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不嫁也得嫁
待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上堂中就只剩下四夫人和謝錦兩人，謝老夫人陰沉的目光直直盯著謝錦，那幾十年積蘊(yùn)的狠厲直沖一人，是誰都有點(diǎn)受不住。
謝錦梗著脖子，倒是沒有從地上起來，屋中氣氛沉悶，她正覺得有些不適時，眼尖的瞄見謝老夫人抄了桌上的另一只杯子，劈頭砸過來。她下意識的要躲，可終究是沒有杯子來的快，躲過了腦袋卻砸在了肩膀上，一聲悶響，如同被石塊擊中，她疼的叫了一聲，另一只手緊緊捂住了被打中的地方。
“孽畜！”
“啪！”杯子掉在謝錦身后的地上，杯身碎了，杯蓋在地上滾了幾圈，咕嚕嚕的又回到謝錦腿邊。
這老太婆還真喜歡用杯子砸人！
謝錦揉了揉肩膀，抬起頭來，看著她陰云密布的臉色，心中忽覺好笑起來，只準(zhǔn)你算計別人，難道還不允許別人反擊一回嗎？
謝老夫人凌厲的目光在她身上走過，又看向她身后站著的四夫人，四夫人被瞪的哆嗦了一下，往前挪動兩步，微垂了頭，囁嚅道：“母親……”
謝老夫人卻不再理她，手中拐杖一揚(yáng)，指著謝錦罵道：“你剛剛說的可都是真的？”
謝錦正正身子，其實(shí)這會兒她更想站起來，只是考慮到自己目前還在謝家里，她也不好太惹這老太婆，就干脆跪著吧，起碼態(tài)度好點(diǎn)不是。
要說方才她反擊了一回，心里對謝家的仇恨減了那么一丁點(diǎn)，可被這謝老太婆一個杯子又給打回去了。對于剛剛發(fā)生的事，她是問心無愧，人善被人欺，都被人算計到頭頂上了，絕沒有不反擊的道理。
“秉老夫人，我說的句句屬實(shí)?！?p> 謝錦態(tài)度不像剛才那么刻意，不過依然在睜眼說瞎話，她既不愿意受謝家的擺布，就堅持不嫁人到底。
“混賬，混賬！果然是不入流的東西！”謝老夫人冷笑著看她：“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個什么身份，就整日胡思亂想，謝家白養(yǎng)你十幾年，落得這個結(jié)果，早知如此，倒還不如養(yǎng)一條狗?！?p> 聽到這里，謝錦不禁有些著惱，雖然挨罵不疼不癢的，可哪有人生來喜歡被罵的。好在她理智仍是占在上風(fēng)，聽到這樣狠厲的話，依然面不改色，只道：“老夫人，我如今才算是知道那人身份，自然是配不上的了，以我的名聲無論嫁誰都是高攀，就不去肖想周大少爺了。”
謝老夫人氣極，握著拐杖的手不住的抖著，好一會后才忍住丟出去打人的沖動，冷冷的看著謝錦，見她筆直的挺著上半身，神情不卑不亢，不知為何，腦中突然冒出來一個連自己都覺得荒謬的想法：“你，你不愿意嫁？”
謝錦眼皮微跳了一下，抬起頭去看謝老夫人。
只是這次不等她開口辯駁，謝老夫人就已經(jīng)氣笑了出來，臉上浮現(xiàn)一絲了然，再看她時已是冷然：“原來如此，我倒是沒想到，你竟是打著這主意。”
謝老夫人將拐杖靠在桌案上，不急不緩的坐下了，看了看四夫人，又低下頭來：“不過這事由不得你，我已與周家下了小定，你就在家等著出嫁吧。”
什么？謝錦驀地警惕起來，瞪大眼睛：“老夫人的意思，是說這親事已經(jīng)定下了？”
“哼，”謝老夫人見她這模樣，心中的想法更加確定：“以你的身份能嫁進(jìn)周家，便是繼室也是高攀了，也不知道是哪輩子修來的福分。”
去你的福分！
謝錦氣的直想破口大罵起來，但她足夠冷靜，也只是緊緊皺起眉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地上的碎瓷茶葉，腦中飛快的轉(zhuǎn)著。
她一開始想這個法子的時候，就沒打算騙過謝老太婆，這畢竟是只活了六十多年的老狐貍，什么大風(fēng)大浪沒見過，她那點(diǎn)伎倆不過是占著敵明我暗的優(yōu)勢，打她們個措手不及罷了。原本想著當(dāng)眾抖出這種丑事，周家人絕對不會娶人進(jìn)門的，可萬萬沒想到，現(xiàn)在事實(shí)遠(yuǎn)超她想象，這謝老太婆竟然是在官媒上門之前就下了小定，瞞著所有人。
那這徐紅娘今天來是做什么的？敲定婚期嗎？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謝錦努力鎮(zhèn)定下來，腦中想著一切可以用的法子，可雖如此，她仍是想不出萬全之策，只得先拖著：“我在謝家排行第八，又尚未及笄，且因年前一事已經(jīng)被族譜除了名，實(shí)是不能明白，這門親事為何會落到我頭上。”
謝老夫人冷然的看著她，又瞟了眼在后頭站著的四夫人，道：“你當(dāng)我想把這門親事給你，這可是明媒正娶，是要抬進(jìn)周家做正妻的，若不是你母親一心為你著想，想給你定門好親事，我就是便宜了老二家的孩子也落不到你頭上，你竟還不知足，小小年紀(jì)就會做那青天白日夢，搞出那些丑事！不知廉恥?！?p> 看她一臉威嚴(yán)，謝錦心里都?xì)庑α?，若不是陰差陽錯，她一早就知道了真相，還真當(dāng)這親事是四夫人苦口婆心求來的，謝老夫人大發(fā)慈悲施舍的呢，這一家子人包藏禍心，不愿將正經(jīng)女孩送過去受苦，卻拿她當(dāng)替身幌子，事到如今還是這副她占了便宜的嘴臉，真真是無恥之極！
謝錦對這一家子都惡心的不行，心下一氣，也不愿意跪，敲敲膝蓋就站了起來：“老夫人，您真是心善慈悲，像我這樣常常惹禍的人都愿意給這么好的親事。”
謝老夫人嘴里哼了一聲。
謝錦卻繼續(xù)道：“然我品行有暇，實(shí)在不配得到如此厚待，得此親事，受之有愧，還請您收回小定，把這親事給二老爺家的小姐吧！”
“你胡說什么！”謝老夫人陡然變色，緊皺臉皮，怒瞪她道：“我本就知道你人不知好歹，對你多有縱容，可你這混賬說的什么話！生辰八字早就送到了周家的案頭，那白紙黑字寫著你的名，豈能更改，若你再這么胡言亂語，我就要讓人好好教教你規(guī)矩了?！?p> 這個規(guī)矩可不是之前的規(guī)矩，謝錦知道謝老夫人是動了真怒，可她亦是不愿受人擺布。在古代女子嫁人是一輩子的事，關(guān)系著終身的生活，縱然她也不能確定自己以后就一定能遇到良人，可這明擺的深坑，傻子也不愿意跳下去。
謝錦背脊挺的筆直：“老夫人在定下親事的時候我毫不知情，雖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這親事如此倉促，我毫無心理準(zhǔn)備又尚未及笄……”
她話還未說完，已經(jīng)被謝老夫人黑著臉打斷，聲音陰沉：“你這是在怪我？”
“謝錦不敢……”
“你不敢？謝家生你養(yǎng)你十幾年，臨到頭來還給你定下一門好親事，你還在這里跟長輩大呼小叫，下流的東西！”謝老夫人“騰”的又站起了身，揚(yáng)聲沖外喊道：“來人，把八小姐帶回去，給我好好看著。”
這是來硬的了，謝錦只覺糟糕，一旦被軟禁起來，只怕她就沒有任何機(jī)會，只能等著被人擺布了。
門外走進(jìn)來兩個婆子，上來就抓住了她的胳膊，謝錦下意識的掙扎一下，還沒動步子，就聽頭頂又傳來聲音：“你還真當(dāng)我沒法子治你不成，不要忘了，你弟弟還在謝家里?！?p> 這聲音明明還不及之前的狠厲，可謝錦就是感覺到了一陣寒意，明明是初春時節(jié)，周身卻在發(fā)冷，她抬頭直視著謝老夫人，卻沒有再掙扎。謝弈是她在這里的軟肋！
兩個婆子力大無比，直接鉗住謝錦的胳膊就把她拖了下去。
一直站在一旁的四夫人見人都走了，只她一人頂著謝老夫人目光的壓力，頓時覺得頭皮發(fā)麻，不知是該走還是該留。
“你也回去吧。”謝老夫人沒什么表情的看她一眼：“看好她，別再出幺蛾子，真是沒有的東西！”
她最后一句說的極輕，但仍是被四夫人聽見了，臉色頓時發(fā)白，輕咬著嘴唇，行了一禮后下去了。
在四夫人剛走后，上堂里間的簾子便被掀開，一個人走了進(jìn)來。
“母親?！笔Y氏一走進(jìn)來，就見地上多了一個碎杯子，因著謝老夫人剛才發(fā)了怒，丫鬟們沒經(jīng)傳喚也不敢進(jìn)來收拾。
“把人都安頓好了？”謝老夫人見到這個兒媳婦，心里緩和了許多。
“都好了?！笔Y氏應(yīng)了一聲，看著地上的狼藉輕皺了眉，再看謝老夫人的臉色，只當(dāng)她是在為謝錦喜歡周錚一事生氣，便勸慰道：“母親消消氣，那謝錦雖說有些大逆不道，不過也是小孩子心生妄想，嫁了人就好了?！?p> “你知道什么，”謝老夫人轉(zhuǎn)過頭看她，想著剛剛謝錦的態(tài)度，又惱火起來：“那丫頭說的是真是假我不知道，可她卻是實(shí)實(shí)在在的不愿意嫁人，這不知好歹的東西，方才還頂撞我半天。”
“不愿嫁？”蔣氏有些不敢相信，眉頭皺的更緊了些：“怎會如此，不是說她為人勢利，貪慕富貴嗎？怎么會不愿意嫁，難道是不想做繼室？”
“我怎知道?！敝x老夫人哼了一聲，眼神鋒利，“不過我謝家不能白養(yǎng)了她，這事既已經(jīng)定下了，她不嫁，也得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