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莊那邊確實如葉昌林判斷的那樣,有我們的隊伍趕來增援了。莊里堅守到現(xiàn)在的,是九連長率領的兩個排,不到六十人。他們被鬼子發(fā)現(xiàn)比丁村那邊還要晚些,敵人發(fā)現(xiàn)他們以后,一上來也沒有用全力進攻,所以直到4點半的時候,他們的壓力也還不算很大。
丁村是副連長羅友才帶的三排,三十來人。敵人在發(fā)現(xiàn)丁村有八路軍藏身以后,很快就麇集了兩百人,向村子發(fā)起了強攻。丁村很小,村里有多少八路軍很快就被圍攻的敵人摸清了,他們在一個鬼子中隊長的指揮下,接連不斷從兩個方向發(fā)起了瘋狂的沖鋒。
九連和獨立團其它連隊一樣,前一段時間養(yǎng)精蓄銳,“大掃蕩”至今他們受了些損失,但到目前為止,無論是兵力還是裝備,都還保存得不錯。鬼子裹挾著偽軍連續(xù)發(fā)起沖鋒,一開始就被三排猛烈的火力打退了好幾輪??墒菙橙颂?,每輪沖鋒之間幾乎沒什么間隔,三排的三挺“捷克式”輕機槍槍管都打紅了。捷克造ZB26輕機槍比鬼子的“歪把子”優(yōu)秀得多,但其不多的缺點中有兩個比較突出,一是彈匣容彈量少,另一個就是槍管容易發(fā)燙。為了解決槍管發(fā)燙的問題,“捷克式”ZB26的槍管設計得非常便于快速更換槍管??墒菍τ谌艁碚f,要命的是沒有備用槍管。于是,為了能讓機槍繼續(xù)射擊,戰(zhàn)士們只好采用向槍管上澆水來冷卻。這個辦法用是有用,但不可避免地仍然影響到了射擊的連續(xù)性。
機槍火力出現(xiàn)了停頓,鬼子也發(fā)覺了村里八路的人數(shù)不多,開始從幾個方向同時進攻。村子終于被突破,雙方攪到了一起,槍沒用了,羅友才帶領殘存的十幾名戰(zhàn)士,和鬼子展開了殘酷的白刃戰(zhàn)。他們白刃格斗的技術并不輸給鬼子,也有拼死一搏的決心,可是人數(shù)實在太少,終于全部倒下了。
丁村被敵人攻下來以后,鬼子中隊長馬上按照服部大佐的計劃,舍近求遠,棄較近處的岳各莊不顧,殺向了遠端的幸莊。
幸莊里是九連的兩個排,人數(shù)雖比其滿員時少了三分之一,但每個班還是有十人上下。他們的武器和彈藥的情況比三排還好些,除了每個班的輕機槍都保存了下來,兩個排還保存了四個擲彈筒,更可喜的是擲彈筒用的榴彈還有一些。除了這些條件以外,時間也對他們有利一些,敵人的兵力調動到位時,太陽已經(jīng)有一半隱入了青紗帳后。
敵人的進攻,依然是從丁村過來的那個中隊長指揮。他大概是見天色已晚,想抓住白天的尾巴,畢其功于一役,所以這邊的攻擊幾乎全由鬼子承擔。
鬼子一上來就和在丁村一樣,同時從兩個方向發(fā)起沖鋒,每一邊都是一個小隊的規(guī)模。鬼子一個完整的小隊有54人,一般有兩個機槍小組和兩個擲彈筒小組,加上他們后面陣地上還有重機槍和擲彈筒的支援,火力和兵力都不容小覷。
連長黃治平和葉昌林一起加入八路軍以后,就一直和這幫老弟兄在一起,在他的帶領下,這個連隊漸漸有了他的風格。黃治平人很隨和,也穩(wěn)重,遇事不驕不躁的,他帶出來的這個連隊也像他,在團里是最擅長防守的。
黃治平知道鬼子這次瘋狂的攻擊,很可能就是今天的最后一次進攻了,所以沒有吝惜彈藥。鬼子主攻的兩個方向一明朗,他立即調動兩個班,每個班加強了一挺機槍,將沖鋒的鬼子拒止在陣地前三四十米之外。同時他用三具擲彈筒對付其中的一路鬼子,在一分多鐘的時間內,向沖鋒的鬼子砸出了30多發(fā)小炮彈。這一邊鬼子的第一波進攻,幾乎是在瞬間就被瓦解了。不過鬼子為了牽制住守軍的兵力和火力,沖鋒剛被打退,后面鬼子的第二梯隊就沖了過來。第二波的攻擊沒有第一波那么瘋狂,沖鋒的鬼子在五六十米之外臥倒,和村里的守軍開始互射,這就讓黃治平必須在這邊保持一定的火力,一線守軍后方也必須保留一支預備隊。
另一個方向鬼子的進攻同樣瘋狂,那里雖說也有兩挺輕機槍,擲彈筒卻只有一門。這邊的這門擲彈筒,榴彈也沒有另一邊那么充足了,僅有的幾顆榴彈,只能在防守的那個班最危急的時候,才向鬼子隊形最密集的地方打上一炮。而且這一面的鬼子后方,除了重機槍火力以外,還有兩門70mm迫擊炮,雖說是老式的“大正十一年式”,最大射程只有1550米,也還是對村里守軍的機槍陣地和小炮手形成了巨大的壓制。
這一面陣地上的一個班,沒多久就傷亡大半,黃治平不得不又派上去五個戰(zhàn)士,總算是守住了防線。鬼子退走了,炮擊也停息,可是這一面的傷亡比另一處被攻擊的陣地,那就要多了不少。幸運的是太陽已經(jīng)完全隱沒到地平線下,殘存的余暉也在很快減退,雖說月亮不識相地趕來湊熱鬧,畢竟是已經(jīng)入夜了。
黃治平知道今天算是過去了,開始運籌什么時候突圍。原來營長定下的互相支援,爭取合兵一起突圍的打算,由于鬼子將村子圍困得很嚴,看樣子是很難實現(xiàn)了。黃治平想的是能不能犧牲自己這邊,幫助營長他們安全破圍。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過得很快,突然之間,岳各莊那邊響起了槍聲,而且聽得出槍聲漸漸向遠處去了,應該是那邊的九連被增援的隊伍救了出去。
他看到岳各莊那邊槍聲雖然響成一片,這邊村外的敵人非但沒有減少,反倒提高了警覺嚴陣以待。到了這個時候,黃治平反倒不急了,他考慮到自己這么點兵力,月光又是這么亮,如果沒有外圍的隊伍接應,要想突圍是極其困難的。他決定等等看,如果實在沒有機會,那就在這里等到明天,在和鬼子做最后一拼。
岳各莊那邊的槍聲漸漸遠去,但還沒有停息,讓黃治平想不到的是自己這邊圍村的敵人外圍,居然突然爆發(fā)了及其兇猛的槍聲和手榴彈爆炸聲。他連忙趕到槍響的那一邊,只見原先布防嚴整的敵人封鎖線上,鬼子和偽軍亂紛紛地調過頭去,朝包圍圈的外側開著槍。敵人的防線離開黃治平大約有兩百米,雖說是夜晚,但月色明亮,加上時不時爆出的炸彈閃光,他還是能夠看得出那邊的敵人完全亂了陣腳。
黃治平連忙叫身邊的指導員去通知全體戰(zhàn)士,要他們除了留下必要的觀察哨,其余人都向這邊集中,隨時準備沖出村去。
他不敢有絲毫大意,仔細觀察著對面敵人的動向。沒有多久,敵人的防線就被人從中間撕開,雖說看得不是非常清晰,但能看到原先守在那兒的那些黑影接二連三地倒下。他一直是個比較心細,遇事不沖動的人,到此時還是不大敢輕舉妄動。
這時候,對面撕開敵人防線的那支隊伍里,已經(jīng)有人沖到了陣地前幾十米處,就聽有人朝這邊大聲喊著:“村里的弟兄是三營的嗎!我們是二連的,來接應你們啦!”
黃治平聽出來了,那聲音是二連的副連長,名叫連勝。他大聲回答:“連勝!我們是九連的!我是黃治平!”話聲未落,他已經(jīng)跳過身前的矮墻,朝來人奔去。在他的身后,九連其他的人也沖了出去。
雙方的隊伍一會合,立即向封鎖線上被撕開的缺口殺去。這時候敵人也從震驚和慌亂中緩過神來,兩邊的敵人開始還擊,并且向中間夾擊,想要重新封住這個缺口。還好二連來得突然,打得也突然,敵人留下的口子夠寬,九連又準備得充分,動作非常迅速,他們終于在敵人封住口子前沖了出來。
二連長黃永清迎上了黃治平,問清村里的隊伍基本上都在這兒了,立即下令一個排斷后,其余人迅速借著青紗帳的掩護撤退。后面圍村的敵人追了一陣,停止了追擊,突圍的隊伍一路向東,很快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