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傻戲稅官,轉(zhuǎn)眼成血案。
已是網(wǎng)中雀,仍作自由蟬。
柴榮處事謹(jǐn)慎,總覺得鄭恩所說有點(diǎn)玄虛。到稅卡的時候,他又向鄭恩小聲落實(shí)道:“唉,賢弟,你可莫要兒戲?。⌒【俗尤粽媸嵌惪ǖ念^,你就去說;若是沒有,咱就小心小意,老老實(shí)實(shí)挨宰。這幫人個個兇狠,略有一些兒得罪了他,輕則將胳膊腿打斷,重則性命不存。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鄭恩訓(xùn)道:“我說是就是,你怎么這么啰嗦?不信我喊一聲,他們保準(zhǔn)答應(yīng)!”說罷,便扯起嗓門向稅卡上喊道:“喂,稅卡上的小舅子,還不出來迎接你二姐夫!”
稅卡上的人不知道他喊誰,有人便問了一聲:“你喊誰?”
“喊我小舅子!”
那人不知誰是他“小舅子”,只得回了一句:“你不會過來找,亂嚷嚷什么?”
鄭恩便說:“看看,真的吧,讓過去呢!”遂轉(zhuǎn)身向矮子、瘦子說道:“你們只管過去,他們?nèi)魯r阻要稅,你們只用指指我,說我是頭兒,你們是我雇的伙計,銀兩證件,都在我身邊帶著,隨后就到。他們看見我離不遠(yuǎn),必然先放你們過去。待你們走遠(yuǎn)了,我再去讓他們認(rèn)二姐夫!”
瘦子、矮子一副膽小怕事的樣子,不放心地問道:“大爺,能行嗎?可別哄我們???若是您鎮(zhèn)不住,我們可就殘了!”
“放心!你們只管過!誰敢為難你們,我把他名字寫在我褲頭上,放屁崩死他!”鄭恩大大咧咧,綽趣道。
“我們膽小嘴拙,還是柴客官先行吧!”瘦子、矮子好像還是心有余悸,退到一邊說。
為了攥一點(diǎn)銀兩尋找老爹和弟弟,柴榮推車販貨,起早摸黑,住店選大鋪,吃飯?zhí)舸质?,只要能找到泉水,連茶也舍不得買一杯喝喝,當(dāng)然把小銅錢看得碾盤大,能省一個是一個。他摸著腰中錢包,像是怕銅錢突然蹦出來似的躊躇半天,雖然心中仍覺得不夠踏實(shí),但想到就是鄭恩是“頭兒二姐夫”有虛,他武功不孬,也足以脫身,且所帶就那一挑香油,全部沒收也不過幾兩銀子,還是硬著頭皮,強(qiáng)打精神,推著車子走上前去。
鄭恩隨后而行,走到橋根,見路旁有株大槐樹,樹下堆著些吹落的敗葉,便將油挑放在樹下,站在路口說道:“柴兄,你先行過吧,一切由我擔(dān)著,不要害怕!”
柴榮來到卡棚,放下車子,滿面堆笑道:“我是推車的伙計,后邊那個黑漢子是我的主家,銀子是他掌管。那不,就是橋頭上那個穿青袍的黑臉漢子,剛才向您打過招呼呢,稅銀由他繳納!”
那些人扭頭看看,見所說不假,思量也沒人敢搗蛋,搗蛋也跑不了,便登記了名字、貨物,大咧咧揮手讓他過了。
柴榮說聲:“承情了!”推起車子便走。
瘦子和矮子見柴榮過去,便也笑著謝過鄭恩,牽著驢上了橋。
稅卡上人讓他們繳稅,瘦子指指橋下的鄭恩,說道:“橋下挑油的那黑漢子說,他替我們繳!”
稅卡上人問道:“他是什么人,怎么替你們繳?”
“他說他是盧家店油坊的,名叫鄭恩,是你們頭兒的二姐夫!”瘦子笑著回道。
“我們頭兒姓魏,只有一個姐,嫁的是縣衙巡檢,怎么會是個賣油的?”稅卡上人瞪眼訓(xùn)道。
“他就是這么說的。剛才不是喊了你們‘小舅子’嗎?你們是答應(yīng)了的!”矮子說。
“放你娘的屁,誰是他小舅子?”稅卡上人惱怒起來。
“他讓我們這樣說的。他還說跟著他,不但不繳稅,卡上小舅子們還得管酒喝!”矮子說。
“他還說,誰敢惹他,他就把誰的名字寫在褲頭上,放屁崩死呢!他就在橋頭,你們不信問問他!”瘦子添柴加火。
“分明是個鬧事的!”
“讓他先繳了稅再說!”
“狠罰他!”
“罰后再揍他!”
“叫他滾過來!”
稅卡上五個人一齊嚷嚷著。
瘦子、矮子見稅卡上人惱怒起來,急忙點(diǎn)頭哈腰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們不知道他是冒充的!我們是老實(shí)商家,您讓繳多少繳多少!”邊說邊繳上稅銀,牽驢走開了。
稅卡上人憋著一肚子火,等著鄭恩過來,伸頭望望,卻見鄭恩在橋頭樹根睡下了。有人便扯嗓門叫道:“喂,黑臉漢子,快來繳稅!”
“繳了稅再睡,睡一年也行!”
“繳了稅,爺們開恩,免你睡覺稅!”
眾人喊了半天,鄭恩動也不動。
“怎么回事?是不是得急病死了?”
眾人疑疑惑惑來到鄭恩身邊,見鄭恩好好的,便又叫道:“醒醒,醒醒,快把那黃臉茶商的稅繳了!”
鄭恩為了讓柴榮他們?nèi)嗽僮哌h(yuǎn)些,故意磨蹭時間,明明聽見,就是不理睬。
眾人哪里等他,七手八腳地上前就推:“唉,醒醒,醒醒!”
鄭恩把腳伸了伸,口中罵道:“他姥姥的,誰敢這般無禮,驚動老子好覺?”
這幫人都是威風(fēng)慣了的,平時哪個行商見了敢不滿面堆笑?如今鄭恩開口就罵,盡皆大怒道:“黑臉賊!裝什么聾,裝什么憨?快快滾起來,繳出稅銀、罰款,不要惹老子們發(fā)火!”
鄭恩立起身來,怒道:“你們這幫王八蛋!老子好好地在這里睡覺,正做夢娶媳婦,被你們攪了。你們拿什么賠我?”
一人道:“你裝什么憨,賣什么傻?剛才過去的黃臉茶商,不是你的伙計嗎?總共二十兩,你掏吧?!蹦侨藢︵嵍髡也纾愩y翻了十幾倍。
“二十兩,不多不多!”
“皇糧國稅,你是賴不了的!”
鄭恩道:“噢,是皇糧國稅啊,那理應(yīng)得繳。可我們進(jìn)貨時早已繳過。你們在此設(shè)卡再收,奉的是哪一個衙門的公文?那一位太爺?shù)闹甘荆磕脕斫欣献涌纯?!?p> 一人道:“你算河里螃蟹哪一宗,有什么資格要看公文?”
“我是你頭兒二姐夫,這有資格看嗎?”鄭恩笑著說。
頭兒的老親舊眷手下本就門清,何況姐夫這號直系親屬?剛才大家便是十分不信,這會兒見了鄭恩,不信又增十分。
有一人像是主事,怒道:“大膽黑賊,竟敢冒認(rèn)官親,辱罵我們稅官!再罰你銀子十兩,連帶黃臉漢子的茶貨稅銀、你這挑油的貨稅,總共四十兩。今天你老實(shí)認(rèn)罰繳稅,萬事全休;若有半個不字,叫你立馬三間房子扒兩間,到那一間睡去!”
鄭恩把眼一瞪,大喝道:“你姥姥的,‘那一間’是哪?老子先打發(fā)你們這些小舅子睡去!”說著,對那人臉上就是一拳。
眾人見鄭恩動手,發(fā)一聲喊,拳腳齊上。
鄭恩也不躲不閃,只將胳膊掄開,兩只拳頭打花錘似的亂砸。別人拳腳到他身上如撓癢彈灰,他的拳頭碰上誰誰喊爹叫娘,不一會兒,五個人便全趴下了。
“起來呀,都起來撒泡尿看看自己這會兒啥樣!在卡上值班,都給老子記?。阂欢ㄒ雅1七€給牛!”
鄭恩見眾人不敢再打,指點(diǎn)著那些人,縱情奚落一番,回頭挑起油擔(dān),樂顛顛地去追趕柴榮。
鄭恩剛走不遠(yuǎn),橋上突然濃煙滾滾,火光沖天。有人高聲叫喊著:“不得了啦,稅卡被人燒了,卡上人都被打死了!”
鄭恩雖把稅卡上人揍了一頓,但目的是教訓(xùn)他們,手腳自是掌握著分寸,怎么會都死了呢?他又沒放火,稅卡怎么會著起火來了呢?
欲知后事,請看下回:小人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