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想見的人
仲雪聞言淡淡的笑了笑,似乎意味深長。
默默的一邊喝酒一邊吃菜,他忽然說:“實際上自你帶孩子去美國,方文山和我的關(guān)系越發(fā)疏遠(yuǎn)冷淡了,所以他們的感情生活到底如何,我并不能確切的知道?!?p> “哦,這很正常??!經(jīng)過這么多事,我們方程兩家的世交之誼無論如何都回不到祖輩了,真是遺憾!”伯月輕聲慨嘆著,語氣和神情卻十分淡定。
“不過西川市很多人都知道,他們并沒有領(lǐng)證結(jié)婚?!?p> “呵呵!我認(rèn)識她的時候,他們在一起同居六七年了,這種相處的方式并不能影響他們的感情??赡芩麄円呀?jīng)習(xí)慣了?!?p> “但現(xiàn)在的情況和從前迥然不同,聽說他們僅僅相處了大半年就分居了,應(yīng)該是他們的第二個孩子還沒斷奶的時候?!?p> 程仲雪的話音不高,卻足以震驚程伯月的心靈。他呆了呆,喃喃道:
“他們分居了?”
“是?!?p> “為什么?”
“不清楚。不過她依然管理著方家的藍(lán)鯨公司,在方家的地位不可撼動?!?p> “當(dāng)然,有兩個兒子傍身,即便她不插手藍(lán)鯨公司的事,在方家的身份地位也不容小覷?!?p> “其實子嗣不是最要緊的,我覺得是她懂得抓住權(quán)勢,這是一個女人最大的覺醒和進(jìn)步。傳說只要方老爺子駕崩,她還要接手清江公司呢!”
“傳說總歸是傳說吧!清江公司的業(yè)務(wù)她并不懂行,怎么接手?只能說明她在事業(yè)上的野心罷了?!背滩挛⑿Φ?,“哦對了,國勝證券還在開嗎?”
“當(dāng)然?!敝傺┙蚪蛴形兜钠穱L著美酒佳肴,視線并未離開琳瑯滿目的桌面,他的嘴角含著贊賞的微笑說:
“反正在世人看來,她韓璐璐的日子越過越好,她娘家人也跟著發(fā)達(dá)了,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吧!”
“是嗎?”
“這兩年里,她弟弟的連鎖超市陸續(xù)又開了兩家。但這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小子居然攀上了高枝,娶了建行某支行行長的千金!”
“是嗎?!”程伯月這回是驚嘆。
“她妹妹的發(fā)展也不錯,聽說一直在和西川某知名的高富帥談戀愛呢!”
“哦,她妹妹看起來挺老實挺單純的,那樣的公子哥她駕馭得了嗎?”伯月笑談。
程仲雪也笑了笑道:“說起她弟弟韓立平,我覺得那小子還真是有良心懂感恩的人,幾次三番在我面前念叨你的好處呢!”
“看來你們經(jīng)常見面??!”
“那是的,他常帶著客戶和朋友來程氏酒吧捧場。”
程伯月滿意的笑著頻頻頷首:“兩年的時光不長,但人們的變化卻是桑田滄海??!想來她韓璐璐借著這股盡頭,把德山老家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拉扯明白了吧!”
“可不是嗎?如今在西川,誰敢輕視她韓家的勢力?他們雖不是豪門世家,試想如果發(fā)生點什么事,韓家的社會關(guān)系盤根錯節(jié)的擰成一股繩,也夠你喝一壺的!”
“呵呵!”程伯月辛辣譏諷的笑了笑低頭飲酒,再無多話。
當(dāng)夜酒醉微醺的他和兒子程玨睡在一起,蜷縮在床上緊緊的摟著他不撒手,恍惚間仿佛看見前妻韓璐璐自門外走來,他突然被嚇醒了。
開了燈他疲憊的依靠在床頭思緒萬千,不明白為什么會夢到她。
離婚后他在異國他鄉(xiāng)奮斗謀生,對事業(yè)的專注和對孩子的責(zé)任使他幾乎不曾想起她來。
他覺得那樣負(fù)心背棄他的女人不值得他想念!她是他一生的錯誤和痛點,想起她來,他就無法原諒她,也無法原諒他自己。
此后的幾天里生活異常平靜,程伯月陪兒子在家倒時差,耐心細(xì)致的為他準(zhǔn)備本土本地的家鄉(xiāng)美食,一邊收拾整理著家庭衛(wèi)生的細(xì)枝末節(jié),將幾張高大書柜里每本書的縫隙間的積年灰塵都搽拭了一遍,有關(guān)前妻的相冊合影也被他搽干凈了塞回床底。
踏踏實實的生活可以使他有效的忘卻煩惱傷痛,使他除了兒子親情心如止水。
程玨熬不住思念和媽媽韓璐璐通視頻電話的當(dāng)天,程伯月恰好在外約會幾個同學(xué)和同鄉(xiāng)好友,忙的不亦樂乎。
“媽媽沒想到我們會回國過年哩,她高興壞了!”回家時他聽到兒子興高采烈的報告說。
“哦!”伯月在玄關(guān)換著寬松舒適的棉拖鞋,“她沒來家里看你嗎?”
“我要她過來陪我一起吃午飯,但是她說工作很忙,不能過來了?!?p> 程伯月?lián)P了揚眉毛說:“哦,你看她真的那么忙嗎?”
“我打電話給她的時候,她正在辦公室里和一個穿西裝的叔叔談事情呢!一會兒就把電話掛斷了?!?p> 伯月步履沉穩(wěn)的走過來詢問他午飯吃的什么菜,冰箱里的鮮奶可曾喝過,因此岔開了他的話題。
兒子需要她,但他不需要。
生活中絕大多數(shù)的時候,他甚至本能抗拒的不愿想起她來。即便現(xiàn)在回到祖國故鄉(xiāng),回到他們曾經(jīng)共同生活的這個家里也如此,他希望自己盡可能的忘記她。
回國后的第一個雙休日,程玨被叔叔嬸嬸接過去和弟弟程瑾團(tuán)聚,入夜也不曾送還。想來他被嬸娘劉明珠照顧的很妥帖,和兄弟相處的十分融洽。
“你們爺倆打算就在老家過年嗎?”百忙中的程母掌燈時分打電話給長子說,“好不容易回國,是不是應(yīng)該抽空來香港一趟,讓我們也見見孫子呢?”
“哦,好吧!我安排一下日程,看是否得空?!辈虏坏靡逊笱苤赣H。
程母繼續(xù)對兒子絮絮叨叨的叮囑著生活中的一些瑣事,臨了頓一頓忽然說:
“韓璐璐——你們見面了嗎?”
“我見她干嘛?”程伯月驀然驚異憤怒的叫嚷,“躲她還來不及呢!我這幾天都在見同學(xué)朋友?!?p> “那就好?!背棠阜判尼寫]的低聲說,”二叔家里也得去拜會一下,尤其年前和春節(jié)期間,電子廠離了他不行的。還有本家的親戚們,我和你爸不能回鄉(xiāng)過年,你得替我們周全禮數(shù),不要讓人說嘴?!?p> “好的,媽媽,你們二老要保重身體,抽空我?guī)Йk哥兒去看望你們?!辈抡f著就要掛斷電話,程母猶不放心,再三叮囑道:
“離了婚你就該接受教訓(xùn),知道什么樣的女人不能接近,可長點記性吧!”
不能容忍父母對他的不信任,程伯月不由得光火道:
“您兒子是那種好了瘡疤忘記疼的人嗎?何況瘡疤還沒好呢!”
“呵呵!你倒未必沒記性,只是一見了美人就什么都忘了,這不是你們男人的通病嗎?”程母嗤鼻冷笑。
程伯月惱怒的啪的掛了電話。
他恨韓璐璐,不愿見她,甚至不能忍受身邊的親人動則提起她。當(dāng)晚兒子程玨在叔嬸家過夜,而他不得不獨守空房之際,韓璐璐卻溫柔謙卑的主動打電話給他:
“我聽說你回國了,我可以去看看兒子嗎?”
她如清流般的聲音使他覺得無法拒絕,于是囁嚅著答應(yīng):
“你來之前和我說一聲吧!”
“謝謝你!伯月?!庇芍詺g喜的韓璐璐流露出對他的感激之情。
“別客氣?!背滩吕涞恼f著就要掛斷電話,但卻不愿即刻掛斷,暗自期望著對方再說點什么,而韓璐璐對他有同樣的期望。
于是兩人沉默了片刻,他終于鼓起勇氣問道:“現(xiàn)在你住哪里?”
她愣了愣,不無失落的低聲說:“平兒自己買了房搬出去了,現(xiàn)在我和花兒一起住,家里就剩下我們姐妹倆?!?p> 程伯月的心頭說不清是喜悅還是恐慌的一震,訥訥道:“原來你沒住在方家?”
“呵呵!”璐璐的笑聲里透著些許蒼涼,聽起來意味深長。
“你笑什么?”程伯月多此一問,暴露出他的不甘心。
“我覺得住在屬于自己的房子里,精神上更能自由自主?!?p> “那是的?!俺滩虏坏貌稽c頭表示贊同,”不過我覺得奇怪,當(dāng)初你寧可凈身出戶也要和他在一起,到頭來卻為什么和他分居!”
“太晚了,我有些累,有空再聊吧!伯月,謝謝你肯接我的電話,還許我去看孩子?!?p> “沒關(guān)系?!?p> 隔天韓璐璐來皇城相府小區(qū)的前夫家里看望兒子,母子倆在客廳里擁抱著涕泣相向時,程伯月恰好外出歸來,在門口的玄關(guān)換好鞋走向他們,遠(yuǎn)遠(yuǎn)的一眼瞥見女人亭亭玉立的綽約風(fēng)姿,平穩(wěn)的心跳頓時變得紊亂又沉重,全身的血液激烈奔涌著,使他的臉孔驀然興奮的灼熱……他沒想到時過境遷,發(fā)生了那么多的事,女人在他的眼里依舊具有動人心魄的魅力。
那一刻他意識到自己重又陷入對她愛恨交織的激流漩渦,知子莫若母,果然他一見了美人什么都忘了。
韓璐璐聞聲扭過身來望著他,四目相對的一瞬間,曾經(jīng)相愛的兩人竟然呆愣著說不出話。
搽了搽臉頰的眼淚,璐璐溫柔婉轉(zhuǎn)的對他說:“謝謝你,伯月,你把兒子培養(yǎng)的這么好,已經(jīng)超越了絕大部分的身為父親的男人?!?p> “謝什么?這是我的責(zé)任?!彼涞幕卮鹬?,眼睛卻貪婪的緊盯著她美麗的面孔,一刻也不肯挪開。視線膠著在她的身上,他彬彬有禮的請她在沙發(fā)里坐下來。
羞愧尷尬的微笑著落座,韓璐璐注視著他動作熟練的為她斟茶,仿佛例行公事似的詢問他:
“你現(xiàn)在美國,依然從事證券工作嗎?”
“對,我在華爾街一家金融機(jī)構(gòu)做投資顧問,平常不太忙。”
“那么,這次回國打算待多久呢?“仿佛怕他誤會,她連忙補充解釋說:”我的意思是,我有多長時間和兒子相處?”
程伯月深情凝望著她,一瞬間幾欲回答:“這要取決于你自己的態(tài)度?!弊彀蛥s言不由衷的無奈道:
“哦,玨哥兒就讀的小學(xué)放寒假,我們就回來了。最晚過完春節(jié)就得走,對美國人的作息時間來說,也許已經(jīng)太遲了呢!”
“是??!通常我們過完元宵,才算春節(jié)結(jié)束呢!”
“不能那么晚,絕對不能!”
他斬釘截鐵的態(tài)度引得韓璐璐寬容的微微一笑,道:“那就是正月初五啰!”
“正月初三吧!”
得到他肯定承諾的韓璐璐心滿意足的含笑點頭,一雙黑白分明清澈見底的眼睛波光流轉(zhuǎn)的瞥向他說:
“你好像瘦了?!?p> 他聳了聳肩膀說:“也許吧!”
“想來你一個人在國外既要工作,又要照顧孩子,非常的辛苦!如今面對你們父子,我真是慚愧!”
他淡淡一笑道:“你卻沒什么變化?!?p> 她不自覺的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臉頰說:“怎會沒變化呢?一個人心靈的滄桑變遷總會反映到臉上來吧!”
“至少表面看來,你依舊迷人?!彼凵裰藷岬木季贾币曋?,話鋒巧妙的切換道:
“璐璐,如果你們的感情變了,你不妨回來吧!”
“你怎么知道我們的感情變了呢?”她冷笑著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