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婚約

　　一家人全反對，華志蕓又無可奈何?？杉热粍恿诉@念頭，她也決不放棄。她不厭其煩，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半年來含著淚央求父母弟妹寬恕，同意，可父母弟妹一直沒同意，華志蕓已心灰意懶，她決定孤注一擲，大膽一搏。一天晚飯后她拋出了殺手锏，下跪向父母及弟妹求：“你們不仁，別怪我不義，我白天上工，跪地求你們?nèi)齻€晚上，三天你們再不答應，別怪我不客氣，第四天我就搬到浩明家去住，大張旗鼓宣傳與他結婚，給強憎留下把柄，害弟妹害到底?！?p>　　第一天晚上，父母弟妹還沒同意，志蕓真的跪了一夜，白天照樣出工，第二天晚上志蕓繼續(xù)跪，父母及弟妹還是沒理睬她。第三天晚上華志蕓繼續(xù)跪——

　　母親的心腸軟了，她也與女兒一起跪著，與女兒抱在一起哭?？蘖艘粫竽赣H私下暗暗問：“你真沒有調(diào)和余地了嗎？”

　　志蕓說：“我已經(jīng)做了最大的讓步，你們?nèi)绮淮饝乙仓荒芘c你們鐵面無情！”母親熟知女兒的怪脾氣，她說到能做到，說一不二，萬一她真的明天就搬到徐浩明家去，宣布與他結親，那真的就給強憎有機可乘，要害家庭害弟妹。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母親的心終于被打動，她只得找丈夫及兒女商量，全家人權衡利弊，討論后只得同意華志蕓的要求。四人一起攙起了華志蕓。華志蕓松了一口氣，晚上她睡了一個安穩(wěn)覺。

　　正是大伏天，飯后大家都在睡午覺，華志蕓走到場上瞅瞅四下無人，加上她已長期不去徐浩明家，強憎、隊長及其他大隊治保組的人，已對她放松了警惕，得到了父母與弟妹的應承，她又在桑田中低頭哈腰趕去徐浩明家。

　　華志蕓一直不相親，徐浩明也不知道她葫蘆里賣什么藥，難道她還斬不斷與我的情絲，這是危險之路，我應想法提醒她。這天午飯后，徐浩明正想著，見華志蕓款款而來，她一到就報：“明哥，喜訊！特大喜訊！”

　　徐浩明信口開河：“蕓妹，你一定去相親了，有了意中人？”

　　華志蕓大方地在徐浩明身旁坐下，燦爛嫵媚而笑說：“對，我決定定親啦！”

　　徐浩明喜悅附和：“蕓妹，祝賀你，終于想明白，走出了咱倆之間的怪圈，走出了圍城，重又找到了意中人?！?p>　　華志蕓逗趣問：“我定親你不吃醋嗎？”徐浩明答：“自有病自得知，我有什么理由吃醋，我配不上你，你跳出龍門交好運，遠走高飛我高興，我舉雙手祝賀?！?p>　　倆人在一起總是那么開心那么逗，嬉笑逗趣一會后，華志蕓眉飛色舞掏出了一張紙，徐浩明接過展開，只見——

　　婚約

　　我與徐浩明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自由戀愛，情深似海，由于特殊原因，不能馬上宣布訂婚結婚，我有約在先，等我弟妹成家立業(yè)后我們再結婚。立約為據(jù)，永不反悔。

　　志蕓

　　一九七二年X月X日

　　意外之喜，這是平凡而真心誠意的婚約。多么合乎情理，多么現(xiàn)實，面面俱到，已為二個特殊身份的人在特殊環(huán)境中的愛情，鋪開了一條金色之路，就是鐵板也會被熔化，已把徐浩明徹底征服。他精神振奮，滿臉喜悅，渾身激情，不由自主拉起華志蕓翩翩起舞，出汗了，他打開窗，一股清涼舒適的風迎面撲來，同時飄來了小高音喇叭中讓徐浩明心驚膽戰(zhàn)，心煩意亂的聲音：（此處省略三十八字）。如被猛擊一棍，徐浩明一暈險些跌倒，他抱頭鼠竄，又徹底動搖?！拔医o不了她幸福，愛她就得遠離她，讓她幸福！”這一誓言又徹底占領了他的神經(jīng)指揮中心。他笑臉馬上變?yōu)榭喙夏?，強抑制著鉆心的痛說：“我不同意?！?p>　　華志蕓厲聲責問：“你有病？變態(tài)？違心？怕檐塵灰摔破頭？”

　　徐浩明直言不諱：“我是憐香惜玉，是愛病。妹妹那，我怎能忍心讓我最心愛的人跟我一起受苦，睜眼看，向你提親的人個個比我強，我只能甘拜下風退出?！?p>　　華志蕓回擊：“雖然咱們不能干有出息的大事，不能擺脫強憎，不能跳出農(nóng)門，不能出人頭地，不能遠走高飛可只要咱們甘拜下風，俯首帖耳聽從干部指揮，遵紀守法，干最艱苦的活，誰也奈何不了咱們，就能安安穩(wěn)穩(wěn)過日子。再說，當農(nóng)民，夫妻天天在一起，能互相照顧互相關心，苦中能作樂，能樂以忘憂；只要我們自己看得起自己，互相安慰也其樂無窮；雖然當農(nóng)民收入低，可只要勤儉持家，厲行節(jié)約，不鋪張浪費，合理安排，小日子也一樣會過得滋潤，紅紅火火；金山銀山，出身高貴不及心靈相配，恩重如山，情深似海；一天二十四小時，在外是八小時，在家中是十六小時，在外時間少，只要咱倆在家中恩愛甜蜜，鸞鳳和鳴，卿卿我我，充分享受十六小時，八小時最累有何妨？這就是幸福。”

　　徐浩明說：“你不照照鏡子?！比A志蕓一怔忙問：“我成丑八怪啦？”徐浩明說：“你美若天仙，應上天宮，不能入低處，你這朵鮮花不能插在我家這堆牛糞上，應插在高貴之地，鮮艷奪目……”

　　華志蕓哈哈笑說：鮮花插在高貴之地不適應反會漸漸枯萎。鮮花插在牛糞上，牛糞養(yǎng)分足，鮮花會更嬌艷，依然能展現(xiàn)出自己的美麗和魅力，它傳達了一種意義，即無論環(huán)境如何困難或險惡，只要心懷希望、努力奮斗，總會有可能闖出一片自己的天地，展現(xiàn)出自己的光彩。這句話也提醒我們不要輕易放棄，要堅持自己的信念和努力追求，即使環(huán)境不理想，也能綻放出自己的價值和才華，事物的價值和魅力并不完全取決于所處的環(huán)境或地位，更重要的是內(nèi)在的品質(zhì)和才華。無論身處何種環(huán)境，只要能夠發(fā)揮自己的優(yōu)勢，展現(xiàn)出真正的價值，就能在任何地方獲得認可和尊重。我這朵鮮花就是要插在你這牛糞上……

　　一席話說得徐浩明羞愧地低下了頭。一對青梅竹馬心心相印的戀人，難解難分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