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在興王期待的目光中,蔣妃依依不舍的哭泣中,朱厚熜帶著十幾個王府仆役,乖乖的跟著張信出發(fā)了。
途中,朱厚熜坐在馬車上興奮的看著四邊的景色,真有海闊憑魚躍,天空任鳥飛的感覺,雖然興王也常帶他出行,不過這次感覺分外不同,這讓朱厚熜很有成就感,因為這次出行是做正事的,朱厚熜覺得自己是個大人了。
張信沒有心思理會朱厚熜在想些什么,而是煩惱的想等下到了目的地后,該如何下手,幸好興王派了位得力助手過來,不然真的兩眼抹黑了。這個助手當然不是朱厚熜,而是王府管事駱安。
“駱管事,拓荒這段時期,可要多仰仗您的指點了?!睆埿疟M量搞好與駱安的關(guān)系,畢竟自己也沒有信心把這事情做好,真心希望駱安的幫忙。
“呵呵,張典簿多禮了,駱某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管事,有事您吩咐就好,駱某自當照辦?!瘪槹矊埿庞行┘刀?,他在王府干了十幾年,本來很有希望坐上典簿之職,可是居然讓一個毛頭小子給搶走,這讓駱安很不忿。
看你怎么服眾,如果事情辦不好,王爺肯定會把你撤職,到時典簿之位還不乖乖落到我手中,駱安在心中等著看張信的笑話。張信也聽出駱安話中帶刺,但一時之間也不明白這是為什么,只好默默趕路。
“張典簿,還沒有到地方嗎?”再興奮坐了一個時辰的馬車也會累的,朱厚熜有些不耐煩了,想早點大顯身手。
“世子不必著急,不久便到了?!睆埿攀栈匦乃?,專心應對道。雖然是早春,但是天氣也開始轉(zhuǎn)暖了,坐了許久馬車,朱厚熜也感到疲倦不堪,聞言精神一振,道:“修筑梯田之事,張典簿打算從何入手,需要我做什么事情,請盡管吩咐吧?!?p> 張信一臉從容不迫的模樣,說道:“見過佃戶之后再說,世子放心,肯定不會讓你閑著的,這次修筑梯田,還需世子鼎力相助才行?!?p> 朱厚熜眼睛一亮,說道:“如此甚好,我聽從先生的安排?!?p> 駱安心中一陣高興,世子你也敢使喚,只要我一匯報給興王知道,看你死不死,典簿之位也做不長久了。朱厚熜得到滿意的答復后,也提不起聊天的精力了,就安定的坐回馬車上,閑目休息,旁邊服侍的黃錦也不敢打擾,只是慢慢的給養(yǎng)神中的朱厚熜扇扇風。
到了中午時分,一行人終于到了目的地,是興王府管轄內(nèi)的小莊園,主人是個還算富裕的佃農(nóng),得知世子準備來到,特意讓出這個地方讓他休息所用,沾了朱厚熜的光,張信一行人不用再住那簡陋的農(nóng)戶房了。
經(jīng)過張信的勘察,這莊園附近的山地最適合修筑梯田,所以第一階段就由這里開展了,以后慢慢在興王的領(lǐng)地上蔓延開來。坐了一個上午的馬車,一行人早就累壞了,莊園已經(jīng)收拾干凈,所以眾人也不用再打掃,直接住了進去。
這時從興王府帶來的仆役終于有了用武之地,抹桌、挑水、燒水、煮飯,不過半個時辰,一桌熱騰騰的飯菜就準備好了,看著色香味具全的大餐,早已餓壞了的眾人也不客氣,紛紛放開肚子吃了起來,全然不顧禮儀了。
吃完午餐,又經(jīng)過一番修整,眾人也恢復精力了,客廳里張信開口說道:“駱管事,修筑梯田所征用的佃農(nóng)在哪,叫他們的領(lǐng)頭過來,我有事相詢?!?p> 當著世子的面,駱安也不敢放肆,聞言說道:“這次所征用的佃農(nóng)之中,有個叫趙伍的威信較高,曾經(jīng)在王府做過長工,所以佃農(nóng)們把他推做領(lǐng)頭的,他現(xiàn)在就在外面等著世子召喚。”說世子不說張信,表明駱安只服從朱厚熜的指揮。
這讓張信惱怒不已,不過也不好在這時候翻臉,強忍怒氣淡淡說道:“既然這樣,就請趙伍進來吧,世子有事相召?!?p> 駱安看向朱厚熜,看他點頭示意后,這才不情愿的慢慢站起來走出去了。一會兒領(lǐng)了個人進來,那人大約四十上下,蓄著須,皮膚黝黑,可見是長期在太陽照射下才會如此,一進門就朝著朱厚熜跪下道:“小民趙伍參見世子?!辈焕⑹窃谕醺懈蛇^的,認得朱厚熜。
“不必多禮,起來說話?!敝旌駸羞@時表情很嚴謹,透露出一股貴氣,頗有興王的氣度,說話語氣得體,不愧是經(jīng)過長期培養(yǎng)教育過的皇室子孫。
“小民謝恩。”趙伍站了起來,頭還是低著的,雙手不懂得怎么放,一副拘謹?shù)臉幼?。張信這時才明白什么叫畏懼之心,難怪袁宗皋他們總說自己年少安穩(wěn),性格老成,原來在普通百姓心里這么敬畏權(quán)貴的,自己雖然對興王很有禮節(jié),但卻缺少一顆敬畏之心。
這是教育問題,張信也不打算研究下去,畢竟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做,當下出言說道:“世子車馬勞累,先回房休息,這里交給我就行了?!庇兄旌駸性?,趙伍肯定很拘束,回答問題可能會出錯,還不如讓他離開。
朱厚熜似乎也明白這個道理,聞言說道:“那這里就有勞張典簿了,黃錦,前面引路。”說著就站起來走了,黃錦、陸炳等人紛紛跟隨朱厚熜左右,這時客廳中只留下張信與趙伍兩人,駱安也借機走了。
“坐下說?!睆埿诺f道,“這次征召你們做什么事情,你應該有點了解吧?!?p> 見世子這么禮遇張信,趙伍也明白這位典簿大人在興王府中的地位,不敢怠慢說道:“是的大人,已經(jīng)聽駱管事提過了,這是為王爺修筑梯田?!?p> “嗯,明白就好,王爺十分重視這件事情,不然也不讓世子前來監(jiān)督?!弊约嚎刹皇鞘裁创笕耍贿^也懶得糾正錯誤了,張信說道:“如果事情進展不順利,興王怪罪下來,不是你我能承擔得起的?!?p> 趙伍表情緊張,急忙表忠心道:“典簿大人請放心,為王爺效勞是小民的榮幸,決不會耽誤王爺大事的?!辈焕⑹窃谕醺^的,見過點世面,知道該說什么話。
“你明白就好?!睆埿艥M意點頭道:“這些佃農(nóng)由你責任,你等下回去后,讓他們每十人分成一個小組,自己推薦一個組長,同村同屯的安排盡量安排在此一起,晚上你把名單交給我,然后帶人到駱管事那里領(lǐng)挖掘工具,明天一早動工?!?p> 趙伍大喜過望,連聲說道:“謝典簿大人賞識,小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好了,你下去做事吧,有什么狀況就馬上向我匯報。”
“張典簿,你準備安排我做什么事情啊。”趙伍一走,朱厚熜馬上走到客廳問道,神情興奮不已,迫想表現(xiàn)一番。在路上的時候張信早有定案,如今趁此機會索性召集大家分配任務,待眾人坐定后,張信首先開口道:“王爺既然把這事交給我負責,這是王爺對我的信心,想把事情做好,那就要大伙同心協(xié)力,往后這段日子,有勞大伙的扶持了?!?p> 張信環(huán)視眾人,發(fā)現(xiàn)除了朱厚熜之外,眾人都無動于衷,明白自己還不能服眾,也不多言,當下直接分配任務,“駱管事,兵法有云: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可見后勤的重要,能者多勞,后勤工作就有勞您多費心了?!?p> “那是自然,典簿你就放心好了,后勤交給我沒有問題的。”后勤可是撐管錢財?shù)?,有一定的油水,駱安當然樂意做,也對張信的識趣很滿意,其實張信也無奈,一行人中就駱安有管理經(jīng)驗,是負責后勤的最佳人選,不選他選誰。
“李工正,上次多虧您幫忙勘察地貌,這次還要麻煩你了?!睆埿趴蜌獾膶εd王府工正李構(gòu)說道,工正,掌繕造修葺宮邸、廨舍,所以對地形地貌有一定的了解,張信特意請李構(gòu)前來指點佃農(nóng)動土。
“遵命?!?p> 李構(gòu)是個不善言辭的人,張信認為能專注于自己領(lǐng)域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也不在間,繼續(xù)發(fā)號施令,一會兒就把事情分配完,有條有理,令眾人十分滿意,因為他們的工作都是與自己的本職工作有關(guān)的,很容易上手。
“張典簿,那我做什么?”見張信干脆利落的把事情分配好,朱厚熜不樂意了,難得自己來這里就是干坐著,沒有事情做嗎。
張信怎么會忘記朱厚熜呢,這才是真正的麻煩,不可能真的安排一份勞累的事情讓他干,不然興王肯定不放讓自己好過的,如果讓朱厚熜清閑的在這里游玩,不要說朱厚熜自己本人,恐怕連興王也不滿意了,倒霉的還是自己,真頭疼啊。
張信想了很久,決定給朱厚熜一件既繁瑣,又輕松的工作,當下笑道:“世子不必著急,有一件事情,十分棘手,還須世子親自出馬才可成功?!?p> “是何事情,我一定會辦妥的。”朱厚熜對于有挑戰(zhàn)性的事情很感興趣。
“其實事情也不算難,就是請世子把莊園附近的田地清丈一下,核實一下當?shù)厝丝冢萏镄拗瓿珊?,也要佃農(nóng)來耕種的,所以要對這些問題有個詳細的了解,這事要涉及到官府,只能由世子出面了。”
“好的,沒問題。”朱厚熜干脆答應道。
這時眾人看張信的目光中都帶著鄙視,還說不難,這可是件最得罪人的事情,就算是世子親自核查,未必能有結(jié)果,不過看朱厚熜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眾人也不敢明言。天地良心,張信哪知道古代隱瞞人口是件正常的事情,還以為只要到官府隨便對一下戶籍就可以了,最多是煩躁一些,但也很輕松。
既然分配好任務了,那下一步就是考慮該如何下手動工了。
張信這幾天一直在查閱袁宗皋給的幾本,關(guān)于修筑梯田的古籍,發(fā)現(xiàn)前人對修筑梯田已經(jīng)有一定的經(jīng)驗,值得自己借鑒。有本書提到元代有位王禎不僅提出了梯田的概念,而且還最早總結(jié)了梯田的修造方法。
根據(jù)記載張信已經(jīng)了解,梯田的開辟分為三種情況:一是土山,這種情況只需要自下而上,裁為重磴,即可種藝;二是土石相半,有土有石的山,就必須壘石包土成田;三是如果山勢非常陡峭,似乎就不能按照常規(guī)去開辟梯田,則只好耨土而種,躡坎而耘。而興王莊園附近的山地屬于第一種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