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新學期開始，四年級一班納入了一個特殊的新成員。四年級班主任蔡老師班里的同學介紹了狗娃，并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誦讀了狗娃上學期期末考試中的那首不規(guī)則的小白話詩：“我非池中魚，何須池中魚；我是天上鳥，只是不會飛?！?p> 蔡老師將狗娃大大地贊揚一番，并作為全班同學的學習榜樣。老師讓狗娃講幾句話，做一番自我介紹，與同學們認識認識。面對這些陌生的面孔，狗娃站在講臺上說：“大家好，我叫狗娃。也叫王好學，王好學是我白老師給我起的名字?！?p> 狗娃的兩句話逗得蔡老師和同學捧腹大笑。他看見全班同學張口大笑，以為自己說錯了話，眼睛瞪得大大的盯著蔡老師問她：“老師，你笑啥哩？”
蔡老師捂著嘴忍著笑說：“沒有笑啥，你繼續(xù)。”
“我……還說啥呀？”狗娃問。
“你給同學們說說你平時是怎樣學習的？”
狗娃一下子愣住了，他平日里很少關心學習的事，怎么老師突然問這樣的問題？不知道怎樣回答。愣了半天才微微張口說道：“我也不太清楚。”
“那你為什么要叫好學？”
“白老師要讓我叫這個名字哩！其實我原來每次考試都考二十分，白老師說他為了讓我好好學習，才給我起這個名字的?！?p> 狗娃的回答使得同學們早已笑成一大片了，有人拍著桌子有人捂著嘴，幾十雙眼睛齊齊地看著狗娃，狗娃的純真可愛也讓蔡老師忽然明白了為什么吳老師經(jīng)常在她面前說道狗娃了。蔡老師實在忍不住，幾乎有點失態(tài)，急忙轉化話題，她對同學們說：“看誰還有什么問題要請教王好學同學，快問，機會只有一次?！?p> 教室里笑聲不止，同學們一下子對狗娃產(chǎn)生了興趣，學習委員林妙妙帶頭開了口：“王好學，你好，歡迎你來四年級一班，我想問你的夢想是什么？”
“當村長吧！”狗娃一聽這比蔡老師問他平日里是怎樣學習的問題簡單多了，斬釘截鐵地回答，絲毫不含糊。
“狗娃你的偶像是誰？”
“呃……王二小、我白岳老師，吳老師、還有我爸王海林、我媽李紅霞?！?p> 狗娃出其意料的回答惹使得同學們笑得人仰馬翻，狗娃卻渾然不在乎，面對這些陌生的面孔，他眼睛橫掃教室五六次，卻怎么也沒有看見楊旭的影子，他問蔡老師：“老師，咋不見楊旭哩！”
“楊旭？”
“楊旭是二班的?！蔽醇安汤蠋煼磻^來楊旭到底是何人，一位熱心的同學已經(jīng)搶答了。
“哦?！?p> “誰還有什么問題？”蔡老師見教室里除了一片狂笑之外卻沒有人再問狗娃，急忙說道。
“沒有啦！”
“王好學，現(xiàn)在教室里都坐滿了，你暫時只能坐在最后一排。”蔡老師說。
狗娃初次來這個陌生的班級，看見這些初次見面的同學一個勁地笑他，心里感覺怪怪的。蔡老師這樣的安排正和他意，狗娃急忙對蔡老師說：“老師，我就坐在最后一排，好著哩！”
下課時，狗娃急切地奔出教室，他準備去找他原班的同學玩，卻被楊旭攔住了，楊旭高興地抱著狗娃在空中轉了幾個圈說：“王好學呀！你真厲害，這樣就上四年級了?！辈⒋蛉さ貑査骸奥犝f你是天上鳥么，你為啥還不飛哩？”
狗娃也激動地說：“我還擔心你要是上了五年級，要去鎮(zhèn)上念書，沒有人和我耍了呢，現(xiàn)在我不擔心了。”狗娃又悶著頭說：“可惜吳老師又不教我了。”
楊旭安慰他一番說：“狗娃，你知道不？吳老師雖然不教你了，但是她比教你心里還高興?！?p> “真的？”
“嗯?！?p> “你騙我?！?p> “我說的是真的，我怎么敢騙王好學同學呢！”
“楊旭，你說為啥老師要把我放在一班哩，為啥咱兩個不在一班？”
“我咋知道呀，你問你老師去？”
“哎呀！你知道不，我一進教室，人家都笑我哩，我就想不通他們?yōu)樯兑ξ?？奇怪地很?！?p> “因為你好玩啊！哈哈！”楊旭說。
“我又不是玩具，有什么好玩地哩！”
兩人說說鬧鬧，自是一片歡樂。
開學的第一周，狗娃規(guī)規(guī)矩矩地上課，寫作業(yè)。倒是認真。可是令蔡老師煩惱的是，不久之后，狗娃便向蔡老師證明了他平日里是怎樣學習的。狗娃的老毛病又犯了，不按時上學，上課遲到，不認真聽課，不守紀律，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狗娃老是講不好普通話，要是不提醒他，他時不時嘴里就冒出幾句方言，有時甚至方言和普通話結合。這讓一些老師苦笑不得。狗娃的方言簡直對有些老師的神經(jīng)是一種挑戰(zhàn)。蔡老師根據(jù)其他老師對她反應的情況，經(jīng)過一番思考，決定幫助狗娃趁早改掉這個壞毛病。
那段時間里，蔡老師為了訓練狗娃的普通話，不僅和其他老師溝通，上課時盡量讓狗娃多讀課文，多回答問題，并且封他小組長負責檢查其他同學的課文背誦情況，讓他能夠多聽別人是怎么將普通話。此外，蔡老師還選定了班里普通話最好的林妙妙作為狗娃的指導老師，幫助他糾正發(fā)音，林妙妙是班上的學習委員，不僅人長得漂亮聰明，而且學習成績優(yōu)異，老師選定林妙妙是考慮到她幫助狗娃不會對她的學習造成太大的影響。蔡老師又從別的老師處借來一本繞口令讓狗娃訓練。
狗娃其他的破毛病成為次要解決的問題，而能講普通話，能不能講好普通話，現(xiàn)在成為他首要解決的問題。
自此，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狗娃書包里裝的不是課本，而是一本繞口令，看著那些比課文還要吸引他的繞口令，狗娃癡迷了。他覺得讀繞口令像玩游戲一樣，那一個多月里，狗娃滿嘴繞口令，無論早上放學還是晚上睡覺，他都能說出一大堆繞口令。對他的弟弟兔娃也不再像以前那樣熱情了。他經(jīng)常吃飯時，烏拉烏拉吐出一大堆繞口令，李紅霞總能聽見感覺狗娃嘴里念叨，好像念經(jīng)一樣，懷疑他是不是中邪了。
為此事，李紅霞擔心起來了，還以為狗娃腦子是不是有了問題。將丈夫王海林罵了一頓。李紅霞想起了前段時間的一個晚上，狗娃就捂著心口說他肚子疼，兩人商量第二天帶上狗娃去為他檢查檢查，可是因為豬娃的喪事，這件事便擱置起來了，王海林對李紅霞說狗娃好著哩?？墒抢罴t霞卻并認為狗娃的行為僅僅只是念繞口令那么簡單。她擔心起來了，時不時地跑去學校看看狗娃，問問老師狗娃有沒有什么不正常的情況，摸摸他的頭是否發(fā)燒。有時候，李紅霞在心里也會升起一絲奇怪的感覺。天下母親一般親，這個撿來的孩子已經(jīng)在她心中深深扎根。九年的母子感情讓她已經(jīng)離不開這個孩子，她卻突然擔心起了他，害怕失去他。狗娃繞口令的訓練也為他帶來了豐盛的飯餐。
李紅霞擔心他，那段時間，狗娃兩天雞蛋，三天大肉。狗娃感到奇怪就問李紅霞：“媽呀！為啥這些天天天都有雞蛋有肉哩！”
“快吃，我娃快吃，好好吃，多吃一些，吃飽。給，雞蛋，雞腿，這些都是你的?！?p> 狗娃的雞蛋肉也沒有少吃，聽李紅霞這么說，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李紅霞飯來狗娃就下肚，一個多月的時間，不知道普通話訓練的怎么樣，卻是胖了不少。
現(xiàn)在狗娃蹦進了四年級，和楊旭站在了一條戰(zhàn)線上，兩人也是同出同進，形影不離了。一天上學的路上，楊旭看到狗娃明顯地變化，就問他：“狗娃，我咋發(fā)現(xiàn)你變胖了哩！”
“嗯，我也覺得我胖了，我媽天天讓我吃雞蛋吃肉，我屋幾個雞都讓我媽給宰了。”
“為啥呀？為啥要讓你天天讓我吃雞蛋吃肉?！?p> “我不知道，我問她，她就只讓我快吃，快吃，好好吃，多吃一些，吃飽?？赡苁亲屛液煤脤W習吧！”
“哦，你媽看你上四年級了，給你補營養(yǎng)哩。”
“楊旭我給你說個繞口令怎樣？”
“你說！”
“白須白伯伯，白發(fā)白婆婆。雞叫三更喔喔喔，白伯伯白婆婆一齊上北坡。白伯伯攙著白婆婆，白婆婆扶著白伯伯，白伯伯白婆婆把蘿卜種子種在北山坡。
狗咬狗，狗被狗咬狗就吼，狗吼把咬狗的狗轟走，狗再也不敢狗咬狗?！?p> “哎呀！狗娃你說慢一點好不好，你唧哩哇啦什么哩？我光聽你說狗狗狗、婆婆婆?！?p> “楊旭，你故意罵我是不是？”
“哈哈！我就是光聽見你說狗狗狗嘛！我說實話哩！”
“楊家養(yǎng)了一只羊，蔣家修了一垛墻，楊家的羊撞倒了蔣家的墻，蔣家的墻壓死了楊家的羊。楊家要蔣家賠楊家的羊，蔣家要楊家賠蔣家的墻?！?p> “好你個狗娃，你罵我是不是？”
“羊羊羊。”
楊旭追著早已跑遠的狗娃，向學校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