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九月初九陳政走了之后,老陳便沒再回松江城里的老宅,反倒是呆在陳政建在江邊上的莊園里。下人們都知道這是老爺擔心自家兒子的表現,便是老管家阿祿這樣的親近之人也都沒有走,陪著老陳留在這莊園里。
其實老陳留在這里更主要的是為了安排陳政招過來的那些人。自從和那北邊的老馮打過招呼后,那邊往這邊送人送的倒是快,每天都有一船人過來,一船怎么也有個二三十。好在陳政臨走的時候都吩咐的明白,什么人該干什么,都是有條理可尋的。但到后來,老陳就發(fā)現那北邊送來的人當中青壯的少了,老弱倒是多了許多。有的甚至就是一家子集體到這邊來了。氣的老陳不住的罵北邊的老馮不夠朋友。虧得陳政走的時候說什么人都要,不然老陳還真想把這些人給送回去。
按照陳政說的,小孩子進學校,男人幫著整治自己現下分到的地或是到工廠做工,女人培訓后教給紡織廠用,若是讀書人,則到自家那學堂去當教員。至于老人,也只能暫時養(yǎng)著了,好在這老人還不算多。這樣的分法倒是解決了一些問題,但還是讓老陳這樣的精明人覺得吃虧。放眼整個大明朝,估計沒有幾個人像自家兒子這樣來使用人的了。這樣的做法,十足的敗家子兒。但老陳這個人對于自家這小子又是存了心思培養(yǎng),先前說好了他自己負責?,F下只能按照他的法子來做了。
好在現下這給人住的房子都蓋好了,這一點倒是讓老陳覺得自己這小子做事情還是有些分寸的。老陳曾經進去看了一下,現下想起來自家這兒子可真是能折騰。那北邊過來的和原來招來的人都住的是一樣的地方,用那小子自己的話說便是職工宿舍樓。那樓房也是那小子自己設計的,離著工廠區(qū)不遠也不近,就在那些鹽堿地上蓋起來的,全是三層的樓房。每間能有個三十來見方,里邊有幾張床,卻不是木頭做的,而是那工廠里做出的鐵床。一色的玻璃窗戶,前面都是用水泥抹的,刷上了白灰??瓷先ワ@得干爽,亮堂。只是沒有那抽水馬桶和煤氣灶了。
老陳當時就覺得自家這小子還真是能折騰,能掙錢,可這花錢也是大手大腳。這些個房子,人工錢不算,用的都是那些招來的人,可其他的雖說用的都是自家廠子里產出的,但這原料也是要錢的。無論是煤還是石灰石和鐵料,那可都是拿銀子買來的。這邊剛賺上一些,那邊就全填進去了。好在這小子自己那邊能維持這收支的平衡。不過現下看來,只要他能從那倭國回來,賺的還是會多一些的?,F下的鐘表作坊、玻璃作坊、以及水泥作坊都是在賺錢的。當然這要靠老陳這頭的營銷了。
現下人是越來越多,人多了便會有一些事情,老陳便讓老管家阿祿來幫著協(xié)調管理。阿祿做這些事還是很在行的,倒是沒讓老陳操多少心。
九月十二這天,老陳坐在陳政那辦公室里正尋思自家那小子現下該到哪里的時候,老管家阿祿卻敲門進來了。
一進來看到老陳在那里像想著什么事情的樣子,陳祿便說道:“老爺,是不是想少爺了。老爺還是放心吧,那鄭家老三也是個穩(wěn)妥的人,應該不會有事的。但有一件事老爺現下卻要拿個主意了。”
“哦,可是朝里的陳大人那邊有了消息?”
“嗯,老爺說的沒錯。咱們在濟寧那邊的暗樁傳來了消息,陳大人已經和吏部的大人們打過招呼了,那邊已經定了結果。只是這中間稍微有了些變故?”
“嗯?什么變故?難道那吳家在這朝里邊還有什么大的依托?”
“這倒不是,傳過來的消息說是現下閑賦在家的周閣老找人給陳大人捎了個話,說是大家都是讀書人,不要把事情做死?!?p> “是宜興那邊的周先生吧?”
“是了,便是那周先生。那吳家肯定是托人找了那周先生的?!?p> “那陳大人是怎么說的哦?”
“陳大人卻是沒表什么態(tài),只是按照原來的辦法辦了?!?p> “那就好,不管怎么說,這周先生現下雖然閑賦在家,可說不準什么時候便會又回到朝里,陳大人這樣做也是有些顧忌。既然刑部都有了行動,那我們便按照原定的法子做。既然他們吳家已經下了狠手,咱們便不能顧忌那么多了。到時候只要做了,那周先生也不能說什么。大不了把吳家的一些產業(yè)分給周家一些,那些個縉紳老爺們,所謂的大義什么的都是說給那些書呆子們聽得,還能跟銀子過不去。這事做的要快,你讓下邊的弟兄們盯著那邊。朝里頭的旨意只要一下來,這邊就動手。不能給他們家一點喘息的時間。要做的干凈,那方知府可是有些耿直,別讓他發(fā)現什么?!?p> “這個老爺放心,這些日子我已經讓阿水帶著下邊的人盯緊了的。老爺,你看吳家在這松江府的地倒時候該怎么辦?”
“地我們不要,那樣明面上的東西,這松江府的縉紳們哪個不看的死死的,拿過來反倒惹人注意,我們只要他家那些生意?!?p> “嗯,知道了。不過老爺,陳大人那邊除了剛才說的,還傳過來一個消息,不過倒是不重要。但我接著又收到了濟寧那邊來的消息。我總覺得這里邊有事?!?p> “哦,什么消息,說來聽聽?!?p> “陳大人那邊來的消息說北邊的韃子原本要和朝廷談判講和的,可是朝里頭那些大人們一個勁的反對,皇上便沒同意。而那韃子先前卻是放下狠話說什么若是不同意便要破關而入。而咱們家這邊在通州和在濟寧的暗樁都來信說這一個月來關外吳家和祖家的商鋪都紛紛關了鋪子,還有就是那些山西那邊的鋪子也都關了。便是那老馮都從濟南城里面搬了出來,搬到這濟寧城里住了。面上和那邊的阿威說是舍不下他那些手下的弟兄,另外就是要親自幫著咱們辦那招人的活,算是幫咱們這邊一個忙?!?p> “嘿嘿,下邊那些人看的倒是仔細。阿祿,記得給這些送信的弟兄多一份獎賞。那些人這樣的動作,必是有道理的。若是我猜得不錯,今年這冬天,京師里的大人們可是不會有好日子過了,便是咱們那皇上,也要犯愁了。哼,咱們這大明的邊軍,里外都要通吃。這邊吃著朝廷的,那邊還要吃著韃子的。天下的好事都是讓他們占去了。就不知道哪一天把那些狼給養(yǎng)肥了回過來把他們給吃了,真真是要錢不要命了。我老陳自問這膽子也是不小的,但和他們比起來,還真是差了不止一節(jié)?!崩详愐贿呎f,一邊攆著自己的胡子,臉上還若有所思的樣子。
“老爺,我也是這么猜得。不過這都不好說,若是那些大人們都能看出來,他們在那北直隸左近可都是有產業(yè)的,能不先有動靜?”
“哈哈,你看咱們那陳大人他可看出來了。他們那眼睛一天到晚都是盯著自家那田地和買賣的,巴不得那些同行都不做了呢,你以為他們有那個腦子。若是真有,便不會兩邊都通吃了。所以我讓你好好獎賞咱們下邊的弟兄,這事他們看的仔細,咱們以后這生意也是要做大的,下邊這樣的人可要多培養(yǎng)一些,什么事都要先看明白了,這個時候,可不比萬歷朝了。說起來,這事那老馮倒是看得開。按以往的經驗看,老馮這個人精明倒是精明,可這樣的事也能看的明白,就有些難得了。阿祿,你讓下邊的人好好查查,看看這老馮那邊有什么情況。我若估計不錯,那老馮至少也和那韃子有些勾當在里邊?!?p> “知道了,老爺,我這就去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