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來,林南和龔海一邊替燦國配藥治病,一邊也聽了翠云對甄家遭遇的泣訴。
“清平世界朗朗乾坤,難道就沒有個講道理的地方,姑娘何不到州府衙門去狀告那等禽獸?”龔海憤憤不平。
“蔡京身為太師,權(quán)重勢大,黨羽遍布朝野,可憐我姐弟弱女病男,相依為命,無勢可靠,怎敢以蚍蜉之力去撼大樹,只有忍氣吞聲茍全性命的份了,還敢惹他?”翠云說著,淚水早已浸濕了頭發(fā),亂粘在臉上,雙眼更是又紅又腫,一副凄迷模糊的樣子,讓人看了更加心酸不已。
霎時,林南突然感到一股干云豪氣從腳底迸發(fā),直沖腦門,使他熱血沸騰?!班帷钡匾宦?,他立地而起,手握劍柄,慷慨激昂:“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間,上則為國除奸鏟賊,下則為民請命安身,雖赴湯蹈火,又何懼哉?如不效言,又有何面目立身處世,枉為七尺男兒!”他覺得甄家的事不是鏟除一個惡霸的問題,那就簡單的多了。還是得從長計議連根拔起,如此一來,與自己的目的就不謀而合了,自己回到前世來不正是要實踐《河洛兵法》的精神嗎?這回可是遇到具體事例,是要玩真的了。所以有些激動,這事看來要管定了,那就以此為起點吧!
龔海一見此情此景更是被感染的氣血噴涌,他緊攥紫鉄刀,咬碎口中牙。他壯懷激烈地說道:“某家龔海,愿意追隨公子,拼卻這七尺血肉之軀,專管人間不平之事,縱然是刀山火海,何懼我勇往直前,愈敗愈戰(zhàn),雖死猶榮。”說罷揮刀砍石,以明其志。這個鋼鐵般的漢子,最見不得女人的眼淚,這絕色女子的不幸遭遇能夠?qū)λ戆祝屗軐櫲趔@,他愿意以一個兄長的身份來無怨無悔地攔上這樁麻煩事,別無他求,為的就是一個“正義”二字。
此時的甄翠云見二人豪言壯語直抒胸懷,一股前所未有的帶著暖流的陽剛之氣頓時烘遍了全身,她那顆無助孤冷且將被凍滅的星星之心,忽然仿佛一下子被從十八層冷窟里提了出來,被這無邊的暖流烘托和撫慰著,她又同時感到自己是那樣的脆弱,再不堅強了,脆弱就會輕松,就意味著會得到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這種感覺是孫可喜所不能給的,這感覺真好,她真想蕩漾進去,那就是靠近他的懷里,可這好像一時又辦不到。
想到這里,他再也控制不住感情的閘門,那洪水噴涌之下,她只好無力地抱住廊柱,一聲高過一聲,一浪高過一浪,向著遠方,不停地狂哭慘嚎,似滔滔江水,盡情發(fā)泄。
那哭聲似在聲討天理不公,也似在表達對強權(quán)的無奈,更似在對恩將仇報的譴責,也仿佛似在訴說弱者的無助,撕心裂肺,寸斷肝腸。
兩個大男人從未見過如此般的傷心欲絕的哭叫,不僅也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兩人的眼圈也紅了,顯然是受了感染。林南又道:“這是長期以來的壓抑郁結(jié)造成的,需要緩緩的釋放。龔兄可記得起我們初識她時,那憂郁低沉的表情,任何事都不會叫他開心,因為她的心頭有一塊重石,一塊揮之不去的重石壓著她的頭筋,如果長期得不到發(fā)泄,就會郁郁而終,‘不在沉默中爆發(fā)就在沉默中滅亡’就是這個道理。他是一個堅強的奇女子,她的非凡的經(jīng)歷就足以證明她已經(jīng)很不容易很不簡單了,這與她平時的家教修養(yǎng)是分不開的?!?p> 燦國從未見過姐姐如此的失態(tài),此時也嚇得趕緊去拉翠云,卻絲毫拉不動,他再回頭看看林南,似乎是說“你們是怎么搞的,把我姐姐嚇哭了?!币娏帜蠜]有反應(yīng),也哭了起來。龔海見狀也用不知所措的目光詢問林南,林南擺擺手對倆人道:“她是哭不出來毛病的,哭出來就會好得多。再不哭出來,才會有危險的?!?p> 這一來,燦國才住了聲,氣氛稍微有所緩和。
“等她發(fā)泄夠了,隨著時間的推移就會露出笑容,但這必須改換個環(huán)境,也許突然遇上開心事,短時間內(nèi)就會湊效。”
“什么事能夠讓她開心?請公子明言。”
“這事不急。不過還真的要看龔兄你能否有所作為了?”林南有意無意地道。
“這是說的什么話?只要能用的著某家的話,當然萬死不辭。“龔海莫名其妙。
“那好,有你大顯身手的時候,不過暫時千萬不要傷了人命?!?p> “…………?”
太陽就要落山了,甄翠云也有先前的長號變成抽泣了,畢竟這也需要力氣。二人也開始解勸,并教燦國扶他姐姐回屋歇息。接下來是龔海造飯,林南配藥。
一夜無話。
…………
一天就這樣過去了,夜幕再一次悄悄地降臨了,所有的村莊都沉浸在夜色的籠罩之下,稀稀疏疏的農(nóng)家燈火,陸續(xù)的亮了起來,給了人在黑暗中斷定那就是一戶人家的依據(jù)。偶爾有兩聲犬吠,其他的狗就會作為回應(yīng)跟著叫了起來,此起彼伏,甚至連成一片,狗們叫的累了,便會再停止,于是曠野就恢復(fù)了寧靜。
江南晚秋的天氣,剛?cè)肓送砣杂行?,到處都是蚊子,它們能光顧到任何角落和任何人,哪怕你是王侯將相還是庶民百姓,都會無一例外的被給與“照顧”。
燦國按照林南的安排,又喝下了一副藥。
翠云帶著一身的疲憊和輕松感和衣而臥,明亮黑黝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屋頂,極其微弱的抽泣斷斷續(xù)續(xù),時不時還會鼻子猛吸一下,豐滿的胸脯隨著全身顫抖一下,這是極度傷心的表現(xiàn),在這進窗戶的朦朧的月光下,美麗的臉龐更添幾分光彩。
林南和龔海在吃完飯之前就喂好了馬,兩個人坐在院中,默默無語。林南仿佛若有所思,龔海則不停地拍打著身上的蚊子。
“公子,你在想什么?”龔海終于開口了。
“我在想,甄家的遭遇著實讓人同情,我們到底該怎樣幫他們呢?”林南答道。
“從近處小處說,我們已經(jīng)在幫他們了。從大處遠處說,捉住王從斌,千刀萬剮!”龔海直來直去快人快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