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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食

85、看客的疑惑

狼食 楊山林.QD 2129 2020-08-24 07:45:35

  李下整冠,瓜田納履;

  既無邪念,也懼猜疑。

  柴榮來到店中,將貨車安放好,到登記的房中洗了手臉,便來到大堂與熟悉的店主閑聊,正碰上鄭恩與孫氏來到。

  他從十三四歲就跟父親在邢州開過茶館,這些年又奔走經(jīng)商,見識過社會上許多各種各色當面是人背后是鬼、滿嘴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的人物;耳聞目睹過江湖中各行各業(yè)指山賣磨、香餌誘魚、偷龍轉鳳、縱火打劫等種種坑人騙人的把戲,一眼便看出了鄭恩與孫氏關系的蹊蹺。

  一是剛到大門口時,男的擔著油挑,女的攀著胳膊,關系很親密;進了院,那男的下意識地將胳膊用力外撐,好像要避諱什么似的,很明顯,男的所帶不是自己的老婆。

  不是走親串友的夫婦,二人面貌毫無相似之處,亦非兄妹同行,那會是什么關系呢?

  柴榮好奇地暗暗觀察著,越觀察疑惑越多。

  男的向女的叫“大姐”,女的卻向男的喊“恩公”;明明不是夫妻,卻猶猶豫豫地訂了一個房間。猶豫什么呢?還不是住一起怕尚未喂熟,不住又怕機會錯過嗎?只訂一個房間,卻向那女人說是“去你的房間”,為什么不說“咱”呢?遮遮掩掩,哄哄騙騙,步步深入,伺機下手,這不是誘拐婦女是什么?

  柴榮越觀察疑惑越多,想當然便以為鄭恩是在干著誘拐婦女的下流活兒。

  他見店主對二人的不正常關系毫無覺察,站在一邊,擺出一副“眾人皆醉我獨醒,天下皆愚我獨能”的智者姿態(tài),抱著膀子仰著臉,撇著大嘴瞇著眼,抖著腿打著腳拍不停地笑。

  笑有多種。

  嬰兒朝父母“呵呵”地笑,是提醒父母注意他;賣東西對買東西的笑,是想快點成交;打工的笑對欺壓他的老板,那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彎腰”,并不完全是內(nèi)心的敬佩;上司給下屬一個笑臉,為的是作秀平宜近人,你莫當作他是菩薩——

  世上笑有多種,柴榮的笑卻難以歸類。說他是傻笑,他卻以智者自居;說他是假笑,他又是內(nèi)心忍俊不禁的——那聲音介于“呵呵”、“咯咯”、“嘻嘻”、“嘿嘿”、“哼哼”、“嘎嘎”、“咳咳”之間,聽著叫人莫名其妙。

  店主雖說社會經(jīng)驗豐富,一時也想不透柴榮在那里笑什么。他走上前去,低聲問道:“柴客官,你怎么了?傻笑什么呢?”

  柴榮搖頭晃腦背書似的賣文說:“唉,今之時,去古既遠,俗之壞,作偽日滋也。巧乘拙,智欺愚,人含舌鋒腹劍之險;此挾詐,彼懷猜,世無披心吐膽之交。處處黑地布機關,狡兔亦難脫網(wǎng);時時魑魅設霧瘴,老馬豈仍識途?真乃世風日下,睹之神傷也!”

  店主雖對他的念叨不甚明白,但聽出了是在感嘆當今世風日下,人心險惡。他剛與鄭恩打招呼時聊了兩句,正在感慨,便說道:“雖說如今人心不古,但還是好人多,你看那個叫鄭恩的賣油小伙,不是在幫一個落難的婦人嗎?”

  柴榮假裝迷糊問道:“他幫哪個?”

  “就是剛才那個婦人啊。你不也看到了嗎?那婦人探親路上扭了腳,他一路上攙著她,并且還自己掏錢給安排了住處,這不是幫助嗎?”

  柴榮陰陽怪氣地說:“看到了!那婦人年輕漂亮,能會沒人幫助嗎?若是你,若是我,若是個七八十歲,彎腰弓背,一臉枯皺皮的老頭或老太太,還會有人幫助嗎?”

  店主這會兒才聽出味兒來,低聲問道:“柴客官,你是懷疑那黑小子目的不純吧?”

  “唉,我可沒說!”柴榮裝著沒事人。

  “不會的。我看他是個憨厚老實人!”

  “好人在臉上寫著嗎?騙子們哪一個不是道貌岸然,滿嘴仁義道德?一臉兇相,滿嘴臟話,那叫強盜流氓,不叫騙子!”

  柴榮如此說,店主細想想也是:鄭恩并非富豪,擔挑賣油,除了吃喝,一月頂多三五兩銀子的收入。又是給包房,又是管吃飯,哪有這么善良仁義之人?”

  想到這些,便向柴榮說道:“倘若他趁人有難,將這婦人拐賣,豈不敗壞我客店名聲?”

  柴榮說:“那是當然的,你不問關系,給他開了一間房,知道真相的說你客店管理不善,不知道真相的還當你收了他小錢呢。若是事發(fā)鬧到官府,捕快肯定找你麻煩,到時候你恐怕渾身是嘴也不一定能說清白!”

  柴榮一添柴,店主嚇壞了,問道:“那怎么辦?趕走他,不讓他???”

  “你是開店的,不讓他住,有什么理由?”

  “那,我讓他再開一間房!”

  “再開十間房,你能擋住她們夜晚到一處?”

  “那只能由他去了?”

  “由他去,出了事你得吃不了兜住。拐騙婦女兒童是大罪,你提供住處,起碼也相當盜賊的窩主!”

  柴榮順嘴胡謅,賣弄自己的博學,忽悠得店主連連打躬作揖,求他指教:“柴客官,您走南闖北,見識廣,有主意,快給我生個恰當處理的辦法吧?”

  柴榮擺一副老江湖、智多星的架子,捋著二指來長的一撮茸毛黃胡子,拿腔拿調地說道:“此事當務之急是迅速揭穿他的面目。若過了今晚,他把那婦人糟蹋了,或是明天帶到別處賣了,便沒法救了!”

  店主急道:“怎么揭穿呢?”

  柴榮笑著低聲說:“他不是開一間房嗎?看他今晚怎么睡,聽他們睡時怎么說,自然明了!”

  “你是說竊聽?”

  “這怎么叫竊聽呢?別說話那么難聽嘛!這叫偵探,懂嗎?”柴榮大偵探似的端著架子訓道。

  柴榮和店主商量妥當,便暗躲在一邊盯著鄭恩的一舉一動,孫氏哭泣,鄭恩進房去問,門剛閂上,二人便躡腳躡手,走上前去,一左一右俯在門框兩邊,彎著腰,側著頭,耳朵貼在門板上,全神貫注地偷聽起來。

  柴榮和店主俯在門口聽了半天,腰彎得酸疼,心中疑團方才解開。二人對望一眼,站起身,正要離去,屋中有人“咚”一聲跳在地上,接著“唧嚀”一聲,便是急促的呼吸聲和掙扎扭動聲。

  二人都是過來人,當然清楚屋內(nèi)一男一女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事。

  欲知后事,請看下回:花追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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