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絕境逢生
君少商頓時變得驚詫莫名,叫道:“喂,我是你家公子,在徐州城外等了你們?nèi)?。哪知道你們自己上京來了。還不快跟他們表明我的身份?”
沈小三淡漠而輕蔑的看了他一眼,一揮袖子甩開他的手,說道:“你這人好沒道理。我家公子好端端的在會館里安歇,你無端的來冒充我家公子,是何用意?”說來轉(zhuǎn)頭沖那門衛(wèi)說道,“快些將他趕走,免得在此喧鬧,被我家公子看見,又要教訓(xùn)我們做下人的辦事不力了?!?p> “得嘞!”那守門人扯著嗓子應(yīng)了一聲,喝道:“你還不滾,再不滾的話將你送官,辦你一個冒認他人之罪!”
君少商又驚又怒,只覺得天地在一瞬間都變了模樣,往日的人事全非,自己居然如處夢境之中,他猛地一把揪住沈小三的脖領(lǐng),叫道:“你趕情失心瘋了不成,連你家主人都不認識。就你這等的狗才,便是該打!”說罷一巴掌,重重的打在他臉上。
沈小三捂著臉大叫,“瘋了瘋了,快來人,把這瘋子趕將出去,送官查辦!”
旁邊的人一擁而上,抓住君少商便是一頓痛打,君少商本是書生,雖然也習(xí)過六藝,通騎馬射箭之術(shù),又哪里經(jīng)得住這樣一群膀大腰圓的大漢痛打?不過片刻,便被打的鼻青臉腫,衣裳帶子全都扯破,滿頭滿臉都是塵土,狼狽之極。
忽然一個極有威嚴的聲音喝道:“住手!”
眾人同時停手,那捂著腮幫子的沈小三一個箭步過去,恭恭敬敬的道:“公子,您怎么來了?”
君少商一聽這聲“公子”,全身便是一震,抬起血跡迷離的眼睛望過去,便看到一個錦衣華服,氣態(tài)雍容的貴公子緩步行來,他言語間淡淡的,但不怒自威,自有一股威嚴。說道:“我欲出門訪友,見你們在門外喧嘩,究竟發(fā)生何事?”
沈小三回稟道:“公子,你說這小子可不可氣。他今天居然到會館門前,冒充是你老人家,想要騙口飯吃。被拆穿之后,居然惱羞成怒,打了我一巴掌。我正打算把他抓起來,然后送官查辦。沒想到驚擾了您了?!?p> 那公子“哦”了一聲,走過兩步,對君少商上下打量了兩眼,淡淡的道:“這位兄臺,在下杭州君少商,不知何故居然冒用在下之名?須知乾坤朗朗,世間自有正道,一時情急,也無需出此下策,只要支應(yīng)一聲,小弟自然會稟著天下間讀書人之義,有所相幫?!闭f罷轉(zhuǎn)頭對沈小三道,“這位兄臺也算是讀書中人,不必如此為難。取十兩銀子來,送與他吧。隨他自去好了?!闭f罷再不轉(zhuǎn)頭,昂首從君少商身前走了過去。
沈小三應(yīng)了一聲,從懷中取出銀子,擲在君少商身前,說道:“我家公子可憐你,不將你送官,還給你銀子,你須好生感激我家公子相待之情,趕緊去吧!”
君少商看著沈小三那副鄙夷嘴臉,心中頓時怒火上涌,一把從地上爬起,拾起那錠銀子,重重的扔在他的身上,怒道:“天地間自有公道,這話確實不收。我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何事,但是非自有公斷,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到時候再和你們算帳!”說罷徑自轉(zhuǎn)頭,也不回顧,一瘸一拐的去了。
君少商獨自一人,落寞的行在京城之中。兩旁都是繁華無比的街道,但在他看過都不是他身邊之物。自己仿佛是已經(jīng)不在凡塵之中。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從五霸崗回來之后,似乎所有的事情全都變了一個模樣,人非人,物非物,人事全非。沈小三為什么會對自己當(dāng)面不識,更加惡言相向。那個冒充自己的貴公子又是何人?種種事情,一一纏繞在他的腦子里,糾纏不休。幾乎令他無法思考。他久讀詩書,雖飽通經(jīng)史子集,但于世事卻一無所知。如今真是天地茫茫,不知向何處去。想去應(yīng)考,自己的身份早已被別人代替,根本就進不了考場,欲回杭州再尋沈瑞,可路途遙遠,數(shù)千里之遙,自己身無分文,又如何回得去?
他在街上盤桓了半日,終究無處可去,掏出兩個銅板,在小攤子上買了碗餛飩吃了,然后坐在凳上,靜靜思考下一步該如何走。
這時街上突然間喧嘩起來,聽到馬蹄之聲促起,緊接著所有的人都紛紛向兩邊閃開。那個賣餛飩的挑了擔(dān)子便走,連凳子都不要了。君少商正想的入神,沒留意外界變化,這時有數(shù)匹馬從前面直沖而來,一下子將他撞倒在地上。跌得滿身都是泥土。他本來被一通打,已經(jīng)狼狽不堪,這下子更是雪上加霜。只渾身全身疼痛欲裂,骨頭似散了架一樣。他勉強爬起身來,怒道:“什么人這樣,走路不帶眼睛的么?”他本來斯文儒雅,平時是斷斷不會說這等話的,可是如今身逢大變,一股郁氣沉積于胸口,不自覺的便說出了粗話。
前面的一匹馬在半空中猛地揚起雙蹄,一下子停了下來。有一人怒道:“小子,你在跟誰說話?”
君少商氣道:“自然是跟你!”
——啪!
一根馬鞭揮了出來,重重的抽在他的背上,君少商只覺一股火辣辣的疼痛傳來,忍不住跪倒在地上。隨即頭上的馬鞭如雨點一般的落下,伴隨著那男子的怒罵道:“小子,你是不要命了,北鎮(zhèn)撫司的人你也敢惹?”
君少商心中一震,原來他們是錦衣衛(wèi)中人!
自洪武十五年以來,設(shè)立錦衣衛(wèi)都指揮使司,直屬皇帝親馭,掌刑名詔獄,掌管錦衣衛(wèi)的首領(lǐng)稱為鎮(zhèn)撫,官位雖不算高,但權(quán)勢極大,往往六部九卿都要給三分面子。及至永樂年間,又設(shè)立北鎮(zhèn)撫司,分為南北兩鎮(zhèn)。南鎮(zhèn)撫司掌刑名,北鎮(zhèn)撫司掌詔獄,以北鎮(zhèn)中人,最為氣焰囂張。據(jù)聞如今南鎮(zhèn)撫司的印信,由當(dāng)今皇帝的義女,昭明郡主執(zhí)掌,北鎮(zhèn)撫司為御前三品授帶刀將軍黃薄儀。兩鎮(zhèn)各有職司,明爭暗斗,甚是激烈。君少商今日惹了北鎮(zhèn)撫司中人,那幾乎等于把天捅了個窟窿,此禍當(dāng)真非同小可。
那人的鞭子從上面雨點一般的落下來,打得君少商抱著頭臉,滿地翻滾。衣裳被一條條抽得稀爛。突然“啪”的一聲,他衣服的一件東西落在地下。
馬上那人還想抽打,突然有一個極為渾厚且威嚴的男子聲音喝道:“住手!”隨即又柔聲對君少商道,“這位小兄弟,你這件東西,是從哪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