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花癲子

　　錢亦繡還是鬼魂的時候去過有錢人家，看到他們也有插花，精致的花瓶里或是劍山上插著幾枝漂亮的鮮花。但造型無一例外都是使用青枝綠葉來勾線、襯托，花也多是牡丹、菊花、玫瑰這些家里常養(yǎng)的花。雖然清新雅致，卻稍顯單調(diào)。

　　當(dāng)然，這里的人講究意境和樸實秀雅，前世西方人那種濃烈艷麗的插花形式不一定都能接受。但用滿天星搭配鮮花，照樣能做出雅致好看的插花。最關(guān)鍵是因地制宜，就地取材，不用花錢。

　　這天晚上，是錢三貴幾個月后第一次在堂屋吃飯，程月也上桌來了。雖然少了小饞貓錢亦錦，大家還是難得地高興。

　　錢亦錦吃過飯才回來，一進(jìn)門就把小臟爪子伸到錢亦繡面前獻(xiàn)寶。他手心里有一小塊麥芽糖，臟兮兮黏糊糊的，上面還有牙印，一看就是從嘴里吐出來的。

　　錢亦繡嫌棄地?fù)u搖頭，“不要?！?p>　　“甜得緊。”小正太掏心掏肺地說。

　　“那也不要。”錢亦繡把頭轉(zhuǎn)過去。

　　小正太無奈又放進(jìn)了自己的嘴里，甜得他直瞇眼睛。

　　第二天起，錢亦繡就開始出去找適應(yīng)做插花的野花。這種花不僅要有觀賞價值，花枝還要粗些、硬些的才行。別說，她還真找到不少。雖然沒有經(jīng)過人工培植后的好看，但已經(jīng)非常不錯了。家里人知道她從小喜歡擺弄花，也沒多加注意。

　　在她忙碌的同時，家里的小麥也開始收了。今年依舊跟往年一樣，錢家?guī)追恳黄鹗?。錢滿霞和錢亦錦都要去幫忙，雖然家里的勞力都上工了，做的事還是明顯比大房、二房少。閑話是少不了的了，猶以唐氏為最。

　　被委以重任在家里照顧兩個病人的錢亦繡便不敢走遠(yuǎn)了，只能在自家院前院后活動。只要出院子，她都會謹(jǐn)慎地把院門鎖好。

　　這天，錢亦繡剛拿著幾枝花從院后轉(zhuǎn)到院前，便看到一個人撅著屁股趴在她家院門的縫隙中往里看。

　　這人姓花，人稱花癲子，是這一帶有名的“花名在外”的人，也是村里有名的被家暴對象。別看他長得又黑又矮又寒磣，找的婆娘卻是粗壯有力。他婆娘的人品還算不錯，屬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那一類。雖然花大娘子由于身體太好需求過多，令身體素質(zhì)明顯不濟(jì)的花癲子難以招架，一到晚上就雙腿發(fā)抖，但那也屬于人家的私生活不是。

　　花癲子卻太討嫌了，在家里被婆娘踩到泥里，卻要在外面找自信。時常會趁沒人的時候調(diào)戲一下模樣好的大姑娘小媳婦，一點不留嘴德。他婆娘因為這事沒少揍他，但他記吃不記打，等身上的傷好了后照樣出去調(diào)戲人。

　　花癲子本不姓花，而是姓王。他是上門女婿，入贅花家，平時不愿意干活，喜歡跟一些閑漢打堆，或吃酒賭錢，或調(diào)戲女人。

　　他最著名也是最不要臉的一句話就是，“我既然嫁給了她，她就要養(yǎng)活我?！?p>　　但他不屬于范二黑子那種真壞的人，或者說沒有那個賊膽，也就“口花花”，屬于動嘴不動手的人。久而久之，人們倒把他真姓真名搞忘了，都喊他花癲子。

　　即使村里的所有人忙花癲子都不會忙，連他十二歲和八歲的兩個兒子都跟花大娘子下了地，他依舊到處閑逛。他看到錢家三房當(dāng)用的人都去了地里，大番狗也跑進(jìn)了山里，心便癢了起來。

　　只聽他趴在門上怪聲怪氣地喊著，“小妹子，嫩妹子，花哥哥日里夜里都在想你哦?？?，快出來讓花哥哥香一口，花哥哥保證不會像范二黑子那樣不知道心疼人兒，花哥哥可稀罕你了，會把你捧在手心里疼。吧、吧、吧、吧……”然后開始不停地吧嗒嘴。撅著的屁股還隨著吧吧聲不停地抖動，就像踩了電門一樣。

　　臭不要臉的！

　　錢亦繡氣得小臉通紅，真想沖上去把他暴揍一頓。大山在家就好了，立馬讓它去把他那抖動著的瘦屁股咬爛。

　　只是現(xiàn)在，她小胳膊小腿，十個都頂不上花癲子一個。她四周望望，村邊好像有人走動，一百多米遠(yuǎn)的山腳下及山坡上也有人在地里勞作。

　　她把花丟在地上，退后了幾步，隱在一棵樹后，跟花癲保持大概有二三十米的距離。然后伸長了小腦袋，雙手放在嘴邊使足了力氣高聲尖叫道，“快來看哪，花癲子攔住一個老婆婆了～～花癲子捏老婆婆的腰了～～哎呀～花癲子又捏老婆婆的腚了……”

　　這里地勢空曠，女娃尖細(xì)的嗓聲極具穿透力，聲音傳得老遠(yuǎn)。驚得附近的小鳥都飛了起來，也驚得遠(yuǎn)處的人手搭涼棚往這邊看。

　　花癲子嚇得直起身來驚恐地看著小女娃，等他反應(yīng)過來這小女娃已經(jīng)“冤枉”他好多句了。他氣得大罵道，“死丫頭，亂喊啥？我哪有摸老太婆的腚了……”

　　他看看遠(yuǎn)處的人都直起了腰往這邊看，也不敢多呆了，撒腿向北跑去。邊跑還邊罵，“臭丫頭等著，花爺爺定會報這個仇?！?p>　　花癲子跑了后，錢亦繡趕緊去把院門打開，進(jìn)了院子又轉(zhuǎn)身把門插上。

　　她看見錢三貴正拄著拐站在堂屋門前，臉色鐵青，身子都有些發(fā)抖。錢亦繡嚇了一跳，爺爺可不能再倒下去了，這個家已經(jīng)不堪重負(fù)。

　　她跑過去拉著錢三貴的手說，“爺不生氣，為那樣的人氣壞了身子不值當(dāng)。你看繡兒都不生氣，而是想辦法把他嚇跑了。爺信不信，他回家了肯定會挨他婆娘的揍?！?p>　　錢三貴低頭看看小孫女，她的眸子亮晶晶的如夏夜星辰，正期盼又害怕地望著他，生怕他倒下去。再想想她剛才的話，這個村子沒啥多的趣聞，她的話肯定會在一個時辰內(nèi)傳得村里人盡皆知，說不定花癲子真會挨揍。

　　他不由地自責(zé)起來。多年前他也是一條漢子，不說頂天立地，卻也是鐵骨錚錚。自從殘疾后，就一蹶不振。這么多年，經(jīng)常為些煩惱生氣，一生氣就病情加重，讓一家老少跟著提心吊膽。這么大的人，心胸還不如一個六歲小娃子，有事不想辦法解決，而是一味的生氣。這樣，害的只有自家人。

　　他的媳婦溫柔能干，女兒樂觀懂事。孫子孫女都長大了，遠(yuǎn)比鄉(xiāng)下孩子聰明得多。他有啥不如意的？

　　他一下子釋然了，心情也輕松起來，覺得日子其實也沒有那么糟。便摸著小孫女的頭笑道，“爺沒事，爺不生氣?？烊タ纯茨隳?，她定是嚇壞了?！?p>　　錢亦繡跑進(jìn)左廂房，看見小娘親正坐在床上靠墻的角落里，抱著被子渾身發(fā)抖，驚恐的眼睛睜得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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