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又過去了幾個月,在湘燕的精心栽培和科學管理下,果樹比去年同期長得更好,更粗壯。一眼望去,齊整整、綠油油的,充滿了希望!
二零零八年九月美國爆發(fā)金融危機,而且迅速席卷全球,蔓延世界各地,波及到了中國。廣東的很多工廠倒閉,裁員、降工資成了很多企業(yè)謀求生存的辦法。家平也因此失業(yè)回了家。
由于雨雪冰凍的阻隔,家平今年沒有回家過春節(jié),由于家里果園要投資得節(jié)省錢,之后他也沒有回過家。
丈夫回來了,對于湘燕來說,又喜又憂,喜的是,丈夫每天可以和自己出雙入對的相守在一起,共同承擔家庭的責任,這是她夢寐以求的;憂的是,家平在廣東打工雖沒有很多錢寄回來,但對幫補些家用還是起到很大的作用的,別說果園投資需要它就連孩子讀書要買的學習用品、家里買鹽換醬醋、老人有個頭疼腦熱的,都得靠它,現(xiàn)在沒有了,怎么辦?
湘燕很是著急,希望家平去找份工作做。她對家平說:“家平,果園的活是一陣子一陣子的,要做的時候就要請人集中力量做完,不要做的時候,我一個人在那里撿頭撿尾就夠了。你是不是找點什么事干干,幫補幫補一下家用?!?p> 家平愁眉苦臉的,抓耳撓腮地反問道:“在這山寨里去哪里找工做?。俊?p> 劉老漢在一旁看著兒子這個樣子很生氣,但一時也想不出什么點子來。他一口接一口地抽著煙,突然想到了一個辦法。他責怪地對兒子說:“一個大活人的,總不能讓尿給憋死吧?我看這樣吧,你白天到磚廠打工,晚上守果園?!?p> 家平覺得可笑,說:“守果園,有什么可守的?你以為是果子掛滿枝頭的時候啊,那幾把鋤頭鏟子值得守嗎?”
劉老漢見兒子出言不遜,一副不正經(jīng)的樣子,就擺出長輩的架勢說道:“我說你真沒腦子,叫你去守果園自然就有值得你守的東西。你和我去買一百幾十只鵝苗回來,放到果園里養(yǎng),這樣可以增加收入,又可以省些除草劑的錢!”
湘燕心里暗喜:“真是不謀而合。爸怎么跟我想到一起去了呢!”
但家平有點不情愿,說:“養(yǎng)鵝就養(yǎng)鵝唄,干嘛還要去磚廠打工!能賺多少錢?”
劉老漢又生氣了,說:“不是錢多錢少的問題,我看你就是怕苦。那湘燕回磚廠干,你就在家種田土,打理果園,嘗嘗風吹日曬的滋味?!?p> 劉老漢話音落了不久,轉(zhuǎn)瞬又補充一句:“我還擔心你沒那本事管理好果園哩!”
家平受到了打擊,有些不耐煩地說:“好啦,我沒用得了吧!我去磚廠干。再說現(xiàn)在那么多人返鄉(xiāng),磚廠也人滿為患,誰會愿意騰出個位置給我呢?唉,人家還未必要我哩!”
湘燕見家平不再和父親爭論了,也有了去磚廠打工的念頭,就說:“家平,爸也是為了這個家好!磚廠的活是計件的,做得多少算多少,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如果你愿意去,擠個把位置是沒什么問題的,我可以幫你問一聲楊廠長。”
家平勉強答應:“好吧,熬著先吧!”
家平在磚廠打工,每天就是把燒好的磚塊從流水線上搬下來,然后用車子拉到外面按規(guī)定的數(shù)目摞起來。干了好幾天,家平發(fā)現(xiàn)來這里干活的都是女人,就覺得挺傷他做男人的自尊的,想打退堂鼓。
他的情緒很快被身邊的吳美美和謝蘭鳳兩位的觸角碰到了,因有機器的嘈雜聲,謝蘭鳳大聲地對家平說:“家平老弟,就好好干著先吧,我家那位就是你坤哥想來做還輪不到位置哩!”
吳美美瞥了一眼家平,添油加醋對謝蘭鳳大聲說道:“你才幾斤幾兩啊,敢和湘燕比,人家可是金口玉言,沒瞅見嗎人家荒山變果園嘍!你呀,想別人看得起你除非脫胎換骨變個美人兒才行!”
這弦外之音傻子都能聽得出來。
家平對湘燕起了疑心,但看到謝蘭鳳、吳美美那種陰陽怪氣,話里藏話的樣子特別惱怒,他沖著她倆大聲嚷道:“你們兩個死八婆,給我閉嘴!”
謝蘭鳳、吳美美見家平激動得怒發(fā)沖冠,就裝出笑容解釋道:“我們的意思不就是要你好好感謝人家楊廠長嗎!”
家平用鼻子“哼”了一聲,把手上的磚頭重重摔在地上,氣憤地扭頭走了!他恨死這兩個愛嚼舌頭的幽靈了,但同時他又想她們再愛嚼舌也不會平白無故對一個人說三道四的吧,都說無風不起浪,看來妻子是有不檢點的嫌疑的。
他一口氣跑到果園,見到湘燕劈頭蓋腦就是幾個拳掌,嘴里不停地罵道:“你這丟人的賤貨……”覺得還不解恨,又拾起地上的木棍子還要向湘燕打去。
湘燕知道丈夫的脾氣,魯莽起來的時候會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見他咄咄逼人的樣子,沒有商量的余地,只好跑開躲他。
見丈夫沒有追過來,湘燕就大聲嚷道:“你瘋了是嗎?你到底聽了誰的風言風語?你可不能冤枉我啊!”
家平也大聲嚷道:“我問你建果園的錢到底是誰給你的?”
湘燕明白了,終于有人挑撥是非了,就直說道:“是我向楊廠長借的?!?p> 家平冷笑道:“借的?他和你非親非故,怎么可能借那么多錢給你,難怪當時我問你的時候,鬼鬼祟祟的不肯告訴我,我看你們肯定有鬼!”
家平此刻斷定妻子與楊偉強有曖昧關(guān)系,根本沒有給湘燕解釋的機會,氣呼呼地掉頭就離開了果園。
湘燕這一夜沒有回家,呆在果園里。
她躲在小木屋里,漆黑的夜色包圍著她,孤單、恐懼、勞累、悲傷、委屈交織在一起,眼淚不知不覺滴落下來。
她想起這些年來為了這個家辛辛苦苦、任勞任怨、起早貪黑拼命地干,沒閑過一天,連娘家都沒有回過。為了孩子老人節(jié)衣省吃,家平卻這么狠心對待自己,不問青紅皂白地就動手打自己,突然間再也控制不了心中的悲傷,放聲痛哭起來,這哭聲回蕩在果園上空整整大半宿……
家平氣呼呼地離開果園后也沒有回家,他的心情非常沮喪,情緒很煩躁,他在小河邊溜達了半天,最后走到鄰村一個要好的朋友家里喝酒。一直喝到很晚才回家,老人已休息了。
老人們都以為他們夫妻倆在果園里過夜,然而早晨起床后劉老漢發(fā)現(xiàn)有些不太對勁,他聞到一股熏人的酒味從兒子媳婦的房間里沖出來,他往里面一看,原來家平歪歪斜斜地躺在床上,連鞋也沒脫,于是他就走進去搖了搖兒子問道:“你咋回事,不去守果園,喝了酒像死豬一樣躺在這里干嘛?讓湘燕一個女人家守果園?”
家平挪動了一下身子,睜著惺忪的眼睛含著大舌頭罵道:“不要臉的,別管她!”
劉老漢一聽,猜到他們夫妻倆肯定鬧別扭了,罵道:“你這沒用的東西,還在耍酒瘋!”
老人于是就急匆匆地往果園跑。
到了果園,他看見兒媳婦無精打采的坐在小木屋的門口,眼睛紅紅腫腫的,嘴角上還鼓起一個紫紅色的血皰,心想肯定是沒用的兒子欺負她。他二話沒說,急忙轉(zhuǎn)身回家找兒子算賬。
劉老漢回到家,見家平?jīng)]在家,以為他去磚廠打工了,就往廠里去。走到廠辦公室旁邊就聽到里面?zhèn)鞒鰢\里呱啦罵人的聲音,他仔細一聽,是兒子家平的聲音。
“……姓楊的,你這個偽君子,別以為你比別人多兩分錢就可以胡作非為!兔子都不吃窩邊草,你卻連畜生都不如。風水會輪流轉(zhuǎn),貧富也會有循環(huán)。走著瞧,你這種欺人太甚的豬狗,會遭老天報應的……”
劉老漢往前挪幾步,心里很是納悶:“這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呢?”
他悄悄從窗口探頭往里面望,只見楊偉強泰然自若地坐在那里任由家平罵。
見家平不吭聲了,楊偉強開始說了:“你罵夠了沒有?沒罵夠請接著罵?!?p> 家平心里嘟囔著,但嘴上卻江郎才盡沒了詞。
楊偉強見家平要走,大聲喝道:“你不能走,既然來了就要把事情說明白,我可不能平白無故給你罵的!你懷疑我和湘燕好,對,不錯,如果不好我會借錢給她嗎?但是我說的好,不是你想象的那種男女之間骯臟的關(guān)系。一個女人要照顧一家?guī)讉€老人和幾個孩子,要種田土,還硬要把一片丟荒了十年連男人都不敢開發(fā)的山坡地圍建成果園,我佩服她這種吃苦耐勞、敢想敢干的精神,就憑這一點我就愿意借錢給她。想當年我興辦磚廠的時候也有很多好心人借錢給我,我為什么就不能做個好人呢!你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家平愣頭愣腦地站在那里,雖沒有出聲,但眼神還是氣勢洶洶的,他覺得楊偉強在狡辯。
這時,葉會計從財務室走出來了,他是個五十出頭的人了,他心里猜到是吳美美和謝蘭鳳兩個在背地里使壞,便語重心長地對家平說:“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啊!家平啊,你耳根子怎么能這么軟哩,聽那兩個吃飽撐著的婆娘挑撥。其實,當時湘燕來借錢我勸過偉強不要借,因為風險太大。偉強卻說:‘像湘燕這樣的留守婦女太不容易了,如果她能把果子種成功了,家里富裕起來了,丈夫就不用到老遠的地方打工,這樣不僅對一個家有好處而且對整個村子的經(jīng)濟發(fā)展也起到一個促進推動的作用?,F(xiàn)在我們富裕起來了,能幫助別人就應該盡力幫助別人!’”
聽了葉會計的話,家平已理屈詞窮,慢慢低下了頭。
劉老漢聽明白了,他被氣得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要找什么東西似的,終于他尋找到一條木棍沖了進去,舉棍就向兒子打去,楊偉強上前擋住了。
劉老漢顫抖著手指著兒子罵道:“你這個沒腦子的畜生,聽信別人的閑言碎語,來這里胡鬧。我問你,湘燕是不是你打的?”
家平臉露羞愧,不吱聲。
楊偉強一聽家平打了湘燕心里像刀割一樣疼痛,他將臉背了過去,閉起眼睛眉頭使勁蹙動著,他在竭力控制自己激動的情緒。
說真的,此刻他好想一步蹦過去揍家平一頓,他覺得老天爺太不公平,把湘燕這么好的女人許配給了這個混賬東西。不過他很快意識到湘燕既不是自己的親妹子和自己又沒有什么親戚關(guān)系,如果自己過于維護她不僅引起家平也會引起其他人的懷疑的,家平和湘燕畢竟是夫妻啊。
他收拾好情緒轉(zhuǎn)過臉去,但口氣還是很責備地說:“你怎么能打湘燕呢!你呀,也太不像話了!這些年你在外面打工,家里家外的事都是湘燕一個人扛著,去年你弟的孩子病了住院,你媽又被車撞了腿,湘燕晚上要照顧護理老人孩子,白天還要到果園干活,有一次還累暈在果園里……”
楊偉強有些哽咽講不下去了,辦公室里安靜了一會。
劉老漢接著說道:“那天天已黑,幸虧偉強和他的朋友在那釣魚及時把湘燕送到醫(yī)院,要不我一個老頭子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不知怎樣是好?。∧銘摳兄x人家才對??!”劉老漢喘了口氣又說道:“湘燕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媳婦,你竟下得了手打她!”
劉老漢越說越激動,舉起棍棒又要向兒子打去,楊偉強再次攔住了并奪下劉老漢手里的木棍,勸老人息怒,別氣壞了身子。
楊偉強比家平大三四歲,他以大哥的口吻對家平說:“湘燕為了這個家傾盡了自己的全部心血、甚至生命??!作為丈夫、父親、兒子,你捫心自問一下,你盡到責任了嗎?又是誰為你承擔起了這些責任?我想你回去好好想想,應該會想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