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向前走一點,一具面目全非的黑衣人尸體出現(xiàn)在兩人眼前,丁芮就像突然間被石化般愣住了,兩眼死死地盯住黑衣人死不瞑目臉,腦子里一片空白軟軟地坐倒在地,全身的力氣仿佛一瞬間抽空了。
護衛(wèi)年輕的臉還帶著稚氣,怒睜的雙目似乎仍然射出無邊的仇恨和怒火,可那雙漆黑明亮的眼睛已經(jīng)變得黯然無光,再也沒有往日的靈動;一道豁口從耳根一直切到鼻梁,傷口里露出幾顆染紅的牙齒和半片顴骨,干涸的紫黑色血液覆蓋了他的整張臉,身上更是數(shù)不清有多少傷口……他的嘴巴還緊緊地咬著下唇,凝固的肌肉生動地將他臨死前的表情保存到現(xiàn)在。
“小四……”丁芮的眼淚刷地流了出來,心里空空的就像突然間缺了一半。
尸橫遍地,血肉橫飛。
冷兵器戰(zhàn)斗的慘烈程度絕不比熱兵器的戰(zhàn)場差,視覺沖擊力甚至猶有過之!
丁芮知道和自己一起的護衛(wèi)全都戰(zhàn)死了,可想像中的死亡和親眼見到殘缺不全的尸體是兩碼事——昨天緊張的戰(zhàn)斗讓她根本沒精力關(guān)注護衛(wèi)的遺體。
李冉輕聲嘆息,抬眼環(huán)視一周,確定沒有異常才拍了拍丁芮的肩膀說:“別這樣,讓他安心的走吧。”他心里一樣堵得厲害,就在幾天之前,他從小長大的村子遭到了同樣的慘禍,不知道多少鄉(xiāng)親慘死。他們是不是也這樣死不瞑目?
他突然間無比地痛恨造成這一切的匪幫,暗暗發(fā)誓與匪幫不共戴天!
丁芮猛地擦亂了滿臉的淚水,長吸一口氣咬住牙說:“我沒事!”她硬挺著不讓自己的目光離開小四的臉,強迫自己記住這張猙獰的、沾滿塵土和血跡的臉。
車隊被毛人襲擊不是她的錯,但是若沒有她,小四也許就不用轉(zhuǎn)身回去和匪徒拼命,也許就能活下來!
“他是你什么人?”李冉輕輕地問,昨天的他幾乎是從頭看到尾,知道黑衣人最后只跑出她一個人,從丁芮的言行推斷得出她肯定不是普通人,至少有一定的地位和影響力,自然推測出這個年輕的黑衣人很可能是為了保護她才死在這兒。
他知道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時代,所以即使村子被匪幫偷襲,師傅不知所蹤也沒掉一滴眼淚。淚水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他要用自己的雙手,自己的力量救出活下來和鄉(xiāng)親,報仇雪恨!
哭過的丁芮情緒穩(wěn)定了一些,她咽了咽淚水,聲音嗚咽著說:“他叫小四,是和我一起長大的玩伴……”說著眼淚又要流下來,她死死地咬住牙,硬是別著頭忍了回去。
說是玩伴兒,其實就是家里的下人甚至奴隸的后代,從小就被培養(yǎng)成家族后代的助手和保鏢。因為一起長大,這樣的保鏢對家族的忠誠度極高,背叛的可能性極低。
她不想在李冉這個半友半仇的人面前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可女人是感性的動物,即使從小到大都當成男孩兒養(yǎng),可她骨子里畢竟是女孩子兒。
“起來吧,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咱們的時間不多?!崩钊絼竦?。
現(xiàn)在是一大清早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手表上的時間是四點二十三分!
毛人部落吃了這么大的虧,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如果不是他們從來不在夜里活動,只怕現(xiàn)在這里已經(jīng)到處都是怒火沖天的毛人,他的時間不多了。
丁芮輕撫,合上小四的怒睜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合上的雙眼的小四,猙獰的表情竟然柔和了許多。
她兩腿酸軟地慢慢站了起來,剛剛平靜一點的神情一片黯然:“我甚至沒辦法為他們收尸……”
雖說丁芮是個女孩,但從小接受的是嚴格的家族式精英教育,心智算得上非常堅韌,若不是昨天從生死邊緣游走一遭,今天一早又和李冉出了那么一當子事,她不一定會這樣失態(tài)。
畢竟不管是她還是李冉都明白一個淺顯的道理:死了的已經(jīng)死了,活著的人卻仍然要活下去!
傷心難過歸傷心難過,發(fā)泄過后也就算了,難道還要自虐自殘自殺?這個時代沒有舊時代那種動不動就精神崩潰的笨蛋,凡是挺不下去的要么死了要么瘋了,能活下去才有希望。
“這不是你的錯。”李冉從來沒安慰過女孩兒,也不知道說點什么好,只能像安慰兄弟一樣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
丁芮勉強笑了笑,微微縮了縮肩,咬牙挺住沒避開:“謝謝,咱們走吧。”李冉用的力氣實在不小,拍得她的肩膀生疼。
李冉遲疑了一下,猶豫著問:“你沒問題嗎?要不你在這兒等著……”
“不用,我跟你一起走!”丁芮別開視線,死死盯住小四的尸體,她要記住每一個死在這里的護衛(wèi),不僅如此,她還要報仇!
什么貨物什么責任,去他媽的蛋吧!匪幫除非不往南走,敢出森林就一個也別想跑!
丁芮恨恨地下定決心。雖然她心里明白,家族肯定不會為了幾十個護衛(wèi)的死而出面剿滅匪幫——護衛(wèi)的地位并不比奴隸高多少,況且還有其它幾個大家族在一旁虎視眈眈,說服家族里的那幫只認利益的老頭子簡直就是個笑話!
可她若是不這樣做,這一生都會活在愧疚之中。
李冉盯著她的眼睛看了足有三秒鐘,發(fā)現(xiàn)了李冉目光的丁芮毫不回避地與李冉對視,李冉從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堅定不移的決心和意志,終于點了點頭,轉(zhuǎn)身走向公路。
兩人的目光延伸,越來越多的尸體映入眼簾,絕大多數(shù)是毛人的尸體,零零散散地倒著幾十個套著獸皮袍子的匪徒,間或夾雜著幾具黑衣人的殘缺不全的尸體。
所有的尸體都沾滿了血跡,好一點的還能留下個全尸,運氣差的甚至被分了尸,一眼望去根本拼不出一具完整的尸體,亂七八糟的內(nèi)臟和捅穿了皮膚的骨茬更是隨處可見,到處是干涸的血跡和斷裂的武器,一股惡臭和著血腥味兒充斥四周,引來一群群的蒼蠅和食腐的野獸在徘徊不去??吹絻蓚€人,它們警覺地抬起頭來,緊緊盯住突然出現(xiàn)的人類。
沒走幾步丁芮的腳下一軟,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東西,她強忍住惡心的感覺看也不看一眼地拔出腳,一步不差地跟住李冉。
她怕自己看一眼,就會惡心的吐出來!別說她一個第一次見到戰(zhàn)場的女人,就算是個第一次上戰(zhàn)場的戰(zhàn)士也會被慘裂血腥的場面刺激,表現(xiàn)不一定比她更強。
李冉也是第一次見過數(shù)百人火拼后的血腥場面,但他是個獵人,平時凈和殺戮這個詞打交道,對肢體和內(nèi)臟之類的東西遠沒有丁芮那么敏感,而且他始終走在前面,雖然心里一樣不舒服。
兔死尚且狐悲,何況眼這里有上百具人類的尸體?李冉也只是個十七歲的少年,最多也就是比其它同齡人經(jīng)歷了更多的坎坷,心智更加堅定些罷了。
兩人一前一后爬上公路,公路上同樣是大面積的尸體,但黑衣人尸體陡然間多了起來,只不過毛人的尸體更多!
李冉注意觀察了一下,基本上沒有一具黑衣人的尸體是完整的,這個發(fā)現(xiàn)令他對丁芮背后的勢力更加的好奇,這絕對是一個凝聚力級強的組織,竟然能讓普通人員如此效命!心中不由地多了幾分警惕和期待。
李冉讓丁芮等在旁邊,自己在尸體間走了一趟說“車落到匪幫手里了?!?p> “你怎么知道?”丁芮詫異地問,光是看看就知道車落到誰手里,這也太玄了一點吧?
“要是落在毛人手里,這兒就會留下一堆車箱碎片,他們只要吃的,別的什么都不要?!崩钊降男念^掠過一絲陰影,毛人多少保留了一點人類的特點,當人數(shù)的優(yōu)勢喪失之后,他們同樣會轉(zhuǎn)身逃走,而且逃走的時候很可能順便帶上幾具尸體當做食物……
看這里的情況,毛人帶走匪徒尸體的可能性極低。
他心里想了什么自然不會對丁芮說,原本心情就差到家的丁芮若是知道護衛(wèi)的尸體竟然還有可能遭到這樣的下場,不知道她會有什么反應(yīng)。
“好了,咱們往哪邊走?”
“往南!你到這兒來就是為了走一圈?”丁芮哭紅的眼睛瞪關(guān)李冉,滿眼的詫異。
她也不是笨蛋,自然想得到李冉到這兒來有什么她想不到的目的。
李冉扁扁嘴沒說話,沖丁芮撇撇頭,帶頭走向南邊。
他到這兒唯一的原因是想確定車是不是落到匪幫手里,僅憑丁芮幾句話實在讓他難以相信某個勢力會為了鄉(xiāng)親們出頭,但丁芮的東西同樣落到匪幫手里就不同了,想必他們會很想找回這些東西!
他和丁芮都與匪幫有怨,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如此他才覺得兩人的合作關(guān)系更緊密些。
李冉不回答丁芮也不追問,仍然跟在他身后,可剛剛走出幾十米,李冉突然毫無先兆的停下,跟在他身后的丁芮差點和他撞成一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干什么!”
“噓——你聽!”李冉緊皺眉心,一臉凝重。
“怎么?”他的表情感染了丁芮,可豎起耳朵卻什么也聽不見,狐疑地瞅了一眼李冉,看他凝重的樣子不像開玩笑,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來。
突然李冉低吼一聲:“跑!”
“什么?”丁芮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李冉拉住胳膊撒腿飛奔,丁芮被他拉得踉踉蹌蹌,胳膊上就像箍了一層鐵圈,根本不給她問個明白的機會。
不過很快她就用不著問了,一片沙沙的聲音正由遠及近,飛快地逼近過來。
————分割————
嗯,習慣性地渲染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