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沈興似乎很喜歡吊人胃口,“損壞的雖然不多,老化的卻不少,進太空是個玩命的勾當,這些老家伙沒法勝任這么艱巨的任務(wù)。”
“什么?那怎么辦?”李冉頓時急了。
“最簡單的辦法就是造新的,但是你也知道咱們是有技術(shù)缺材料,這種集工業(yè)化之大成的結(jié)晶,不是咱們基地里那幾條舊時代留下的生產(chǎn)線能解決的!”沈興摸了摸身邊冰冷厚重的車廂,“工業(yè)體系是一個有機的整體,任何一個環(huán)節(jié)加工不到位都能讓最后的成品變成昂貴的廢品?!?p> “不能冒個險嗎?咱們又不是長期使用,只用一次就好!”李冉懷著一絲希望說。
“不可能!誰也沒辦法確定到底什么地方出問題的可能性大一點,這不是在平地上,而是往天上爬,萬一爬到一半兒車廂掉下來,肯定砸壞軌道站,到時候哪還有另一次機會?”沈興斷然否決了李冉的提議。
據(jù)他所知,在舊時代類似的事故就沒少出,不過那個時候列車每次運行都是二十節(jié)車廂以上,中間壞他三個五個并不會危及整體的安全,而現(xiàn)在的計劃里才用兩節(jié)車廂,壞一個就得趴窩!
“一點辦法也沒有了?”李冉狐疑地四下瞅了瞅,明明大伙全都在忙活,哪像沒辦法的樣子?
“有!”牛角尖搶先說道:“把所有的車廂全都拆開,凡是能替換的全都換掉,不能換的一個一個檢測,挑情況最好的零件重新組裝!”
“就你嘴快!”沈興屈起中指照著牛角尖的腦門兒狠狠地敲了一記,合金的指節(jié)敲中合金的頭盔,竟然只發(fā)出一聲悶啞的促響。
“全拆?都什么零件是不能換的?”李冉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這里至少有上百節(jié)車廂,這么大的工程得用多長時間?
除了鄴派的人之外,再沒有人能干這種細致活兒,可這兒是什么地方?是生命的禁區(qū),半個世紀不見人跡的莽礫原!連適應(yīng)了輻射環(huán)境的普通人都不敢接近,鄴派的技術(shù)人員堅持穿上動力裝甲才肯進入,穿防護服都不敢進的地方!
就是說在這里工作,到了飯口就必須把人接回去才能吃上飯,想撒泡尿都得回基地!
這哪是工作?根本就是折磨!
沈興敲了敲車廂說:“還好,不能換的全是大件,像車廂的大梁、廂體什么的,這些大個的金屬部件還有車廂的復(fù)合材料外殼都很結(jié)實,再用五十年也不是問題,需要換的主要是各種各樣的化工制品,橡膠圈啊、電路板啦、導線外皮什么的,都是小件。還有就是動力系統(tǒng)必須仔細清洗保養(yǎng),畢竟這么多年了,原本的潤滑油什么的早就干得不能再干,不清理干凈沒法用。”
天哪!李冉差點沒痛苦地呻吟出聲,還要清洗,豈不是還得運水過來?
“把這些事全辦完,就能修好列車?”胡二突然出聲問道。
“對!”沈興回答得十分干脆。
李冉心一狠牙一咬:“好,所有的事情我都交給你,需要用什么你只管提,只要咱們有的我全支持給你,用最快的速度給我把它修好!”他的決心下得不可謂不堅決,若非到了不解決朔潮不行的地步,他絕不肯下這么大的本錢!
三大基地外加海底城,目前的李冉看似風光,可實際上呢?海底城就不用說了,完全是靠海吃飯,三大基地中的地下城原本就缺少原材料,中心區(qū)的封閉更是雪上加霜。佛肚山谷也甭提了,軍事基地又不是加工廠。只有一號基地有少量的材料儲備,但是數(shù)量不多,能不能滿足需要很難說。
到時候真缺點什么,說不得就得拆東墻補西墻——一想到這兒李冉覺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基地里有什么可拆?除了一號基地里的飛機等武器平臺就是各種各樣的武器系統(tǒng),那可全都是從舊時代留下來的寶貝啊,他怎么可能不心痛?
但是又有什么辦法?不拆這些東西就得拆基地,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該如何選擇自不必說。
好在深層基地里的聚變?nèi)剂蠎?yīng)有盡有,不管支持飛機飛多久都沒問題。
沈興一臉地驚愕,他可真沒想到李冉答應(yīng)的這么痛快,若不是聽得出李冉語氣中的掙扎,只怕他就要以為李冉根本什么也不懂了!
做為真正的行家,他遠比李冉更明白需要什么,用舊時代的話說,除去技術(shù)之外,更需要的是戰(zhàn)略資源,其中有些材料根本是目前的技術(shù)無法生產(chǎn),用完了就再也得不到的珍惜資源!
設(shè)身處地的想一想,若是把他換到李冉的位置,他絕對下不了這么大的決心——他不知道的是李冉根本不明白他需要的東西有什么樣的價值,否則的話會不會答應(yīng)的這么痛快就難說了。
“怎么?”得不到沈興的回應(yīng),李冉險些氣急敗壞,“你還有什么要求?”
“不,沒了!”沈興趕緊回答,“不過丑話說在前頭,這東西在舊時代也算是高精尖,咱們不缺技術(shù),但是技術(shù)這玩藝兒不是你懂它就聽擺弄的,還需要一個熟練的過程……”
“甭廢話,你就直說是什么意思吧?!崩钊?jīng)]心情聽他東拉西扯。
“就是說修復(fù)的過程不可能順利,需要一定的時間?!?p> “一定是多久?”李冉開始不耐煩了,怎么和搞技術(shù)的人說話總是這么費勁兒?
“很難說,肯定不短就是了?!鄙蚺d擁有技術(shù)人員最基本的特質(zhì):嚴謹!所以就算有再大的把握也要給自己留一條退路,絕不把話說死。
“什么?”李冉這下是真急了,他強行壓住差點像火山一樣爆發(fā)的滿腔怒火,“我說了全力支持你,讓你們來這兒不是磨練手藝的,給我用最短的時間修好它!”
“這不可能……”
“十天!”李冉憤怒地咆哮,所有人的動作同時停住了。
“我必須為車廂的可靠性和安全性負責!”沈興仍然試圖說服李冉,“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
“沒什么可但是的,誰也不知道下一次朔潮什么時候來,朔潮一到所有的電子系統(tǒng)都要報廢,盡、快、修、好、它!”
“好吧,你是老板聽你的?!鄙蚺d艱難地答應(yīng),“既然如此,現(xiàn)在就抽調(diào)人手,二十四小時停人不停工?!?p> “你自己聯(lián)系一號基地,我安排所有人力物力配合你!”李冉很干脆地把權(quán)力放給了沈興。
大權(quán)在握的沈興開始聯(lián)絡(luò)一號基地,李冉和胡二幫不上什么忙,干脆一起離開了。
大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外面的天雖然還是一片灰蒙蒙的,可雨已經(jīng)停了,東方的天空黑壓壓一片,時不時地閃過條條電蛇,可雷聲卻聽不大見了。
胡二猶豫了一下輕聲問:“頭兒,這么做真的值得嗎?”
李冉重重地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我知道私下里不少人說什么我把自個兒當救世主什么的,你覺得我會那么想嗎?”
“當然不會。”胡二趕緊回答,開玩笑,誰敢說會啊?問題是現(xiàn)在李冉正在干的事情沒法不讓人往這方面想!
“我倒是想我有那個本事!”李冉重重地在地上搓了搓鞋底,停頓了一下說,“可我沒有?!?p> 從走出岐山到現(xiàn)在,一共只有幾個月的時間,可他經(jīng)歷的事遠比人生前十七年的總和還要多,沒能救出被匪幫劫持的鄉(xiāng)親,是他最遺憾最無奈最無力的事,雖然他刻意不去想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可每到午夜夢回,那些熟悉的身影總會在不經(jīng)意間闖進他的腦海,揮之不去。
胡二也不知道自己說點什么才好,他并不了解李冉的經(jīng)歷,但是以他的了解來說,李冉能夠走到今天這一步完全是巧合和機遇——即使他知道了包繼的存在,最多也就是把前面的完全兩個字去掉。
“算了,不說這個了?!崩钊窖銎痤^望著漸漸散開的陰云,“走一步算一步吧?!?p>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天上的云層漸漸散開,云隙間竟然透出片片陽光。沒過多久夜蜓轟鳴的引擎聲就打斷了兩人的閑聊。
回到一事情基地,李冉立即把情況和包繼說了一遍,懇請包繼全力支持修復(fù)計劃。
以李冉來看包繼十成十會滿口答應(yīng),本來這件事就是他交待了,怎么可能放手不管?沒想到包繼沉默了片刻之后長嘆一聲說:“我先給你看點東西?!闭f完全息影像一揮手,空氣中立即出現(xiàn)了懸浮的顯示窗口。
窗口上顯示的是高空俯視地面的情景,李冉知道這是衛(wèi)星影像,連續(xù)幾次放大之后,一條斷斷續(xù)續(xù)的舊時代公路出現(xiàn)在畫面上,隨后鏡頭上挪,一個不斷向下挪動的人影進入李冉的眼睛,隨后是第二個、第三個。
他們排著還算整齊的方隊,步伐濺起的灰塵滾滾飛揚。
“這是……”李冉的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不解地看著包繼,畫面上明顯是正在行軍的軍隊!
“這是實時的衛(wèi)星圖像,”包繼點了點畫面,畫面連續(xù)縮小了幾次后指著畫面下沿的一點說,“這里是鄴城?!?p> “怎么?”李冉霍地站了起來,“上北下南,你是說他們正往鄴城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