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電話的居然是周永強,就是永平的大哥,他問我明天有沒有空,去看看永平,他已經(jīng)和看守所聯(lián)系好了,他說是好不容易才爭取到的探監(jiān)機會。
他這樣講我就沒有理由拒絕了,雖然我不愿意踏進那里一步,但是我答應過的事情總得要去做啊。
在路上,強哥說,因為馬上要轉(zhuǎn)到監(jiān)獄,所以這是最后一次探監(jiān)了。
我問:“判了多久?”
強哥說:“兩年半。那人傷得嚴重,后來我答應民事部分的賠償全部負責,而且念著永平是沖動傷人,又是第一次,所以判得還不是很重。唉!都怪我?!?p> 在他的嘆氣聲中,我感覺到了他的自責與愧疚,這次的強哥沒有了以前的霸道,沒有了痞味,真正是在以哥哥的身份道出了對弟弟的關心,可是這樣的關心更多的是后悔莫及。
見到永平的時候,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前些天他對我的糾纏讓我很是反感,可是看到他穿著那樣的衣服,又剃了光頭。這樣的形象怎么能和前幾天的客房部經(jīng)理相比呢?
永平的眼里多了冷漠,多了閃爍,那樣的眼神讓我很心疼。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這時候永強已經(jīng)出去了,其實他在我也沒有關系的,雖然我和永平之前談過幾天戀愛,可是現(xiàn)在的永平,現(xiàn)在的我,怎么也回不到從前的,嗯,也許強哥是在關照永平的面子,因為強哥說,自從他進來之后,誰都不見。除了交待案情,什么話也不說。
永平低著頭,手放在桌子下面。
我以為探監(jiān)就是像電視上那樣的隔著玻璃拿著話筒說話的那樣,我曾經(jīng)還擔心難纏的永平會學學電視的情節(jié),癡心的把手放在玻璃上,讓我也和他“拉手”。呵呵,一想到這里我都覺得可笑?,F(xiàn)實沒有假設的意義。
我們就在一個空蕩蕩的房間里,只有一個桌子,兩把椅子。說話,不是說話,是沉默著。
唉!好悶!
我說:“好好改造吧,別想太多。”
他默默地說:“這次我們徹底完了,我還能想什么呢?”他的雙手抱著頭,手指頭狠狠地抓著頭皮。
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愣了一會兒,覺得應該給他點兒鼓勵,至少讓他振作吧,再這樣頹廢下去,在監(jiān)獄里肯定沒有好果子,而且聽說有好表現(xiàn)還能有減刑的機會。
剛打好腹稿要說的時候,獄警來催說,把東西留下,然后就帶永平出去了。
永平站起來說:“對不起”他舔了舔嘴唇,他的喉結涌動了一下,好像在下決心一樣又說:“我們已經(jīng)結束了,不是嗎?不用內(nèi)疚,我不再是你的負擔了。”說著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間屋子。
我還在發(fā)愣,另一個獄警就開始當著我的面檢查了一下我?guī)サ乃?,我心里疑惑,檢查什么啊,難不成還怕我給永平帶兇器嗎?
那個獄警,穿的整整齊齊的,看了我一眼,剛想往帶走永平的那個方向拐走,他又回過頭來對我說:“別傻了,這樣的人,千萬別等。別說我沒警告你哦,免得你們這些年輕人將來后悔?!焙呛牵茨侨四挲g也不是很老,怎么在他的眼里我成了年輕一代了呢?
雖然只是一句話,雖然很意外,但是人家畢竟是好心,我心存感激地回望了他一眼。
這時候,強哥來了,說走吧。
強哥沒有要求我怎么樣?只是說:“永平很愛你,但是他不希望你傷心。其實我也有過像你們這樣的年紀,我也想過好好愛一個人,并且讓她幸福?!?p> 我很驚訝強哥的語氣,他可不是個愛說話的人呢,從我第一次見面,我沒有見過他笑,沒有見他說過一句廢話,我很奇怪的聽他在路上講述他的故事。
那時候他剛剛初中畢業(yè),青春萌動,爸媽忙著上班,沒有理會這個叛逆時期的他已經(jīng)在開始偷偷喜歡上了鄰居家的女孩,他說女孩叫小晚,長的很美,很美。可是這個小美并不太在意身邊這個已經(jīng)可以稱作大男孩的周永強。他不知道怎么表述自己的愛,自己的情感,就在自家樓下抽煙,吹口哨,裝作散步,總是在恰當?shù)臅r候偶遇小美,可是小美對自己不理不睬,絲毫沒有表現(xiàn)出一丁點兒的好感,他覺得很沒有面子,他想著自己怎么樣能夠更像男人,能夠讓這個小美把自己當作安全傘就是一種幸福了。
一個暑假的時間把他從一個學生變成了混混兒。動機很純,就是希望自己有一天像黑社會老大那樣,有氣派,雖然身邊美女如云,但是心里就喜歡那個小美。當然,這樣的暢想并沒有實現(xiàn),他的確成了老大,盡管身邊不是美女如云,可也比當初的夢想相差無幾。只是做小美的保護傘終究成了一個夢。
因為在他成為混混兒的過程當中把小美傷害了,提起那件事情他還是很咬牙切齒?;燠E的小社會里魚龍混雜,沒有幾個是真心的朋友,其中有一人就把小美是他的夢中情人這件事情告訴了一個和強哥作對的**,當然這個人是不會放過這么好的機會來對付強哥的,他們把小美綁走,**了。強哥知道后一怒之下把那個人連續(xù)砍了十幾刀之后,自首了。他以為砍了那么多刀,流了那么多的血,肯定那人得掛了,可惜,還是自己下手不夠重。剛進監(jiān)獄的時候,強哥以為這輩子就這樣完結了,從此就和家人陰陽兩隔了,還囑咐永平和爸媽好好照顧小美來著,可是這么些年在監(jiān)獄里度過,他一刻也沒有忘記小美,后來得知,小美瘋了。他算是懷著贖罪一樣的心里活著。只想著將來能見上她一面,能照顧她。真正出來之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想的太簡單,現(xiàn)在自己無法面對小美的家人,無法面對那個失魂落魄的小美,他見到的是小美在笑在哭在鬧,再也沒有往日的風采。再見到小美的妹妹,眼睛里都是怨恨的目光,再見到小美的媽媽,也沒有了以前的熱情,有的只是無情的怒罵。
而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怪也只怪自己。他再也回不到從前了,他只能向前走。
他把自己的錢,(我不知道也沒問他的錢是怎么來的)都攢著,除了給自己的父母,就是有空去精神病院里坐著看那個已經(jīng)不認識他的小美。
我沒有想到他會有這么一段故事。唏噓的同時,我又有一些傷感,美好的感情,往往不能得到美好的結局。
下午一上班發(fā)現(xiàn)辦公室里,有一個人,是趙東峻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