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大姑進城
深夜接到德山縣鄉(xiāng)下老家的大姑韓桂芳打來的電話，韓璐璐頗覺意外。
大姑殷勤的表示家里喂養(yǎng)了幾只土雞，半年來好不容易積攢下的兩百只新鮮雞蛋可以給她養(yǎng)胎，另外問她愛吃老母雞還是小仔雞。
按照不同的做法，鄉(xiāng)下人普遍認為老母雞燉湯最有營養(yǎng)，但新興的城里人卻覺得爆炒小仔雞鮮嫩可口。
“我知道以你現(xiàn)在的條件，但凡世上有的，你什么都買得到，但這是我們的一番心意呀！心意最難得，是不是？”
性情潑辣率真的大姑說話令人感動，好不容易擱下電話，韓璐璐轉(zhuǎn)頭和枕邊人商議她進城來的接待事宜。
“你老家的親戚，我記得還是我們舉辦婚禮時來過吧！當(dāng)時在酒店倉促的吃頓飯就散了，實在禮數(shù)不周。”程伯月回憶著嘀咕道，“照理說大姑這回來，我應(yīng)該親自去車站迎接，以示對她的尊重。但是明天我約了華城地產(chǎn)的高總來公司簽約，所以只能讓你受累，你還得替我解釋一下?！?p> “接她來我們家嗎？”
“這是自然的呀！不過得尊重她的個人意愿。如果她執(zhí)意要去望江國際那邊，和你表妹他們住在一起，你就開車?yán)@個彎送她過去唄。”
韓璐璐點點頭，貓兒般溫柔靈巧的緊挨著他躺下來。
“這次她老人家專程來，肯定不只是惦記著我肚子里的孩子，一定還有別的重要的事?！彼Ф戎f。
程伯月溫存的撫摸著她的臉頰說：“或許吧！老家人進趟城挺不容易的，要不是掛念著城里的親人，誰愿意遭這罪？你們德山縣那山路十八彎，現(xiàn)在我想想都像做夢。”
“呵呵！現(xiàn)在你后悔為了娶我，到那山溝溝里去了吧？這恐怕是你一輩子難以磨滅的記憶?！?p> “誰說我后悔了？”伯月笑吟吟的望著對面鐫刻著典雅花紋的墻壁。“這輩子走過那段山路，是我的精神財富。想想物質(zhì)那么貧瘠，生活那么艱難困苦的地方，你的父老鄉(xiāng)親們尚且熱愛生活，奮斗不息；處在我這樣的環(huán)境，又有什么理由不努力進取呢？”
璐璐感動的摟緊了他的腰身。
韓桂芳來到程家宛如劉姥姥進大觀園，被眼前四百多平歐式風(fēng)格裝修的，奢華如宮殿般富麗堂皇的住宅驚得瞠目結(jié)舌。
最后她在保姆的協(xié)助下，小心翼翼的將土雞蛋一枚枚的存放進冰箱里，又教導(dǎo)她們?nèi)绾螌芍焕夏鸽u捆綁在廚房外面的陽臺，以便擇日宰殺。
“大姑，您看家里做飯也挺方便的，不如吃了飯再過去找花兒吧！”璐璐溫言軟語的勸慰她，“反正她這會兒正在美容院上班，平兒在超市里照管著，您去了也沒人招待?！?p> “是嗎？”大姑很驚訝，“那他們平常在哪兒吃飯呀？我想他們自然比不得你這里，還有兩個保姆隨時伺候著。”
“花兒做事的美容院管飯，平兒的一日三餐要么他自己做，要么就點外賣，都是他自己解決。條件是艱苦點，但年輕人自給自足也挺好的！”
韓桂芳贊許的點點頭，親熱的握住侄女的手感激的笑道：“我知道他們兄妹倆在西川擁有的一切，都是你給的；沒有你，他們哪能在這里站穩(wěn)腳跟呢？別的條件不說，他們初來乍到，連住的地方都沒有，還談什么找工作搞事業(yè)呀！”
“您別這么說，我也沒做什么，他們都是靠自己的努力?！辫磋粗t遜的客套著，一邊示意保姆去做飯。
周圍的環(huán)境強烈沖擊著韓桂芳的視覺和心靈，她對身為豪門貴婦的侄女懷孕一事雖有疑異，卻無法靜下心來敘說。只得受寵若驚的吃過飯，在璐璐的陪伴下來到望江國際小區(qū)。
這邊的樓盤在巍峨綿延的長江堤岸邊，風(fēng)水極好。登上高樓打開門窗，便能望見萬里長江千帆過盡，輪船鳴笛如雷貫耳。
韓桂芳十分滿意的笑道：“這邊的房子是小點，但也足夠他們兄妹居住了。美中不足的就是江上過往的船只有點吵鬧，半夜能睡安穩(wěn)嗎？”
“還行！”韓璐璐不以為然的笑答，“比別處的樓盤略顯吵鬧些，但也是它的特別之處呀！我很喜歡這兒，當(dāng)初就是沖著它獨一無二的風(fēng)水來買的。橫豎等他們兄妹倆的經(jīng)濟條件好了，可以自己另外買房搬出去住嘛！”
“那是，那是。”韓桂芳在幾間屋子里轉(zhuǎn)悠打量著，不時伸手撫摸著純實木的家具。
韓璐璐告辭離去時，在小區(qū)門口再次邂逅妯娌的娘家母親劉教授。只是她素昧平生毫無印象，對方卻友善的微笑著主動打招呼道：
“請問你是明珠的大嫂吧？”
韓璐璐望著眼前這個中等身材細眉細眼的知性女人，遲疑的回答：
“是啊，您是？”
“我是她的媽媽。我有幸參加過你們的世紀(jì)婚禮，明珠的手機里還有你們婚禮和全家福的照片，但你好像不記得我了?！?p> “哦，劉教授！”恍然大悟的璐璐恭謹?shù)纳焓峙c她交握，又羞愧的訥訥道：“對不起，當(dāng)時婚禮的客人太多了，而且我的記性一向很差。”
“沒關(guān)系，既然我們同住一個小區(qū)，以后會慢慢熟識起來的?！眲⒀┲敛唤橐獾男χ?，在她的前面穿過小區(qū)門口的電動護欄，又轉(zhuǎn)過身來詢問她：
“先前跟你一起進來的那個大姐，她是你老家的親戚嗎？”
“哦，她是我大姑，特地進城探親訪友的。”
“怪道我看她的眉眼跟你有幾分神似呢！老話說的沒錯，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你們德山縣老家，那里的山水就是養(yǎng)人?。∧憧此木駳馍嗪?，看起來比我年輕多了！”
娘家大姑受到她的贊嘆，令韓璐璐感到由衷的欣喜，于是一見如故的與她攀談起來。不過十分鐘，兩人便不得不在小區(qū)門口告辭。
花兒兄妹倆晚飯時才得與韓桂芳相聚，三人在餐廳的華麗吊頂下吃飯一團和氣。
恭敬的給母親夾菜盛湯，花兒一邊好奇的問她：“現(xiàn)在春秧都揚花抽穗了吧？我記得。”
“是啊，難為你還記得。我以為你進城上班，把咱農(nóng)村老家的一切都忘了?！惫鸱佳凵裣钠沉伺畠阂谎壅f。
花兒老實乖巧的埋下頭，低聲說道：“怎么會呢？我又不是那忘本的人?！?p> 桂芳大大咧咧的笑道：“我知道你不會忘本。但是你要的開美容院的那筆錢可沒著落，我們家一年到頭就那點收入，這些年供你讀書已經(jīng)捉襟見肘，哪里還能拿出幾十萬給你開店呢？我勸你少做夢吧！“
“我知道家里沒錢，我是要你和表姐說說?！被▋盒咔拥膰肃榈馈?p> 韓立平聽到這里抬起頭說：“她不是親口許諾過你，只要你召集人馬，看準(zhǔn)了店址就給你投資嗎？你還猶豫什么？直接要她兌現(xiàn)諾言??！”
“合適嗎？那是她很久以前的話了。”花兒很怯懦。
做母親的則意志堅定的給她加油鼓氣道：”甭管多久遠，只要她說過，只要她有這個意思，我這次來就要給你具體的落實下來。不過今天剛到，人困馬乏，我還沒來得及和她提呢！”
韓立平微笑著寬慰她：“沒事，您休息兩天再說吧！我相信堂姐是個信守承諾的人，這事準(zhǔn)沒問題?！?p> 韓桂芳扒拉著碗里的飯菜說：“現(xiàn)在她正是所謂的多事之秋，心煩著呢！雖然見面她一臉真誠的笑容，什么也沒對我說，但是站在她的位置想一想，日子真不好過！所以我覺得這事得慎重，究竟我要不要對她說，該怎么說才到位，這可是一門學(xué)問！”
平兒咧開兩片厚嘴唇笑道：“大姑，大家都是心直口快的敞亮人，你整的神神叨叨的干嘛？倒把簡單的事情復(fù)雜化了，其實你就直截了當(dāng)?shù)膯査昧?！?p> 韓桂芳不以為然的搖搖頭，轉(zhuǎn)換話題道：“現(xiàn)在她懷的孩子到底是你姐夫的，還是那方家的，你們清楚嗎？”
韓立平眉飛色舞的臉立刻呈現(xiàn)出曖昧晦暗的神色，低眉順眼道：
“我和花兒都不敢問，她和姐夫偶爾回來也從不透一點風(fēng)聲。但我估摸著多半就是方家的，俗話說無風(fēng)不起浪，外界的傳言不會錯！”
花兒把秀發(fā)烏黑濃密的腦袋埋得更低了。老實善良的她一向敬重表姐，仰仗著她才能在西川生存，表姐縱有千差萬錯，她卻不敢有絲毫的微詞。
“他們夫妻的口風(fēng)很緊？”韓桂芳迷惑的瞇縫起眼睛道。
平兒點點頭：“我覺得他們恩愛如舊，甚至比以前的感情更好了！簡直蜜里調(diào)油。不過他們在西川生活得好好的，突然要移民美國，卻讓人感覺十分的蹊蹺，值得認真推敲?！?p> “是啊！”桂芳感嘆。
大家陷入沉思之際，花兒忽然鼓足勇氣聲音輕柔的說：”我看姐夫待她挺好的，即便傳言是真的，好像他也不怎么在意?！?p> “胡說！”韓桂芳和侄子幾乎異口同聲的表示反對她的看法?！澳腥俗钤谝獾木褪抢掀磐等?，給他戴綠帽子，比他不能掙錢養(yǎng)家還要命！你一個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凡事不能看表面的，也許你姐夫要面子，在人前故意裝作一副很大度很恩愛的樣子，唉！”
“姐姐和方家的事有什么的？姐夫不是也和他那美國前女友有過一腿嗎？“花兒瞋目立眉道，”我看他倆扯平了，誰也別嫌棄誰！”
桂芳驚異的大叫：“還有這種事？”
兄妹倆不約而同的點點頭。
“這都是什么時代，什么夫妻呀！”她頹喪的叫嚷著，覺得自己的三觀被徹底震碎了。愣怔了片刻，她又蹙眉嘀咕道：
“即便如此，女人在這方面總要受到社會和家庭的譴責(zé)，男女之間不可能平等的！自古以來男人可以在外沾花惹草，女人卻不能不嚴(yán)守婦道，我們什么時候平等過？”
這頓晚餐雖然菜肴豐盛，大家卻吃的內(nèi)心五味雜陳，最后各懷心事的草草收場。
臨睡前桂芳和女兒長吁短嘆：“璐璐讀了這么多年的書，到頭來真是糊涂啊！怎么能犯這種錯誤呢？程家人還能尊重她嗎？即便你姐夫不計較，但這種事，可是足夠他拿捏一輩子的把柄??！我看她在程家已經(jīng)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永無出頭之日了?！?p> “我相信表姐會妥善處理這件事的，媽媽你別太擔(dān)心了！”
“她會處理個屁！”韓桂芳爆粗口，煩躁的在床上翻個身?！澳憧此獗砺斆髁胬?，其實就是個草包，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