的這個環(huán)境雖說不一定會有人往這些方面想，但她還是得防患于未然，從小處抓起，不能讓白姨娘有一絲一毫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