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信

　　　　夜晚叢林中潮濕的空氣讓人很難受，從藍戒里取出鋪蓋卷鋪好后我和戴芬妮都沒打算睡，只是坐在上面閑聊著。然而連日來又是追趕又是打架的實在太耗精神體力，坐了沒多大會我的上下眼皮就直打架，而且很想順著地心引力躺下去。正打算跟戴芬妮商量著輪流休息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她早已經(jīng)依著我睡著了……

　　即使已經(jīng)睡著，戴芬妮仍然滿臉倦容，一時間看得我直心疼。輕輕扶她躺下，又取出兩條毯子給她蓋上，愣愣地看了一會她露在外面的臉，嘆了口氣又重新坐起來。照明光球藍幽幽的光將周圍照得如同海底世界，四周一片寂靜，只有偶而滴落的水滴打在地上“噠噠”聲，更遠處，惡魔巫師金黃色的照明光球也在亮著，光亮透過支離破碎的枝葉射出來，無法看清下面的兩人如何，但是我的感知卻可以探到希勒已經(jīng)在惡魔巫師懷里睡著了，而那個狡詐的丑臉漢子正將目光射入無盡的黑暗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百無聊賴，困意又涌了上來，但是此時又不能睡，于是我取出了莉娜的信。淡黃的信封上滿是褶皺，我可以肯定那是在布拉德那里折出來的，自從接到這兩封后我就寶貝似的把它們和瑞蘭德的那封一起藏在了藍戒的角落里。把信封鋪在大腿上，左手按著一頭，右手伸開手掌一遍遍從信封撫過將其展平，這才珍而重之地又拿起來。

　　黃超：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說一萬遍“對不起”也不足以抵消我所犯下的過錯，而將你也拉入這場漩渦中則是錯上加錯，自從明白這件事后我每時每刻都生活在痛苦中，而自從和你分開以后這種痛苦似乎又加倍地落在我身上。因為不管以哪個身份，我都忘不了你，對你的愛反而隨著距離的增加時間的延長越來越深，而我卻給自己最愛的人帶來了如此多的是非，如此多的痛苦，想到這我的心幾乎無力跳動。

　　我傷害你那么深，我想你是不會再來找我了，也不會看到這封信了，可是，除了你，很多話已經(jīng)沒有了可以傾訴的對象，我的爸爸媽媽也不行。

　　為什么是我？為什么那么晚才明白？為什么要跟你去雷云廢墟呢？也許不去那里就不會有后來發(fā)生的一切了吧？然而事情總是發(fā)生了，無可挽回，當(dāng)我明白了自己的使命后我不得不痛苦地做出抉擇，我抵觸這一切，我要以自己的方法完成這件事，我是那么愛你，我不想也把你牽扯進去。更何況，你是那么與眾不同，那么出色，大家真的都很喜歡你，如果你出了事，蘇菲姐、露茜、戴芬妮、莉娜姐、格琳公主都會為此傷心吧，她們都是那么好的人，怎么能讓她們傷心呢？最重要的，我愛你，我想讓你好。

　　這個理由能讓你原諒我嗎？

　　當(dāng)過往的美好回憶成了痛苦源泉，我還剩下什么？只能讓神的意志拖著疲憊的身心在沙漠里游蕩，在信徒們虔誠祈禱聲中去感受他們的疾苦以忘記自己的痛苦，這是讓自己感到好過的唯一方法了。

　　有時候見到一個可愛的小孩，或者一個孤獨痛苦的老人，又或者一朵在清晨綻放的帶著露水的花，再或者夜空中匆匆劃過的一道流星，在見到這些能觸動心靈的景象的時候，也會忍不住想自己太執(zhí)著于過往是否太傻，被回憶和痛苦遮住了眼睛是否會致使我對這個世界的認識也變成錯誤的，是否應(yīng)該暫時拋卻一切投身到現(xiàn)在正努力做的事中來。因為即使再執(zhí)著，死守著過往不放仍然無法挽回，已經(jīng)選擇的路始終還要走下去，也許不再執(zhí)著，拋開一切之后會走得更輕松。心靈被觸動后的短暫清醒最初只有不到一分鐘，后來見得多了聽得多了想得多了走得遠了精神也快被別人的痛苦折磨麻木了，這清醒的時間才越來越長越來越長，相應(yīng)的，因沉浸在回憶中而痛苦的時間就越來越短。原本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悲傷，后來看到一個懺悔的老傭兵才突然醒悟，應(yīng)該是后者，因為我一以直把自己的痛苦當(dāng)作懺悔，懺悔曾對你犯下的過錯。懺悔是我彌補過錯的唯一辦法，既然不能以痛苦來懺悔，只好直接懺悔并祈禱你能過得很好。

　　每晚都睡不安穩(wěn)，總會在睡夢中哭醒，早晨醒來第一個想的也是你，我一定是中了你的毒了，可我寧愿這樣，不然在沃斯坦的十幾年除了與爸爸媽媽之間的感情外將毫無意義。

　　我不知道我的離開是否能讓你從這場漩渦中抽身而出，我知道的是如果我們在一起你將一定會按照某條千百年前就已經(jīng)定下的路走下去，路的盡頭就是死亡。

　　我多想那天出現(xiàn)在沃斯坦的不是你，或許我就可以在今天不帶絲毫感情色彩地看著另一個人去送死，為了你我愿意。而且我也不會因為害了那個人而陪他一起死，我還要和你在一起，每一分鐘每一秒都在一起也不嫌多，我要和你一起走到時間的盡頭。

　　天哪，原諒我吧，原諒我吧……

　　如果有那么萬分之一的可能，你看到了這封信，一定不要找我，不然這些年來我所承受的那些刻骨銘心的痛就失去了意義。不要問為什么，或許會有一天我能親口為你解釋。試著原諒我，求你了……

　　瑞蘭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