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著蟲鳴聲,李玲醒來了。
近一個月來,她每天都是這樣,睡得早,起得晚。其實她睡著的時間并不多,幾乎是整晚整晚地在黑暗中睜著眼睛。同樣地,自從那一晚之后,李玲也沒有再說過話,她完完全全屏蔽了一切。
李爸李媽雖然著急卻也沒有硬逼著她說話,也沒有再去勸慰她,感情的事不是三兩句話就能解決的,還是要自己慢慢地走出來,越是去勸誡越是容易適得其反。
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朦朧地聽見媽媽在廚房里砰砰乓乓地切菜聲,油煙機的哄哄聲;又聽見爸爸踏著拖鞋在屋里來來回回的踏踏聲,還有他囑咐媽媽做些我愛吃的……
李玲這會兒醒來了,頭腦卻還是昏昏沉沉地。睡肯定是睡不著了,卻也不想起來。
她就這么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木愣愣的。
不知過了多久,她開始穿衣服,磨磨蹭蹭地,穿一件發(fā)會兒呆。好長時間才磨蹭著下了床,在洗漱間隨意地擦了把臉,漱了口。
外面的陽光格外明媚,這一切看著卻是那么刺眼,她用手擋住眼睛,向著陽光看去,好像一下子到了另一個世界。藍(lán)藍(lán)的天空像是刷了一層膩子,潔白的云朵也像是棉絮一樣漂浮在空中。窗外所有的樹木露珠在陽光的照射下泛出一層淡淡的光亮。
她的視線被遠(yuǎn)處的一對情侶吸引住了。她眼睛猛然聚攏起一層薄霧,她怕看到這樣的情景,但又渴望擁有這樣的愛情。在那一對擁抱親吻的年輕人眼里,永遠(yuǎn)只有彼此。那種相濡以沫的愛情她也曾經(jīng)擁有,然而,她的愛情就像一陣龍卷風(fēng),來得猝不及防,走得悄無聲息,來不及喘口氣,便再也找不到了。
她無精打采地轉(zhuǎn)過臉,穿過走廊去洗漱刷牙。
小區(qū)里靜悄悄的。大概是都去上班了,成年人的世界沒有任何理由讓你停下腳步,你停下來便有可能再失去一些什么。
李玲在沙發(fā)上發(fā)呆的時候,看見她媽媽正佝僂著身子在拖地,額發(fā)處隱約能看見幾縷白發(fā),那么顯眼。一種難受和羞愧令她胸中一陣絞痛。心里想道:我真的是太不像話了!老人家一心為了我,我卻還遷怒她,在家里鬧情緒。
李玲痛苦地想道:她可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生活不會給你喘息的機會,她必須面對失戀,她已經(jīng)是一個成年了,所有的結(jié)果都要自己承擔(dān)。
李玲這樣想著,起身回屋換了身衣服,她不能再窩在家里了。
吃過早飯不久,在小區(qū)的花園里已經(jīng)開始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上了歲數(shù)的爺爺奶奶們帶著孫子孫女們在公園里遛彎,孩子們你追我趕地穿梭在花園小道里,一群一伙地奔馳而過。爺爺奶奶們聚集在一起,三三兩兩地嘮嗑話家常,是不是地拿眼睛瞟一眼自家的孩子。
李玲騎上電動車駛出小區(qū),遠(yuǎn)離這一片喧鬧,在街上飛速穿梭,好像這樣就能逃離現(xiàn)實。然而,是人就躲不過現(xiàn)實,不想面對的人,不想去做的事,你終究還是要面對。
李玲分手了,但前男友林恒畢竟和她是一個單位,即便不是在同個城市,到底事情還是在單位里傳開了。
跨進(jìn)公司那一刻,察覺到同事的眼神,李玲雙手緊握著挎包,努力讓自己表現(xiàn)的若無其事,用力地擠出一個笑:“大家早啊。”
當(dāng)她坐在工位上,她立刻后悔起來。她感覺自己突然變成了一個笑話,她覺得所有人目光都掃射向她。她,一個曾經(jīng)瀟瀟灑灑談笑自如的開心果,現(xiàn)在卻像一個霜打的茄子耷拉著眼皮,黯然失色。她的心難受得像是無數(shù)蟲子在咬著。
但這一切毫無辦法,生活讓她不得不在這條塵土飛楊的路上繼續(xù)前行,哪怕磨破了鞋底,也要繼續(xù)出發(fā)。她不得不承認(rèn),第二次失戀與第一次失戀并沒有什么區(qū)別,你所有的感受都只能埋藏在心里,哪怕是不甘心,哪怕是依然愛,都只能盛放在最深處,不去觸碰。
她敲擊著鍵盤,頭盡量低著,什么也不看,只忙碌著手頭的事,寂靜如斯。
“玲玲,”郝蕾是一個很美的女孩,她很愛笑,也一直很幸福,她是她最羨慕的人,也是她在這個單位最好的朋友,“中午一起吃飯吧。”
李玲低著頭未曾開口眼圈就紅了,到底她還是沒有抬起頭,只是嘶啞著道:“不了,我中午不吃了。”
郝蕾知道她心情不好沒胃口,還是說道:“我考上警校了,過幾天就要走了。”
李玲顧不得那么許多,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她:“你要走了?”
“你也早點準(zhǔn)備吧,換個工作,我聽娟娟說咱們這個分點盈利不行,要撤了?!?p> 這對李玲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來不及祭奠剛剛失去的愛情,便又要掙扎在另一個漩渦里。
生活從來都是殘酷無情的,不會因為你暫時的失意而憐憫,也不會因為你的慌張而留有空隙。生活不會給你喘息的機會,只會變本加厲。
她直愣愣地看著郝蕾,腦海里回蕩著她一句殘酷的話語。她牙咬住嘴唇,強忍著沒讓眼里的淚花溢出來。
這個中午她到底還是沒去吃飯,本以為會有幾天的緩沖,電腦里的簡歷還沒有發(fā)出去,便收到了解散的通知,她愣愣地在椅子上坐了好半天,才難受地收拾了東西離開。她感到這段回家的路是那么的漫長和艱難。當(dāng)她再一次穿梭在人群里,眼前樓房交織,高低錯落,小商販叫賣著,超市的活動不斷地廣播著,這座城還像往日一樣,那么的活力,那么的熱鬧。而此刻的她卻再也沒有了歸屬感,這一片天好似沒了她的一點縫隙,這一片她熟悉的一切,這一座承載了她夢想的城市徹底地拋棄了她。
往事一幕幕浮現(xiàn)心頭令她心酸,她靠在街邊的樹上,感到頭有點暈,頭頂?shù)脑贫湔谧×岁柟?,突然讓她有些喘不過氣,她躬著身子大口大口地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