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間的仇恨，只有用鮮血才能洗清——新三十八師諜報隊隊長
進入蘭加訓練營已經(jīng)有四個月了，方靖邊他們已經(jīng)完全適應了這種軍營生活，這天晚上例行的全副武裝越野結束后，七班的士兵們一回到營房，就橫七豎八地躺在了自己的鋪位上，李楊喘著氣說道：“這要累死我了，還不如當時在學校的時候呢，雖然吃得沒現(xiàn)在好，至少每天晚上可以躺在床上睡覺，不用這么瞎折騰，累也就算了，這么冷的天訓練完了還規(guī)定要洗冷水澡，這他媽還不如陸俊家的長工呢，是吧？陸??？“
當時七班有七個人，除了班長方靖邊和李楊、秦定方、顧楓以外，還有陸俊、趙固和葉楚，后面三個人也是和方靖邊同時參軍的大學同學，本來他們是分配到112團訓練營，是基米爾特意跑到112團要了過來的，把熟悉的人放在一個單位里是他覺得理所當然的事情，他認為只有互相熟悉了解的士兵，才能最大限度地發(fā)揮出團體的戰(zhàn)斗力，不過因此基米爾也和另外一個美國教官大打出手，因為他說只有最優(yōu)秀的連隊才可以從別的連隊隨意選取自己所需要的人，所以112團只需要交出這三個人就可以了，其余的什么都不必問，于是讓這群中國士兵見識到了什么是美國功夫。
新來的三個人中陸俊是江蘇人，家里以前還算個不大不小的地主，戰(zhàn)爭爆發(fā)后舉家遷往大后方，那幾百畝地當然都成日本人的了，所以李楊總是開玩笑說陸俊當兵的目的無非就是為了搶回自己家的那點東西，典型的土財主形象。
聽到李楊這句話，陸俊回敬道：“你那體格還想當長工？充其量也就當個短工放放牛什么的。“
秦定方忍不住問道：“陸俊，你家真是地主??？“
陸俊連忙解釋道：“什么地主，我家一向都是詩書傳家，知道我家中堂上貼什么么？一等人忠臣孝子，兩件事讀書耕田，我父親說了，我現(xiàn)在去打仗，是對國家盡忠，打完仗還是要回去讀書。。。“
李楊插嘴道：“讀完書還要回去種田，對吧？我說你們家就是土財主，你這種人應該去的是新二十二師，不是新三十八師，靖邊，我說得沒錯吧？“
方靖邊卻在低頭寫著什么，沒有搭理他，李楊好奇地湊了上去，問道：“你在寫什么呢？昨天不是剛寫過信嗎？“
方靖邊隨手把那張紙卷了起來，說道：“沒寫什么，你們怎么還不去打水睡覺？再不去那些家伙還會留位置給你們嗎？“他岔開了話題。
想想明天還要訓練，李楊等人一窩蜂地沖了出去，剛到門口，卻撞上了連隊上的傳令兵，他喊住了往外面跑的李楊他們，簡潔地說道：“有任務，一分鐘時間裝備整齊，去師部?！?p> 方靖邊幾個人坐在卡車里東搖西晃，每個人都顯得又緊張又好奇，他們還沒有結束訓練，怎么就會有任務？方靖邊臉上露出一絲興奮的神色，他坐在最外面，但寒風卻根本不能熄滅他心頭的火焰，因為他前幾天就從連上別的士兵嘴里隱約知道了今天將要發(fā)生的事情。
邊上的葉楚說道：“你們說到底是什么事情？“
“不會又是什么緊急訓練吧？“
“不可能，有什么訓練就只要我們幾個人參加的？我們又不是諜報隊。“
“說不定是長官們請我們吃飯?！袄顥钤诤f八道。
“全副武裝去吃飯？你吃鴻門宴么？“陸俊諷刺道。
訓練營到師部并不太遠，三十分鐘后，卡車停在了距離師部不遠處的一片稻田里，冬天水田已經(jīng)干涸，晚風吹了過來，枯草敗葉飛得到處都是，滿目肅殺的氣氛，方靖邊他們下了卡車，發(fā)現(xiàn)周圍已經(jīng)站了十幾個荷槍實彈的士兵，不遠處點著一盞雪亮的探照燈，一個軍官模樣的人坐在下面的大石頭上，方靖邊走了過去，敬禮道：“長官，暫一連七班報道！“
軍官點了點頭，說道：“我們諜報隊的弟兄昨天抓了幾個日本偵察兵，師部命令，由你們來執(zhí)行槍決！“
軍官的聲音不大，但還是足以讓所有人都能聽見，這些學生兵們心里升起了一種莫名奇妙的感覺，馬上就要有一個活生生的人倒在自己的槍口下，只要自己手一動，一條鮮活的生命就結束了，參軍當然是為了殺日本人，但是等著一時刻來臨的時候，每個人心里都有種莫可名狀的恐懼。方靖邊努力咽了口口水，說道：“是的，長官！“
在新三十八師團的高級軍官們看來，這種事情至少有兩個好處，第一，讓這些沒見過流血的新兵們知道什么是殺人，等他們上戰(zhàn)場的時候，手就不會發(fā)抖。第二，對付日本的俘虜沒有什么人道可講，他們又是怎么對付我們的俘虜?shù)?？正好可以讓新兵們長點見識。所以也就一直都默認槍決日本士兵應該由新兵執(zhí)行，這次也只是例行公事罷了。
這位軍官就是諜報隊的隊長，諜報隊相當于其他部隊的偵察連，主要是負責全師的警戒、偵查和搜索等任務，昨天正好有三個不知死的日本斥候撞在他們的槍口上，審問了一番后報請師部處置，當時正好在新三十八師師部的孫立人隨口說了句那就槍斃了吧，諜報隊正要執(zhí)行命令，孫立人忽然想起了上次在蘭加訓練營見過的那個班長，方靖邊幾個人嫻熟的技戰(zhàn)術還是給他留下很深的印象的，于是孫立人就命令讓方靖邊他們來執(zhí)行這次任務。
這個軍官看了看這位連孫長官都特意提及的新兵班長，覺得也沒什么了不起的，露出一幅不屑的神色，轉(zhuǎn)頭對自己的部下說道：“把那三個雜種帶上來！“
幾個士兵用槍托和罵聲驅(qū)趕著三個日本士兵走了上來，他們走路都有點搖搖晃晃，看來之前就已經(jīng)吃了不少苦頭，但每個人臉上都沒有露出害怕的神色，諜報隊的士兵們把他們帶到前面，讓他們雙手抱頭站好，軍官看了看這些可憐的日本士兵，嘴角露出一絲復仇的快意，對方靖邊說道：“你是他們的長官，應該第一個來.“
方靖邊沒有說話，在新三十八師里面，槍殺日軍俘虜?shù)氖虑樗诓货r，就算沒有做過，聽也已經(jīng)聽過很多次了，這種情況下，無論你是什么想法，也只有老老實實地執(zhí)行命令，他往前走去，在大概距離日軍俘虜十米的地方站住了，“嘩“的一聲，把手上的步槍推上了子彈，瞄準了最右邊的那個日本兵，那個日本兵閉上了眼睛，大聲說了一句什么，方靖邊知道那是天皇陛下萬歲的意思，他冷笑了一聲，心里暗暗說道，可惜你是看不到的，他手指放在了扳機上面，這一霎那，死去父母親的臉和姐姐的裸尸出現(xiàn)在方靖邊的眼前，他閉上眼睛，手指用力扣了下去，砰的一聲槍響，那個日本兵的腦袋狠狠地往后一仰，倒了下去，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這時軍官走到了李楊他們身邊，把李楊、秦定方和葉楚叫了出來，說道：“下一個由你們?nèi)藞?zhí)行，我數(shù)到三的時候就開槍，知道嗎？“
李楊三人大聲回答道：“是的，長官！“然后開始往前走去，大概走到方靖邊附近的位置，都站住了腳，一起舉起了手中的步槍,但每個人的手都在哆哆嗦嗦地發(fā)抖，第一次看見死人，更是第一次看見死人頭上爆出的血漿，一下就震懾住著了這幾個射擊經(jīng)驗僅限于打靶的新兵，軍官的聲音冷酷地響了起來：“1，2。。。3！“
幾乎是同時的三聲槍響，雖然心里有著不可避免的恐懼，李楊他們還是忠實地執(zhí)行了命令，但準頭卻和打靶的時候有天壤之別，目標的日本兵被擊中了大腿和肩膀，搖搖晃晃地倒了下去，不停地在地上掙扎扭動著，寂靜的夜晚里響起了他的慘叫聲，顯得特別刺耳，又是一聲槍響，方靖邊不假思索地舉起槍結果了他，他可以報仇，但卻不能容忍這種酷刑，軍官冷笑道：“看來你的部下和你還是有差距的，如果這是我的兵，我會讓他們滾回家去，別上戰(zhàn)場給新三十八師丟人，下一個！“
陸俊和顧楓走上前來，舉起了步槍，但趙固卻留在原地一動不動，軍官提高了聲音，叫道：“下一個！“趙固還是站在那里不動，軍官走了過去，冷冷地道：“你沒有聽到命令嗎？士兵。“
趙固看著他的眼睛，說道：“長官，我不知道為什么要做這種事情?！?p> 軍官也盯著他道：“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沒有必要給你解釋理由，你只需要服從命令。“
趙固搖頭道：“我不會做這種事，槍殺戰(zhàn)俘是違反日內(nèi)瓦協(xié)議的?！斑h征軍新三十八師的士兵們有不少受過良好的教育。
軍官冷笑道：“不錯，居然還和我說什么日內(nèi)瓦協(xié)議，你怎么不對日本人說去？“
趙固反駁道：“如果我們這么做的話，不就和日本人一樣了嗎？”
“你錯了?！斑@位諜報隊的隊長的聲音聽起來極為猙獰，他說道：“我們當然不會和日本人一樣，因為，我們要做得比他們還要徹底！“
他轉(zhuǎn)過頭去看了方靖邊他們一眼，說道：“本來遇到你這種抗命的家伙，我一般都是送軍法處了事，但今天我就和你們說說什么是戰(zhàn)爭！“他頓了頓，接著道：“你認為他們是戰(zhàn)俘，但你又知道這些日本人成為戰(zhàn)俘前做過什么嗎？他們到過中國，你知道他們殺了多少中國人嗎？其中就有可能有你或者我的父母姐妹，怎么，你現(xiàn)在還是不肯開槍嗎？“
“日內(nèi)瓦協(xié)議？人道精神？放他媽的狗屁！在南京的時候日內(nèi)瓦協(xié)議哪里去了？美國人的人道精神哪里去了？記住，我們今天做的不是屠殺戰(zhàn)俘，而是正義的復仇！所謂的仁愛寬恕只是女人的玩意，就算真有，也只適合戰(zhàn)爭結束后，我想你們應該弄清楚一件事情，民族間的仇恨，只有用鮮血才能洗清！“他冷冷地加了一句“現(xiàn)在你可以選擇是三天禁閉，還是執(zhí)行命令?！?p> 趙固低下了頭，過了一會兒，緩慢而堅定地抬起頭來，說道：“我絕不會對已經(jīng)放下武器的人開槍，無論怎樣。“
軍官不再理他，陸俊和顧楓看了趙固一眼，再次舉起了手中的步槍，槍響了。
回營房的路上，方靖邊七個人都沒有說話，并不是完全因為今天是第一次殺人，還因為他們正想著剛才諜報隊軍官的那一番話，可以想象，這不只是他一個人的觀念，而是新三十八師上下的共識，以至于他們做起這種事情來，就像餓了就要吃飯一樣理所當然，方靖邊知道，無論他們這群學生兵是否接受這種觀念，這種殘酷的正義觀都不可避免地影響著他們以后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