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處有三家賣彩票的。若以我為起點,與這三個彩票點分別連線的話,距離都差不多。這三段距離中沒有本人追夢的蹤跡。我愿意去幾里外的黃房子買彩票。
買彩票,我迷信黃色。這有個典故。
幾年前,我去早市閑逛。買東西時,小販找給我兩元舊票。讓其換,得到的答復(fù)滿爽快:花不了送回來。我說,你是流動的爺,到時候怎么尋訪你?彼此哈哈一樂算完。
兜里裝著兩元破錢畢竟不自在,正尋思怎么打發(fā)出去,扭頭看見了黃房子彩票銷售點。走進投注站,見一胖胖的妹妹坐在機器后。
“打兩注雙色球?!迸置妹貌荒涂矗D(zhuǎn)移視線,我掃描墻上的走勢圖。
胖妹妹敲出號碼,看不看一下?我搖頭,然后就看到那張也許使我懊喪,也許使我癲狂的彩票吱吱地出來了。
放下兩元累贅,外加兩枚硬幣。
我買彩票一向都是兩注。不是不想多買,分明是銀子掙得太少,買多了頭沉。同事都知道我的買彩原則,送我外號:趙二注。
這外號還引出了一個故事。
有一年,車間里來了一個實習(xí)的大學(xué)生,聽同事叫我趙二注,強化記憶的關(guān)系吧就記住了。那天,工長讓他叫我去對帳單。見我不在工作地(灑家正躲在砂箱后撒尿),他問吳哥:“趙二注師傅呢?”吳哥猛然那么一哈哈,讓大學(xué)生摸不著頭腦,也讓暗處的我呲牙咧嘴。我他媽媽的沒把尿撒凈就跑出來了——學(xué)哥,弄明白了再叫好不好?
我有個樂子,勞駕同事之前、之后,或過程正在進行中,總愛親昵地說一句:請你喝酒啊。這常會引得那些酒鬼哥們眼珠子發(fā)亮:好,哪會?我自有解圍之招,湊上去耳語:等我中了五百萬。有同事幾日不見,忽然碰面便迫不及待地來一句:還沒中?我趕忙應(yīng)答:快了快了。
做夢都想中五百萬,五百萬做成的大餡餅,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從天上掉下來砸中俺腦袋。
胖妹妹給敲出的那兩注彩票,給了我一個小驚喜,5個紅球放光芒,中了二百。我歡天喜地,買了海鮮款待老婆和女兒。
女兒說,爸,你運氣那么好,為什么不經(jīng)常買?
非但是經(jīng)常,分明是期期都買啊。這我從來不告訴她娘倆,老是不中,影響大家情緒,間或中個小獎,偷偷一樂也就算了。這二百,我是這樣吹噓的:偶爾路過偶爾興起,結(jié)果……嗨嗨,邪門了。她們還真信了。老女人和小女人都好糊弄。
也就是暗地里這么口無遮攔。
鞠花最怕被人說老。元旦那天,她和女兒去商場買衣服,促銷員一聲“大姨”,氣得她扭頭便走。女兒捎帶著送人家一大白眼?;丶液?,鞠花照著鏡子還氣咻咻的呢。女兒噘著嘴,都怪那喪門星,害得我連鞋都沒買上。“你才多大???整天就惦記著穿!”老婆絮叨開了。“我都十七了,穿雙好鞋都不行???”女兒扭著麻花進了臥室。
晚上睡覺時,老婆貼著我耳朵說:“曦曦看好了一雙三百多塊錢的旅游鞋,媽媽長媽媽短的叫得人心煩。我借口心情不好走開了。”
心里隱隱的不好受。靜默一霎,我埋怨老婆心太狠。老婆擰住我大腿上的嫩肉:“我買件衣服都不過百,你閨女的腳比我身子還值錢?”
雖然生氣地打開老婆的手,心里卻更不是滋味。男人窩囊,老婆孩子也跟著委屈。思來想去,惟有彩票能改變我命運。
今天是3號,我又去黃房子機選了兩注彩票。胖妹妹打出后,我依舊不看。她聲音甜甜地提醒:藍球都是13,要不要換一下?我點頭后,她敲了一下投注機,另一注的藍球號碼變成8。好,吉利,明天上班好心情。
我往兜里裝彩票從來都是小心翼翼,心里想的是:萬一這里面有一注大獎呢?小心伺候為妙。正要走出黃房子,擦肩進來一人,蘭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