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會客
名義上以中間人和事佬的身份調(diào)解方文山和周本倉之間的矛盾,實際上卻假借方文山之勢打壓周本倉的囂張氣焰。
程伯月虛偽的做法不止令周董不能領(lǐng)情而心懷怨恨,連一直暗中提防他的方文山也看出他的用心來。
為了感謝這位世交摯友的幫助,方文山特地請他到自家的紅磨坊茶館喝茶用餐。
大堂經(jīng)理梁淑敏照例穿著她那套熨的平整筆挺的黑色西裝制度在收銀臺近旁迎候他,恭謹(jǐn)有禮的回答他的質(zhì)詢道:
“我剛把客人帶到那間貴賓室里安頓下來?!?p> “辛苦了!”方文山滿意的微笑頷首,注意到與收銀員交接著工作的財務(wù)主管王佳芝忽然將炯炯的目光投向他,于是說:
“有事嗎?”
佳芝微微紅臉道:“上周韓總指示我將公司的營收資金都轉(zhuǎn)交給您,不知現(xiàn)在是否可以執(zhí)行了?”
“她是這樣囑咐你的嗎?”文山有些驚訝的蹙起眉頭。
“是?!?p> 想想近日與韓璐璐母子親密團(tuán)聚的情景,他不禁嘀咕道:“怎么沒聽她提起呢?回頭我向她確認(rèn)了再說吧!”
“好的。那我先去忙了,方總。”
方文山氣定神閑的走去貴賓室會客,見到程伯月之前在兩旁花木扶疏的悠長走廊里接到一個陌生又熱情的電話:
“姐夫,我是彬彬??!”
驀然頓住腳步,他訥訥道:“對不起,我們認(rèn)識嗎?你打錯電話了吧?”
“我是花兒的男朋友梁彬彬啊,很快我們就會見面的,姐夫?!?p> “哦!”方文山恍然大悟的笑道,一邊與他閑聊,一邊繼續(xù)向前走去?!拔衣犝f過你。你現(xiàn)在西川嗎?可惜我這會兒有事在身,不然我們可以相聚喝一杯?!?p> “謝謝姐夫!”梁彬彬嘴巴甜甜的說,“要不我們晚上再約吧!我既來了西川,今晚就不打算回栗溪了,在酒店等你電話的召喚哦!”
“也好,我忙完了打給你?!狈轿纳綋P(yáng)了揚(yáng)眉毛掛掉電話。
推門望見程伯月正在深色櫥柜前翻閱書籍,他笑著搭訕道:
“你多年的生活習(xí)慣總是改不了,走到哪兒都喜歡看書。我這兒的書只做裝飾和擺設(shè),幾乎沒什么讀者。”
“倒是一本經(jīng)典著作呢!金融方面的?!辈屡牧伺氖掷锖窈竦臅溃爸皇菦]遇到欣賞它懂它的人罷了?!?p> 示意他回歸長長的茶案前落座,方文山未免面露愧色道:”這年頭人心浮躁,人們終日忙著追逐名利,哪能靜下心來讀書呢?沒人欣賞是正常的?!?p> 頗有同感的笑了笑,程伯月擱下書來開始為他沏茶,一邊說:
“你平素都怎么消遣呢?運動打球,還是陪客戶吃吃喝喝?”
無奈的向他攤了攤雙手,方文山抱愧的笑道:“我哪有自己的消遣時間呢?通常都是陪客戶應(yīng)酬,以致我喪失了個人的興趣愛好?!?p> “有可能的。仲雪說你這兩年,連他的酒吧都很少去關(guān)照生意了。”
“我去那種地方——也無非是借酒澆愁?!狈轿纳侥樋孜⒓t的搔了搔頭皮,”況且那里太鬧騰,仿佛已經(jīng)是九零、零零后的天下。”
“呵呵!你自覺已經(jīng)老了,玩不動了嗎?”程伯月沖他嬉笑著,感覺他們之間仿佛找回久違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情誼。因為年事見長,方文山卻依舊坦誠相見。
“對男人來說,家庭是最重要的,事業(yè)崩潰了可以再來?!蔽纳秸f著,不自覺的斂起唇邊的微笑,抬起頭來深深凝望著茶桌對面的朋友。
贊同的默然頷首,程伯月悠閑的淺嘗慢啜著溫?zé)彳跋愕牟杷?,一邊說:
“但是據(jù)我所知,你們至今并未登記結(jié)婚,問題出在哪里呢?”
“法律手續(xù)是否履行,并不影響我們的關(guān)系和情意?!?p> “作為當(dāng)事人,你當(dāng)然可以這樣想。但是對于外人,比如周本倉之類別有用心的男人,他們就會覺得有機(jī)可乘。”
“結(jié)婚了就不會出軌嗎?一個女人若是花心,別說一紙婚書,就是金鏈子也鎖不住她吧!”
“話雖如此,但外界總是風(fēng)聞不雅。你家老爺子一向傳統(tǒng)守舊,他就一點兒不介意嗎?”
“上一輩人的行事作風(fēng),和我們這代人總無法契合?!狈轿纳綄捜莸奈⑿χ鋈徽f:“我們店新聘了一位主廚,我要他做幾道拿手菜你嘗嘗吧!你好不容易回國,也該多嘗嘗家鄉(xiāng)的風(fēng)味?!?p> 程伯月感激的連聲致謝。
包廂的服務(wù)員來過之后,兩人繼續(xù)品茶閑聊間,方文山試探道:
“當(dāng)初為了她和妻子鬧矛盾的那個女同學(xué),我聽說后來她回美國了——你們在一起嗎?”
“我和兒子常住美國東部的紐約,而她在美國西海岸的西雅圖,東西橫跨了整個美國版圖,來往總不那么方便吧!“程伯月輕松愉悅的笑談,”況且她去西雅圖不久,就和當(dāng)?shù)氐囊晃粣蹱柼m富商閃婚了,還有我什么事呢?”
“哦!倒真是遺憾呢!若你早點離婚,說不定你們還有機(jī)會——”
“呵呵!”程伯月的笑容里透著幾分辛酸滄桑,“此生我大概再也不會相信女人的愛情,什么跨越千山萬水來找你,就因為忘不了你?!?p> 方文山滿心震撼卻又將信將疑的含笑望著他,傾聽著他說下去:
“凡是突如其來的愛情,總經(jīng)不起時間的消磨,時間會讓你看清一個女人的真面目?!?p> “我不知道你這番言論,到底是出于對那位女同學(xué)閃婚的不滿,還是對自己失敗婚姻的總結(jié),……”文山遲疑著被對方打斷了談話:
“事到如今,沒什么不滿,也沒什么可總結(jié)的?!?p> “哦!”
程伯月的態(tài)度有幾分慷慨激昂,他端起面前的茶杯來說:“現(xiàn)在的生活狀態(tài),我覺得是迄今為止最好的。努力的工作,把孩子拉扯大就完了,哪有那么多的愛恨情仇呢?”
“可是,我總覺得男人是離不開女人的。”
“為什么離不開?”
“無論情感上,還是生活上,還是生理方面……”
方文山的坦誠令他不禁漲紅了臉,竭力保持鎮(zhèn)靜的微笑著說:
“我正試圖將自己變成一個堅強(qiáng)獨立的,高尚純粹的男人?!?p> “在你看來,純粹的男人是不需要女人的嗎?”
“如果需要,首先應(yīng)該基于情感的需要,而我——大概再也不會愛哪個女人?!?p> 方文山難以置信的笑了笑說:“我看你還愛著璐璐,正是在這種深深的不甘心的愛情驅(qū)使下,你才從大洋彼岸回到了西川。”
“過完年我就會走的,你放心,而且明年不知會不會再回來。”
“現(xiàn)在我們討論的只是你單純的愛情,和你走不走沒關(guān)系?!?p> “好,那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她是個有魅力的女人,叫人沒法不愛。這也是當(dāng)初為什么我對她一見鐘情,力排眾議不顧一切的娶了她。”
“可是你們離了婚,你打算卷土重來和她復(fù)婚嗎?”
“你們的感情出現(xiàn)了問題,不是嗎?我離開的這兩年里,你們并沒有越過越好,恰恰相反,你們的關(guān)系卻漸行漸遠(yuǎn),這是有目共睹的事實。這跟我的插足沒關(guān)系吧!是你倆的感情自然而然走到了盡頭?!?p> 方文山竭力按捺著心頭的怒火問道:“你是看到我們的感情出現(xiàn)了問題,才及時的從美國回來的嗎?”
“不是。又沒人給我通風(fēng)報信,仲雪可沒興趣干這事。純屬巧合吧!恰好回來度假看到了?!?p> “那你打算怎么辦呢?”
“暫時沒什么打算。剛才我也說了,過完年我就會回美國,將來的事誰也說不準(zhǔn)。”
“呵呵!”方文山起身走出茶室去通知服務(wù)員上菜,片刻回來和他共進(jìn)午餐,席間詢問著他在美國生活的一些趣事。
傍晚他才得空會見那位可能成為他連襟妹夫的梁彬彬,來自西川下屬栗溪縣山野的土豪公子哥與他相差了十多歲,素昧平生卻與他十分投緣,他們在一家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酒吧里開懷暢飲到很晚才分手。
“我覺得我倆挺般配的,姐夫。但是花兒最近總躲著我,好不容易見面,也總是對我不冷不熱愛搭不理的,你可得幫我勸解一下啊!”
“這個……感情的事還得親力親為吧!旁人又能幫什么忙呢?”
“傳授一下經(jīng)驗也好嘛!姐夫,她們是親姐妹,性情總有些相投,你告訴我應(yīng)該怎么做呢?”
羞澀的方文山被逼無奈道:“人家不理你,總有原因的吧!找對原因才能對癥下藥,你沒問她是什么原因嗎?”
“哦,她說我們不合適?!?p> “哪里不合適?”
“對呀,我也這樣問她。但是她含含糊糊的說,哪里都不合適?!?p> “是嗎?那你覺得你們真的合適嗎?”
“怎么不合適了?太合適了吧!我們都是鄉(xiāng)下人,雖然她在城里有體面的工作,但歸根結(jié)底是鄉(xiāng)下人啊,誰也別嫌棄誰。我們的學(xué)歷也相當(dāng),家境也相同,都是父母健全家庭的獨生子女,不像姐姐……我們在一起多好!”
“你們的家境可謂天壤之別,花兒顧忌的可能就是這點?!?p> “我不介意啊!對我來說,錢不重要,我喜歡她才最重要?!?p> “這是你們小孩子談戀愛的一時沖動之言。對我們大人來說,家境是不得不考慮的重要問題。”
“我爸媽也不在意。”
“你帶她見過父母了?”
“還沒有。感情還沒到那一步呢!不過我爸媽說他們挑選兒媳婦的標(biāo)準(zhǔn)很簡單,只要人好就行了?!?p> “呵呵!以我世俗人的眼光看來,或許這才是最高的、最難以達(dá)到的標(biāo)準(zhǔn)呢!”
“為什么?”
“人何謂好?何謂不好?”
“單純善良??!我媽說的?!?p> “是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她應(yīng)該早就替你物色好了吧!這年頭,單純善良的女人可不好找?!?p> “哦,我覺得姐姐就很單純善良啊,她們姐妹倆都是這樣的人?!?p> 方文山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舉杯和他碰了一下,沒話找話道:”在農(nóng)村,你爸媽應(yīng)該算是傳統(tǒng)的夫唱婦隨吧!”
“他們是高中同學(xué),當(dāng)初因為在學(xué)校談戀愛才雙雙高考落榜,說起來真是慚愧!但我非常艷羨他們的愛情,真希望我和花兒也能像他們一樣!”
“那么你們家都是誰說了算?”
“大家商量著來??!我們是民主家庭,不搞封建專制的那一套?!?p> “我問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是誰最后拍板定奪?”
“這……我不清楚。反正最后他們總能達(dá)成高度統(tǒng)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