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沉默一會后,其中一人說道:“可是這些事情,只有你一面之辭,就連張小毛都無法替你做證,我們憑什么相信你?”
楊帆道:“我今天還曾看見過那個宮女!”于是將自己發(fā)現(xiàn)竹林后面草皮被破壞,以及在那片新土下面還發(fā)現(xiàn)了血跡的事細說了一遍,只是將自己幫其抹去拖痕一節(jié)隱去不提。
三名老太監(jiān)聽了楊帆的話后,心里再無懷疑,均想:“這些事情若非親眼所見,親身經(jīng)歷,哪里編得這樣圓?”
雖然他們并未從這件事里發(fā)現(xiàn)與安公公之死有何直接的牽連,但他們跟楊帆一樣,也有一種強烈的預(yù)感:那片竹林下面掩埋著一個尚不為人知的被害者。
為首老太監(jiān)長吁口氣,起身說道:“走,你帶我們大家現(xiàn)在就去那兒看看?!?p> 三名老太監(jiān)隨楊帆來到打掃處那個廁所后面,查看了那堆被竹葉覆蓋的可疑新土后,為首那名老太監(jiān)對蔣張兩人說道:“你們兩個快去找兩把鋤頭來挖挖看。”
四人里面只有張小毛一人被蒙在鼓里,但一直不敢亂問,所以好生納悶。趁回打掃處取工具的機會,才低聲問楊帆到底是怎么回事。
楊帆雖然暫時洗脫嫌疑,達到了轉(zhuǎn)移太監(jiān)們視線的目的,但其心里還是有一種禍福難測的不安感,一時無心細說,只簡單說了句:“現(xiàn)在不好說,也許只是我們多疑了,可能下面并沒什么古怪。”
兩人雖不欲驚動大家,但打掃處的太監(jiān)們見到他們進院,哪有不關(guān)心好奇的道理,紛紛圍上來,七嘴八舌地向他們發(fā)問。
楊帆道:“沒什么,我們現(xiàn)在有事情,沒空回答你們?!辈焕肀娙说陌l(fā)問,與張小毛到雜屋間各取了一把鋤頭后便又出院。
眾人見狀更加好奇,都跟出來看他們要干什么。
三名老太監(jiān)似乎也知道這事很難保密,所以并沒有怪責(zé)楊帆兩人。為首那名太監(jiān)對王大康說道:“你叫大家都退后,這里可能發(fā)生了一個案子,大家不要破壞了現(xiàn)場?!?p> 王大康等太監(jiān)聽了這話,都更加吃驚。王大康大聲說道:“大家退遠點,破壞了作案現(xiàn)場,你們可吃罪不起!”
眾人雖然不愿退后,但又怕吃罪,只得稍捎向后退卻。
王大康雖將大家都喝退到遠處,自己卻忍不住走到了竹林下面。
三名老太監(jiān)因他是這里的頭,也不好全然不給面子,所以沒有叫他退下。
幾十雙眼睛帶著驚奇、猜測和莫明的興奮之色,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著竹林下面幾個人。
那名嗓子嘶啞的老太監(jiān)清了清嗓子,說道:“應(yīng)該埋得不深,你們落鋤千萬輕一些?!?p> 楊帆答應(yīng)一聲,首先輕挖了一鋤。而張小毛雖不明白到底要挖什么,但也已隱隱猜到幾分,所以落鋤也很謹慎。
兩人輕手輕腳地挖了十余下后,一個東西終于現(xiàn)了出來。
雖然所有人都已猜到他們在挖什么,但真的看見那個東西后,還是有許多人驚呼出聲來。
原來那個東西竟然是一顆頭顱!
但最吃驚的人卻是楊帆,因為這顆頭顱竟是安公公的頭顱!
那三名老太監(jiān)看見安公公的頭顱后,卻不似眾人那樣激動和恐怖,三人無言對視一眼,為首那名老太監(jiān)便對一旁呆若木雞的王大康低聲說道:“咱們借一步說話。”
王大康戰(zhàn)戰(zhàn)噤噤地道:“好?!庇谑莾扇吮阕叩诫x眾人稍遠處的一個地方停下來說話。
在場諸人除了那兩名老太監(jiān)外,均不知他們在談什么,只是驚奇地看著他們。
只見那名老太監(jiān)神秘兮兮地對王大康耳語一番后,三名老太監(jiān)便讓一個跟來的小太監(jiān)走上前去,用一塊布將安公公的頭顱包起來,然后大家便快步離去了。
王大康愣愣地目送三人身影消失后,才神色不定地對打掃處眾太監(jiān)說道:“好了,大家都回屋去吧。我丑話說在前頭,誰亂嚼舌根,將此事傳了出去,小心自己的腦袋!”
頓了一下,又補充道:“你們相互間也不許議論。要是我聽見誰背后亂傳亂問,定不輕饒?!?p> 眾人見王大康神色威嚴(yán)端肅,不敢多問,紛紛回屋。
張小毛楊帆走在最后面,待大家都進院門后,張小毛忽用手輕拉楊帆衣袖,同時以目示意,楊帆知他想問什么,也不說話,快步向左面長巷行去。
兩人轉(zhuǎn)過一道彎后,見四下無人,于是停下來說話。張小毛問道:“天,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下面埋藏有……”
楊帆道:“我哪里知道。我只是懷疑而已,可沒想到原來竟是……”
于是將自己剛才見到那個疑是兇手的女扮男裝者經(jīng)過對他備細說了一遍。因為知道張小毛是一個仗義之人,所以連自己發(fā)現(xiàn)拖痕以及抹去痕跡等事也對他說了。
張小毛想到楊帆剛才與那兇手遭遇的兇險情景,不禁代他后怕。
兩人輕輕嘆息幾后,張小毛問道:“現(xiàn)在怎么辦?聽你剛才講的,那三個老家伙都懷疑你跟安公公被殺有關(guān),如果現(xiàn)在你再去跟首領(lǐng)太監(jiān)告假,要出宮去,他們會更加要懷疑你了。”
楊帆皺眉道:“是呀,看樣子得等這事風(fēng)平浪靜了,再請假出宮才不會遭人懷疑。”
張小毛又問道:“他們?yōu)樯稇岩赡??就因為陳公公在路上遇見你了么??p> 楊帆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你說的那個原因把。”
嘆息一聲,又道:“也許我們不該撒謊說是去找高朝暉。”
張小毛啐道:“是呀,早知高朝暉這樣不仗義,我們都不該拿他對人撒謊?!?p> 兩人說了一會話后,因雨又漸漸大起來,于是也回屋去。
太監(jiān)們正坐在各自床上出神和猜想,見到兩人進屋,幾名好奇心甚重的太監(jiān)于是向他們打聽剛才內(nèi)務(wù)府叫他們?nèi)プ鍪裁础?p> 楊帆張小毛兩人心里都還在不安,自然不愿多提這些事,張小毛道:“對不住,三位老公公不許我們對人亂講?!?p> 大家雖然很好奇,但聽說是陶公公不許他們講,便不好多問。
楊帆張小毛兩人將斗笠摘了,在門外靠墻擱好后,也不再交談,各自回到床上沉思默想。
過了一會,忽然張小毛噫了一聲,說道:“高朝暉,你怎么來了?”
楊帆一驚,轉(zhuǎn)過頭去看時,果然看見高朝暉站在門口,正在收攏一把帶來的紅油紙傘。
兩人見到高朝暉,都是乍然一喜,但隨即想到對方不仗義之事,臉色同時沉了下來。
高朝暉似乎也猜到他們會對自己有這個態(tài)度,訕笑道:“你們猜還有誰一路來了?”
話音剛落,只見彭小完也閃出身來,出現(xiàn)在大門口。
楊帆張小毛都是一愣,然后同時站起來,笑道:“你們來了!”
彭小完微笑道:“聽說你們兩個昨晚剛進宮就闖下禍?zhǔn)?,所以我們來看看你們?!?p> 楊帆暗想:“一定是高朝暉自己一個人不好意思來,所以把彭小完也叫來了。魏芝被皇后要去了,來不了,不然定會連他也一起叫來了。”
雖然對高朝暉不仗義有些不悅,但上門是客,也不好意思再拿臉色。勉強一笑,說道:“我們也沒闖下什么禍?zhǔn)??!?p> 高彭二人進屋后,分別坐到楊帆和張小毛的床鋪上,彭小完見二人神色十分不自然,明知緣故,卻假裝胡涂,王顧左右而言他。先和二人互問了一些各自處所的情況后,才說明來意:
“俗話說,十年修得同船渡。大家都是坐同一條船來金陵的,也算是一種緣份,所以我們都不要把話藏在肚子里頭了,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知道你們兩個都有點瞧不上高朝暉,覺得他不講義氣?!?p> 張小毛瞟了高朝暉一眼,道:“沒什么,我也聽過一句俗話: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就連兩口子,大難來時也只管自己,更何況我們大家只是同坐過一條船?!?p> 高朝暉聽了,臉上微微一紅,“對不住,我當(dāng)時也確實不知道是你們兩個闖了禍,那個老公公來問我時,并沒說是為何事情,他只問我,昨晚有沒有人來找過我。我聽了這話,自然是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問他為何這樣問,老公公卻不說,只叫我回答他的問題。我不知深淺,自然只能實話實說,過后才知道這事原來與你們有牽連。”
楊帆苦笑暗忖:“嗯,他不知我們的處境,不敢胡亂回答也難怪他?!币虻溃骸八懔?,這件事的確怨不得你。我們其實也沒生你的氣。”
張小毛笑道:“你們都不要說了,這事本是我的錯,是我不該胡說八道,幸好你沒亂答,不然反要連累上你了!”
高朝暉歉然道:“也怪我太膽小了,差點害了你們。”
四個半大孩子相互客套玩笑一番后,便即冰釋前嫌。
坐在進門處下鋪上的老太監(jiān)馬寫書一直在默聽他們說話,見孩子們都很看重友情,不禁想起自己少年時的一些往事,心里頓時生出幾分傷感和溫暖之意,輕嘆一聲,忽然插話道:“你們兩個和他們兩個是一批進宮的?”
彭小完道:“是,我們都是昨晚進宮的。”
馬寫書哦了一聲,又問:“你們被分到哪個處所了?”
彭小完道:“我分到了熟火處,他分到了御膳房,我們還有一個好朋友名叫魏芝,他福氣最大,一進宮就被皇后看上,特意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