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隔墻有耳
她手上無權(quán)無勢,亦沒有錢和人脈,在這深宅大院里,被一家掌權(quán)者盯上,幾乎就是沒有辦法的事。而在外人看來,她一個外室所出的庶女,能嫁進(jìn)周家那種門第是她的福氣,不會有人幫她,而她也不會用這沒安好心的謝家人,說不得就在背后捅她一刀了。
現(xiàn)在她被軟禁在這西苑,活動范圍就這么點大,謝老夫人既然讓周家把小定都下了,這是鐵了心要她嫁人了,若是正面對抗,她毫無勝算,但即便是暗地里來,她也沒有絲毫辦法。無從下手,這才是她最一籌莫展的地方。
謝弈聽了這話,臉上頓時布滿愁容,他是明白謝錦的處境的,也明白讓謝家打消主意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好了,你先別急?!敝x錦心中也是愁,但她見不得謝弈這樣,多一個人為她擔(dān)心實則也找不到什么解決的辦法,“船到橋頭自然直,也許以后就有辦法了呢?!?p> “絕對不能嫁去周家,”謝弈堅定的說著,隨后又問:“阿姐,那你知道成親的日子嗎?”
“好像是四月初三,你問這個干嗎?”
謝弈臉色變換,看著謝錦的目光一直在游移,嘴里欲言又止,仿佛有什么極其重要的事讓他猶豫不決。
這若在平時,指不定謝錦就等著他了,可今日天色不好,她等了一會見風(fēng)勢欲大,眼看著天上烏云壓頂,便想著讓他先回去:“小弈,你先……”
“阿姐!”謝弈驀地打斷了她,冷不丁得道:“我們離開吧?!?p> “這要下雨了,當(dāng)然要走啊。”謝錦理所當(dāng)然的道,身子一移,又給他擋了點風(fēng),她頭發(fā)亂舞,后背被吹的難受。
“不是,我是說,我們離開謝家吧?!敝x弈深吸了一口冷氣,神情中多了一絲慎重,有些蒼白的臉上卻帶著做了重大抉擇后的堅定不移:“我們離開金陵,偷偷到別的地方去?!?p> “你的意思是,我在嫁人前逃跑?”謝錦微驚,睜大眼睛道。
“對,阿姐我們走吧,只要找個神不知鬼不覺的地方藏起來,四月初三那天你不出現(xiàn),這婚事不就算廢了嗎?”謝弈走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衣袖:“我們可以去蘇州,也可以北上到開封,哪怕去京城,只要離開金陵就行了?!?p> “不行!”聽完他的話,謝錦斷然搖頭,反手握著他的,對著他焦急的眼道:“小弈,聽我說,我是斷不愿嫁入周家的,今日上午,我曾栽了謝思環(huán)一次,本來也可以繼續(xù)把這個當(dāng)成把柄,跟謝老夫人對抗到底的,可你知我為何就這么回來了?”
謝弈搖頭,他是個讀書人,年紀(jì)也還小,哪里懂這后宅之事。
輕吸了口氣,謝錦直盯著他的眼睛,正色道:“是老夫人拿你威脅我,你我一母同胞,在這謝家是為一體,我若反遭殃的必定是你,這難道你還不知道嗎?”
“可是,我們一起離開啊,一起走不就行了嗎?”謝弈有些急,他從小受謝錦牽連,做決定時就已經(jīng)考慮過這個問題,兩人一起逃走,到時謝家誰也找不到,不就沒事了。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的課業(yè)又該如何?”謝錦反問他道,“明年就是太舉大試,你不知道你要在金陵參考嗎?”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逃離謝家一事她早就想過了,但根本行不通。若她獨自一人跑了,那倒霉的肯定是謝弈,若是兩個人都跑,謝弈寒窗苦讀十年就等于白費。
就像現(xiàn)代高考要根據(jù)學(xué)籍所在地一樣,這古代的科舉也是根據(jù)戶籍來的,春閨秋閨,從縣試起一級級的考上去,若他跟著她跑了,就相當(dāng)于放棄了這次考試,只能再等下場科舉,這一下便是耽誤三年。
三年時間有多重要,這沒人比來自現(xiàn)代的謝錦更清楚了。
“你年底就要考試了,不能走,我會想到別的辦法的?!?p> “阿姐,你還在想這個做什么?難道真要嫁入周家嗎,現(xiàn)在都快月底了,離四月初三也沒多久了。這親事定的如此倉促,背后肯定有我們不知道的私密?!敝x弈心急,他不明白平時看著精明的阿姐怎么一替他著想就變得死板起來,此刻只得費心解釋:“我與周瑞已經(jīng)結(jié)了仇,平時和他在一起就不對付,老夫人素來討厭我,也不知這次愿不愿意叫我參考。若我們走了,在其他地方安頓下來,尋個學(xué)堂,我一樣可以在那里考啊?!?p> 謝弈從小開始埋頭苦讀,為的就是有一天能夠脫離謝家,脫離一直利用他的阿姐,獨自生活不再受人擺布。而今謝錦改過自新,時時都在為他著想,雖然兩人在謝家的地位連個下人都不如,可這一個多月以來確實是他過的最開心的日子。若是以后都可以這樣無憂無慮,就算不能參加科考又有何妨。
謝錦聽了他的話之后,原本堅定的心神也開始動搖。她在想到謝弈要考太舉之后,便立時否決了走的心思,此后一直是在想別的法子,根本不曾想到,兩人和周瑞結(jié)仇,以后會不會在考試時生出麻煩,又或者,以謝老太婆的狠辣程度,她會不會壓根就不讓謝弈參考。
察覺到她神色變幻,謝弈拉了拉被風(fēng)吹鼓的衣裳,帶著一點委屈的味道:“阿姐,今日這事還是周瑞告訴我的,他待我不善,我早就不想在族學(xué)里待了?!?p> 若說之前謝錦還只是猶豫,現(xiàn)下被他這么半“撒嬌”式的一訴苦,心里某個角落被觸動,頓時軟的一塌糊涂,就什么也不多想了。
“那好,既然不想待了,我們就一起走吧?!敝x錦伸手替他理了衣裳,神色溫柔:“等到了別處安頓下來,我再給你找個學(xué)堂,在那里登記科考?!?p> 謝弈乖乖的點了頭,沒有多嘴的提銀錢的問題,他心里是想著把自己積攢數(shù)年的銀子拿來當(dāng)作跑路費,到時只管好生計就行了,至于能不能繼續(xù)科考,已經(jīng)不在他關(guān)心的范圍內(nèi)。
“阿姐,那我先回去了,明日我就去打聽離開的路線,順便去城西租好馬車?!苯鉀Q完了大問題,謝弈心里輕松了不少,整個人松懈下來后才發(fā)覺,此刻風(fēng)聲嗚嗚,只吹的耳鼓疼。
謝錦點點頭,正要答應(yīng),手卻碰到了懷里的一樣?xùn)|西,頓時想起來一事:“先等等,你把這個拿上。”
她探手在懷里提出那只小袋子,遞給謝弈,湊過去悄聲道:“你明日悄悄去找家當(dāng)鋪把里面的東西當(dāng)了,算咱們的路費?!?p> 謝弈疑惑的接過來,只覺得分量頗重,正要打開看看是什么東西,一滴銅錢大的雨便砸在手背上,冰涼生疼。
“哎呀,下雨了!”謝錦忙伸手護(hù)住了腦袋,縮起了脖子,催促道:“小弈你快點回去吧,省的一會著涼。”
說著她便抱起腦袋匆匆跑出了水榭,謝弈緊跟在她后頭,也從水榭另一頭跑了出去。
天上烏云壓頂,翁聲隆隆,讓人不由自主的就忽視了周圍情境,是以兩人都沒有發(fā)現(xiàn),在他們身后不遠(yuǎn)處,一棵合抱大樹后走出了一個人影,將他們先前所談聽去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