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魚面帶疑惑地望著她,眼神復(fù)雜,道:“你是什么人,我憑什么要相信你?你這樣幫我又是什么目的?”
漫夭微笑道:“我是一個生意人,至于目的嘛……我只是覺得這種地方配不上姑娘的琴藝,若是能換一種環(huán)境,也許……不止聽琴之人的感覺會有所不同,就連撫琴之人的感覺也會是天壤之別?!?p> 沉魚問道:“公子所說的換一種環(huán)境,指的……又是哪種環(huán)境呢?”
漫夭道:“在下即將開業(yè)的茶樓?!?p> 沉魚眼中的光亮變成了嘲弄,道:“我以為是什么地方呢,原來只是一個茶樓,在我眼中,茶樓和青樓,沒有分別?!?p> 漫夭也不惱,只笑道:“我的茶樓,與眾不同。我敢說,它一定會轟動整個京城,而你,將會成為那家茶樓的半個主人?!彼捻?,亮如星辰,她的語氣,充滿自信。
沉魚微愣,這名男子,無論是眼睛還是聲音,似乎都有一種魔力,讓人不得不去相信他的話。而擁有一個全新的身份,不必再擔(dān)驚受怕的活著,一直都是她的渴望。她面上的神色不斷地變幻,最后猶豫著道:“秦媽媽貪得無厭,不會放我走。除非公子的身份,能震得住秦媽媽背后的人?!?p> 秦媽媽背后的人?漫夭微微蹙眉,問道:“請問姑娘,秦媽媽背后究竟是何許人?”
沉魚道:“這個……請恕沉魚不便相告?!?p> 漫夭道:“難道青樓之中,也有銀子解決不了的問題?”
沉魚道:“是的。我就是其中之一?!?p> 漫夭看了她半響,見她眸中確有希翼,沉思片刻,忽聽門外傳來喧囂之聲。
“沉魚姑娘,九爺要見你?!币幻凶痈糁坏篱T和一柄劍,就那么大著嗓子喊道。
漫夭眸光一轉(zhuǎn),想到隔壁的兩個人,腦中靈光閃現(xiàn),對沉魚笑問:“你可會跳舞?”
沉魚點(diǎn)頭,漫夭又道:“好,你就按照我說得去做。”她對沉魚耳語了一番,最后叮囑道:“切記,你的手和身體,千萬不要碰觸到他,否則……我可幫不了你?!?p> 沉魚進(jìn)了南邊雅室,笑著與九皇子打招呼,道:“不知九爺今次還有客人在,怠慢之處,還請見諒!為表歉意,沉魚愿獻(xiàn)舞一支,未知九爺意下如何?”
九皇子一見美人,心情立刻好起來,揚(yáng)眉笑道:“哦?沉魚還會跳舞?那本少爺可要好好瞧瞧了,看你的舞姿是否同你的琴聲一樣美妙?!?p> 沉魚嫵媚一笑,目光轉(zhuǎn)向自己今日的目標(biāo)——白衣男子,這一望之下,她不禁怔住。她以為隔壁那位公子的相貌已經(jīng)夠完美,但若是與眼前的男子比較起來,那位公子的長相卻未免過于柔美,缺少了眼前男子五官輪廓棱角分明的那種專屬于男人的氣勢。
宗政無憂靜靜地坐在那里,對于以絕妙琴音與美艷之名冠絕京城的女子,他連看也不看一眼。垂下的濃墨色眼睫遮蓋了邪魅如幽潭般的瞳眸,看不見他眼中的神色。
明媚的春光透過薄薄的窗紙,大片大片的傾灑進(jìn)來,屋內(nèi)有琴音流瀉而出,婉轉(zhuǎn)悠揚(yáng)如天籟之音,美人懷抱小巧玲瓏的白玉古琴,紅紗水袖漫揚(yáng)揮灑,身姿輕盈如蝶,竟是一邊撫琴,一邊起舞。
九皇子拍手笑道:“妙極妙極!七哥,你瞧瞧,沉魚的琴音配上她的舞姿,當(dāng)真是絕了?!?p> 宗政無憂緩緩抬眸,就只瞄了一眼,面上神色始終是淡淡的,仿佛天女下凡也與他無關(guān)。
沉魚曼妙的身姿輕輕地旋轉(zhuǎn),細(xì)軟腰肢舞動起來如弱柳扶風(fēng),她背對著男子,身子往后倒彎出一個美麗的弧,長袖拋灑,如火的輕紗在兩名男子中央,隨著她手腕地抖動,仿佛拍打海岸的浪花,一重,又一重,柔美之極。
九皇子正了正身子,仔細(xì)的欣賞著,心情很是愉悅。宗政無憂仍舊低眸望著手中把玩的茶杯,青瓷藍(lán)花,古樸精致。
這是沉魚第一次在這樓里跳舞,她的目光總是不經(jīng)意地望向白衣男子,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牽扯著她,令她在不知不覺中就靠將過去。這一刻,她似乎被那張極致完美的面容蠱惑了一般,忘記了自己進(jìn)屋的初衷,也忘記了之前那位公子的叮囑。旋步來到男子的身后,紅紗自男子眼前慢慢垂落,阻隔了那雙邪魅的眸子望向手中茶杯的視線。她忘情地舞著,沒看到對面的九皇子欣賞的眸光已然變色,也沒見她身前的男子眸中驚現(xiàn)的冷戾。當(dāng)她修長的指甲剛剛碰觸到男子的白衣,就在那一剎那,一切都發(fā)生了變化。
垂在男子眼前的紅紗寸寸斷裂,好似空氣都凝成無數(shù)把利刃一般,將其削成一截一截,她甚至沒見他動過一下手指。來不及疑惑,也來不及震驚,她已被一股強(qiáng)大的力道直直地彈射出去,只聽“啊——”的一聲慘叫,火紅的身影破窗而出,直往樓下墜去,在落到半空之時,被人接住。
漫夭望著被蕭煞接住的女子口吐鮮血痛苦不堪的模樣,不禁心中一驚,皺眉問道:“你,碰到他了?”
沉魚目光閃爍,雙眼有些茫然,只覺胸口劇痛,仿佛五臟六腑都被震碎了一般。若不是她本身有內(nèi)功護(hù)體,又或者沒人接住她,那么,她都必死無疑。
周圍有人漸漸聚了過來,秦媽媽驚叫道:“是誰膽敢傷了我的寶貝女兒?快告訴媽媽,媽媽為你做主?!?p> 秦媽媽話音未落,只聽一道冰冷的聲音傳來:“是本王!你想如何做主?”
人群中讓出一條道,秦媽媽看清楚了說話的男子,心中驚駭無比,面上全無半點(diǎn)人色,雙腿一軟,直直地跪了下去,手腳并用往前爬,卻又突然想起離王的禁忌,立刻又爬著退后,壓低聲音對沉魚怒斥道:“你到底做什么了?竟然觸怒了離王,你想害死我嗎?”
沉魚手捂著胸口,低下頭,不吭聲。
宗政無憂斜眼俯視地上的女子,對身后的侍衛(wèi)淡淡吩咐道:“冷炎,把這女人的手指,一根一根……全給本王剁了?!彼恼Z氣這般輕松平常,就好像讓人切菜一樣。
沉魚面色陡然變得煞白,驀地抬頭,便看到了那樣一雙如寒潭般邪妄的眸子,她心頭一震,為什么她剛才只看到他完美如仙的外表,卻沒見到他那雙如地獄閻羅般邪妄的眼睛?
秦媽媽連忙求饒道:“王爺饒命啊……”她的話只說到一半,在宗政無憂掃來的陰鶩目光中,剩下的一半卡在喉嚨。
沉魚望著大步朝她走來的冷炎,整個身子都在顫抖,顧不上胸口劇痛,她一個翻身,扯住一旁漫夭的衣角,哀求道:“公子,救救我,你一定有辦法……我只是,只是指甲剛剛碰到了王爺?shù)囊律选彼f著,又吐出一口血。
漫夭看了她一眼,輕嘆一口氣,抬手道:“離王殿下,且慢!”就算沉魚不求她,她也不可能袖手旁觀,畢竟此事是因她而起。周圍的姑娘們,一聽說沉魚只是指甲碰到離王的衣衫,便受了這么重的傷,還要被剁掉手指,慌忙往后面退去,躲進(jìn)門里,偷偷探頭關(guān)注外面的情形。
宗政無憂冷冷望過來,即使隔了這么遠(yuǎn)的距離,他的目光帶來的壓迫感依舊那樣重。漫夭深深吸氣,容色鎮(zhèn)定,道:“離王殿下,沉魚姑娘究竟犯了什么滔天大罪,殿下要這樣對她?您可知道,對于一個撫琴之人而言,您讓人毀了她的手,比奪了她的命還要?dú)埲??!?p> 宗政無憂看也不看她一眼,只面無表情道:“觸犯了本王的禁忌,自然要付出代價。”
漫夭淡笑問道:“請問離王殿下的禁忌是什么?”
宗政無憂望了她一眼,那目光冰冷冰冷的,漫夭恍如未覺,自答自話道:“離王殿下的禁忌,是酒和女人!那么……請問,離王殿下此刻身在何地?”
“當(dāng)然是青樓?!被卮鸬氖蔷呕首?,他仍是一貫看戲的表情。
漫夭輕笑道:“九殿下說得是,這是青樓!而青樓又是什么地方?風(fēng)流快活銷魂地!這種地方別的沒有,就是女人多,離王殿下既然有此禁忌,就不應(yīng)該來。若非得要來,也沒關(guān)系,但至少也要讓您的手下高舉一個牌子,最好用顯眼的金色或大紅色的標(biāo)牌上注明:離王大駕,女人與酒,勿近。這樣才會更加妥善,否則,每日來來回回的客人多如牛毛,誰會知道,您就是鼎鼎大名的離王殿下?”
周圍很安靜,非常安靜。安靜到連淺淡的呼吸聲也一并消失了。
眾人像見鬼一樣的瞪著這個膽子比天還大的俊美男子,生怕他這幾句不敬的話惹怒了離王,牽連了她們這些人。
一股無形的氣流在空氣中逐漸地攏聚膨脹,仿佛隨時都要爆炸開來。突然,一聲不怕死的“哈哈”大笑傳來,驚得眾人身子一抖,瞬間便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