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心沒好報，救人反被訛，爛賬一大堆，怎么對付？
肖聰兒家的三間草房本來就破，母女倆逃走一年多，房頂上更是窟窟窿窿，到處是大大小小的天；墻壁也裂了幾條大口子，“呼呼呼”往里鉆風(fēng)；房檁歪歪斜斜，幾乎就要倒塌。
鄭恩和懶蟲先拔光了屋里、院里沒膝的荒草，又找樹棍將要倒的墻壁支了，然后爬到房頂，將房檁扶正，用樹枝、荒草將房頂?shù)目吡谏w。二人累得滿頭大汗，肖聰兒卻與母親坐在一邊呆呆地看著，手也不伸一下。
懶蟲不滿地叫道：“唉，唉，你們怎么回事，當(dāng)主子啊，手也不伸一下？”
肖聰兒說：“你們是主人，我們是仆人，你們沒發(fā)話，我們怎么知道干什么？”
懶蟲兇巴巴地叫道：“打掃房間，整理床鋪；收拾廚房，準(zhǔn)備做飯，這不都是明擺著的活嗎？”
“你們的府第在哪？客廳、起居室、廚房在哪？我們不知道，怎么去干活？”肖聰兒答道。
“你眼睛不小，怎么不管用啊，我們不是正在忙著收拾嗎？”懶蟲指指畫畫地訓(xùn)道。
“這是我們的茅屋，什么時候賣給你們了？”肖聰兒板著臉問。
“你們的房子你們住，我們幫你們收拾，還想要錢?。渴遣皇秦斆孕母[了？”懶蟲奚落道。
“我們是你們的仆人，給你們干什么活兒，你們給什么待遇，你們還沒說呢！你們不給工錢，起碼也應(yīng)該管吃管住吧？草屋是我們的，我們是你們的仆人，你們的仆人住我們的房子，當(dāng)然是要收費(fèi)的！”
肖聰兒這話出口，把鄭恩給繞迷糊了。他悄聲向懶蟲說：“她說得有點理?。∧阋宦飞峡诳诼暵曊f她們是你抵債的仆人，要人家聽你使喚，給你端飯洗腳，你怎么能不給人家房子住呢？”
懶蟲不理他，向肖聰兒辯道：“我們的府第不在這里，先用你的房子讓你住不行嗎？”
“不行！盆是盆，罐是罐，買是買，賣是賣，不能亂攪。你們要用，是買是租，你得給劃個道道！”肖聰兒認(rèn)真地說。
“好好，租金多少？就你這破屋子，八下透氣，住里邊跟外邊差不多，一月二兩租金，不少吧？”懶蟲大方地說。
“透氣涼快，省得扇扇子。每月租金五十兩，你們愿租就租，不愿租拉倒！”肖聰兒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
鄭恩為她抵債，完全是為了自個良心得安，根本沒有讓她還的想法，見肖聰兒討要房租，當(dāng)即對懶蟲小聲說：“五十就五十吧，在替她還的債中扣除！你跟一個小姑娘爭什么？”
懶蟲只得說：“好好好，五十就五十吧，在我們替你們還的債中，也就是你們欠我們的債中扣除，這行了吧？小丫頭，快做飯去吧，肚子早餓得咕咕叫了！”
肖聰兒還是一動不動，又問道：“工錢多少？”
鄭恩讓她當(dāng)仆人以工抵債不過是找個管事的理由，路上懶蟲以主人自居，也不過是隨意綽趣而已，當(dāng)然都沒考慮過工錢的事兒。這會兒聰兒提出，鄭恩不愿明說，讓她背恩惠包袱，便隨口應(yīng)付說：“還是你給別人打工的數(shù)，每月二兩銀子吧！”
“你們讓我們干什么？”肖聰兒問。
懶蟲擺著主人架子訓(xùn)道：“我們替你抵債，你當(dāng)仆人侍候我們，干什么還用說嗎？當(dāng)然是做飯、洗衣、看門、打掃，另外給我們洗腳呀、疊被窩呀什么的全包了！”
“我給別人打工只做一樣工。當(dāng)廚娘二兩，洗涮雜工一兩半，當(dāng)門衛(wèi)一兩，當(dāng)粗使丫頭一兩，當(dāng)清潔工也是一兩——你讓我兼職就應(yīng)該也給兼薪才對。你們給我每月十兩銀子工錢，我才能把你說的活全包了！”
懶蟲氣得差點從房子上跌下來，鄭恩伸手扶住，想到為她抵債的銀子終究也不打算要，干脆早點銷了賬，讓她們母子不再背包袱算了，便小聲制止懶蟲說：“她神經(jīng)有毛病，你跟她啰嗦什么？”遂向肖聰兒答應(yīng)道：“十兩就十兩吧，還是從給你抵債的賬上扣！”
懶蟲這會兒肚子餓得難受，只想快點吃飯，便也忍耐遷就道：“行行，就按我?guī)煹苷f的！做飯去吧！”
肖聰兒還是坐著不動：“還有賬沒算清呢！”
“你說，你說！”懶蟲不耐煩地叫道。
“我們母女在深山住得平平安安，你們砸破了我們的房子，攪擾得我們一夜沒睡覺；又把我們‘法術(shù)’揭破，還把我們的仇敵引出來，差一點讓我們丟了命；我和母親受驚嚇，受侮辱，精神損傷，現(xiàn)在還頭疼呢！
“山中房子是我們一個多月的辛勞建造，砍竹子磨破了手，割茅草彎疼了腰，拽葛條綁扎跌了許多次跤，讓你們賠償五百兩銀子，不算多吧？
“我們受到你們騷擾，罰你們五百兩銀子賠禮道歉，這不能算無理要求吧？我們身心受損，需要請醫(yī)買藥治療，醫(yī)藥費(fèi)要你們五百兩，另加精神損失費(fèi)五百兩，這應(yīng)該合理吧？我們在深山藏得好好的，盧興那畜牲不可能找得到，既使找到，我們也能跑，因為你們的糾纏，我們被他們抓住，受到了驚嚇、侮辱，你們賠償些銀子也是應(yīng)該的，算一千兩，不多吧？還有，你們當(dāng)時跌進(jìn)我們房中，摔得昏了過去，我們本來拿塊小石頭在你們腦袋上輕輕敲一下就能要你們的命，我們沒敲，等于救了你們兩條命，這給多少銀子，你們自己掂量一下貴賤，說個數(shù)吧！”
懶蟲以為肖聰兒沒什么可說了，沒想到大頭在后邊。雖說嘴刁，這會兒也沒了詞，只是亂叫著：“你這小丫頭，太狠了點吧？我們替你頂了那么大一筆債務(wù)，只不過讓你當(dāng)丫頭侍候侍候，嘗嘗當(dāng)主子用仆人的滋味兒。你飯沒給做一頓，茶沒給端一口，腳沒給洗一次，連句‘老爺’也沒叫過一聲，便左算右算，不僅把我們給你抵的債務(wù)給算沒了，還想要訛詐我們許多，這不是恩將仇報嗎？你太狠心了吧？”
鄭恩覺得肖聰兒的一番話雖刁，卻也是實情。
自己和懶蟲掉進(jìn)她們母女房中昏了過去，她們母女為了保護(hù)自己，完全可以拖出去扔進(jìn)山溝中。人家怕你被野獸吃了，等著讓你蘇醒，這不就等于是救了你的命嗎？世上最珍貴的是生命，你替人家抵那一點債務(wù)當(dāng)然還不了這份人情。
鄭恩這么想，便像反倒欠了肖聰兒母女似的不安起來。他一邊瞪眼阻止懶蟲的喊叫，一邊向肖聰兒道歉說：“對不起，對不起！我們欠你們的人情確實太大！幫助抵那么一點債是還不了的。若是算錢，您要多少都不過份?？晌覀儸F(xiàn)在一分錢也沒有，怎么辦呢？這樣吧，等我們打工抵還了盧興債務(wù)，掙了工錢，再給你們好么？”
肖聰兒愣怔片刻，咬牙說道：“你既然清楚人情珍貴，知恩圖報，我也不過多爭競，咱們之間的債務(wù)算是抵銷了，自此誰也不欠誰的，你們倆走吧！”
懶蟲又是打架又是評判官司又是調(diào)解說和又是收拾房屋，忙了一天，累了一身臭汗，不僅和鄭恩一起替背了她欠盧興四百兩銀子的債務(wù)，還被訓(xùn)得一頭疙瘩，又訛了一堆銀子，小禿頭爛腳趾頭，兩頭不得一頭，心中確實有些感到別扭。但肖聰兒說的是事實，鄭恩的話又合乎情理，他雖說嘴刁，一時間也說不出有什么不對頭，只得從房子上爬下來，怔在那兒亂撓頭。
鄭恩洗洗手，拍了拍身上灰土，向肖聰兒母女鞠了一躬，說道：“救命之恩，容后報答！”說罷，轉(zhuǎn)身拉起懶蟲就走。
鄭恩轉(zhuǎn)身往院外走，身體像被什么力量吸住了似的，不但走不動，還踉蹌著直往后退。他吃了一驚，暗道：“糟，看走了眼，這母女二人是高手！”
欲知后事，請看下回：爭寵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