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夜無星無月漆黑一片,洞外伸手不見五指。洞里的丁芮和李冉背靠洞壁緊緊依偎在一起,用體溫互相溫暖著彼此——路洞寬敞而平直,清冷的夜風穿洞而過,吹得丁芮全身直冒雞皮疙瘩!
這是他們兩個第二次靠在一起,上一次兩個人都睡著了,可這一回卻是在清醒的狀態(tài)下主動靠在一起,黑暗中丁芮羞紅了臉,一顆芳心跳啊跳啊跳,只覺得身子靠著李冉的部位一陣陣地發(fā)燙,而靠不上他的地方又一陣陣地冰冷。
越靠緊李冉她的心底越是泛出層層的罪惡感,總覺得這樣不對,可冷冷的夜晚又讓她欲罷不能……只有在失去之后才明白擁有的可貴,平時毫無價值的溫暖竟然如此令人貪戀!
在這個時代也只有她這樣出身于大家族的女子在接近陌生男人的時候還能保持一份矜持,貧苦人家的女兒十幾歲,甚至更小就得為了生計奔波……對富有的男人來說她們是傳宗接代的工具,對貧窮的男人來說她們是發(fā)泄欲望的工具,在這樣一個時代,絕大多數(shù)女嬰的降生代表的就是一場看不見盡頭的悲劇。
她們根本沒有選擇的權(quán)力,有能力、實力和天份養(yǎng)活自己的畢竟只有極少數(shù),而像丁芮這樣的幸運兒更是少之又少。
大家族的女兒不愁吃穿,雖說不上錦夜玉食卻也夜食無憂,但她們的地位遠遠不如同族的男子,通常,她們會在長大后嫁給門當戶對的家族,成為維系各勢力關(guān)系和家族利益的棋子。
聯(lián)姻的女子待遇如何完全與娘這的勢力大小而掛鉤,至于感情……她們有資格奢望么?
她們的幸運從另一面來說,何嘗不是另一種不幸?只不過若是給那些貧苦的女孩兒選擇的機會,她們只會將吃飽穿暖看做天堂!
而丁芮就是一只不想被關(guān)進籠子里的金絲雀,她有一位比她大七八歲的小姑姑,小姑姑每次見到她,都會悄悄地抱著她痛哭一場。
她本想證明自己對家族的價值免去和小姑姑一樣的聯(lián)姻命運,可事情走到這一步,她的明天又在哪里?
現(xiàn)在靜下心來仔細想想,就算她能將李冉、甚至說將李冉的師傅請進家族,家族里的老家伙也能說成是她的運氣好碰上了機會,而不是說她的能力足夠獨擋一面!
該怎么辦?
她窩在李冉的胳膊底下,輕輕地一聲嘆息。
“怎么了?”李冉半仰著頭斜望洞頂,愣愣地出神。
三米多高的洞頂密密麻麻地布滿了點點閃爍的黃綠色光芒,恍若無月的晴朗夜空。
只是“星星”的密謀未免太強了些——洞頂?shù)牧咙c是趴在洞頂上的一層密密麻麻的螢火蟲兒,剛剛進入路洞的時候因為光線不足,他和丁芮都沒注意到洞頂?shù)倪@些小東西,直到天色完全暗下來,螢火蟲尾巴上閃亮的微弱光芒才暴露了它們的存在。
朔潮來臨,就算是小小的昆蟲也知道趨吉避兇,藏進路洞中的昆蟲大異于往日的喧鬧,安安靜靜地呆在洞頂一動不動,一點聲音也沒發(fā)出,只偶爾動一下尾巴亮出那點點亮光。
洞頂上肯定不止螢火蟲兒——李冉舔了舔嘴唇,蟲類是優(yōu)質(zhì)的的食物來源,要不是現(xiàn)在看不清楚,只怕他會立即跳起來捕捉味好肉嫩的蟲子當做補充食物。
師傅說過,人類并不是地球歷史上進貨得最成功的生物,進化得最成功的生物是小小的昆蟲!它們的忍耐力適應力和種群分布遠遠超過人類,大災難后最先恢復種群數(shù)量的就是昆蟲!幸好洞里只有普通昆蟲,若是跑進來幾只變異的大號食肉蟲……這么黑的光線還不要了他的老命?
朔潮最初出現(xiàn)的時間剛剛過千,就是說最強的大潮將在今天夜里過去,明天清晨潮勢減弱,光線就足夠他看清洞頂?shù)南x子了。
“沒事?!倍≤禽p輕搖了搖頭,這種女孩子的小心思她怎么會講出來?況且說出來也沒有什么用處,難道李冉還能替她解決了家族的問題嗎?
在這樣一個時代里,脫離了家族她不可能有安然生存下去的能力,難道她要像那些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貧民那樣用自己的身體和尊嚴為了下一頓的飽餐而付出?
現(xiàn)實永遠殘酷無情,可理想必然建立在現(xiàn)實的基礎(chǔ)之上,連肚子都填不滿光知道扯理想叫做癡心妄想!這一點到了什么時候都不會變,她可能成為家族的工具不假,但她從來都沒想過脫離家族——工具也要有個工具的樣子,家族必須掌握一名工具的必備基本技能和知識,包括審時度勢。
丁芮額前幾絲散落的亂發(fā)掃在李冉的臉上,嫩嫩地癢,讓他忍不住想打個噴嚏,抽了抽鼻子才忍住了鼻端的酸意:“那你嘆什么氣?我們村子都讓匪幫毀了我也沒像你一樣哀聲嘆氣的?!备觳驳紫?lián)е粋€年輕女人,讓李冉的小弟弟蠢蠢欲動,只是他對男女之事毫無了解,根本不知道該怎么解決問題,只當和從前一樣是睡覺時的正常反應。
他坐在靠洞口的一面,風從洞口進來,先打在他的身上之后才會吹過丁芮,不過他身上厚實的衣服有效地抵擋了寒風的侵襲,感覺雖然冷卻不是不能忍受,實際上的感覺反而比丁芮好得多。
“那怎么一樣?”丁芮幽幽地說,“你是你我是我,不一樣的……”
“你煩什么我不想管也管不了,我只想把他們救出來!”李冉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丁芮的話,他抿緊了嘴唇,又低聲補充了一句“承你的情?!?p> 不知道被匪幫抓起來的鄉(xiāng)親們現(xiàn)在怎么樣了,找沒找到合適的地方躲起來。
丁芮抬頭看向李冉的臉,黑暗中連他的一點點輪廓也看不清楚,更沒辦法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她不由自主地猜測李冉誠肯的語氣背后是一副同樣誠肯的表情還是一副詭計得懲的得意——承情?在這個時代哪有什么情?只有一致的利益才能維持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人情有個屁用?
丁芮苦笑著搖搖頭,摸了摸懷里小東西柔順的皮毛,小東西趴的地方被它的皮毛捂得暖暖的。
怎么才能讓他和自己的利益一致呢?
兩個人都不知道再說點什么好,默默地靠在一起汲取對方的體溫,不知道什么時候丁芮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夜里的風吹了又吹,始終令她半睡半醒睡不塌實,忽然間她覺得臉上有個濕漉漉的東西挪來挪去,模糊的意識突然清醒過來。
睜開眼睛一看,放大的小東西正趴在她的肩膀上,不停地舔著她的臉,看她醒過來,黑漆漆的小眼睛頓時露出歡喜的光芒,“嘻嘻”地叫了兩聲,使勁蹭了蹭丁芮的臉。
這小東西!丁芮寵溺地撓了撓小東西沒在毛里的脖子。她不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但四周已經(jīng)不那么黑了,大概比天氣陰沉沉的時候再差那么一點,勉強看得清身邊的東西。
“幾點了?”剛剛清醒加上一夜沒睡好,丁芮的聲音啞啞的,瞇縫的眼睛和慵懶的神情與平時的精干天差地別。
李冉看著她的樣子失神了片刻才說:“五點多了,時間還早,要不你再睡會兒?”
丁芮搖了搖頭,撐著酸痛的身子離開李冉的胳膊。
丁芮離開的位置上溫暖的熱量迅速散失,不知道怎么了,剎那間李冉竟然覺得心底涌出了一股又一股的失望,不由地搖了搖頭甩開莫名其妙的念頭:我有什么可失望的?
“準備準備吧,咱們走!”李冉揉揉酸麻的胳膊,眼睛瞅著洞外說。
丁芮打開水馕先喂了小東西喝一些,再換過水馕喝了幾口,隨口接道:“是嗎……呃!你說什么?”她猛地回過神來意識到李冉說的話,下意識地扭頭一看,頓時愣住了。
路洞外天光大亮,一掌高的草叢翠綠間夾雜著叢叢黃葉,再回頭看,滿洞的小動物早就不知道什么時候全不見了,只剩下空蕩蕩的路洞。
“怎么,怎么這次這么快?”她的腦子一下子還轉(zhuǎn)不過彎兒來,連話也說得結(jié)結(jié)巴巴。
雖說她也知道朔潮的時間有長有短,可在她的記憶里最短的朔潮也持續(xù)了一天有余,長的甚至能夠長達四天!怎么這一次才一夜?
李冉不由地好笑:“我哪知道為什么?朔潮去得快還不好嗎?”他的心里熱乎乎的充滿了動力,比起長時間的朔潮,這么短的時間沖進大氣層的有害粒子數(shù)量肯定要少得多,輻射量這樣低,就算昨天夜里被抓的鄉(xiāng)親都暴露在野外,最多也只是大病一場,而不會喪命!
朔潮的時間為什么這樣短根本不是他關(guān)心的事情。
他早上一睜眼看到的就是空蕩蕩的洞頂,滿洞的小動物和昆蟲幾乎全不見了,只剩下小家伙還趴在丁芮懷里睡得噴香。
這時他還沒意識到是朔潮結(jié)束了,直到將目光轉(zhuǎn)向洞外——昨天為了躲避朔潮而枯死的草葉重新舒展開,又一次綻放生命了的光輝!
“這可真是個奇跡。”丁芮喃喃地說。
“沒錯!”李冉隨口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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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怎么了,寫到兩個人間那點破事就收不住,明天開始加快情節(jié)進度,男女關(guān)系先放放吧……
另外,書評區(qū)咋這么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