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第九十章
木柴巷的一日像水一樣的流淌過去了，太陽徐徐落下，掉進了地平線；煤油燈的光亮再次照著屋子，一只手在黑暗中提起了煤油燈，她把燈點著，高高的舉起來，放在了柜子的上面，上面落著一層灰塵，燈頓時使屋子明亮了，她仰著頭打量著油燈的光亮說：
“怎么樣？比剛才要明一些了嗎？”
“是的，奶奶，這是比剛才稍微明一些了！”
“好的，那就讓它在這待一晚上吧！”她的頭慢慢的恢復(fù)了正常的頭與脖子的角度說。
他轉(zhuǎn)過身，走了過來，此時他走路的速度跟早晨的比起來要差許多，她像是在一天之內(nèi)變老了，腳步慢了下來，身體的活動也有些遲緩，誰都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她的頭發(fā)也變的更白了一些，像是用白灰抹了一遍似的；從臉色上看，她顯的極其痛苦，但她這么多年來一直忍著，沒有一次難過和痛哭，她知道：我不能掉眼淚，這不是我的錯，我是無辜的！
“我還不清楚你是誰？你可以告訴我嗎？”她對坐在板凳上的辛一說，“你的一些基本情況我想我應(yīng)該知道，即使你以前是一個野孩兒也沒關(guān)系，流浪者也沒關(guān)系，那只屬于你的以前，從今日以后，你的一切都是嶄新的，包括你的名字，如果你沒有異議的話，我將把你的姓名改成我們家族的姓氏和新的名字，告訴我吧！我想知道你都經(jīng)歷了些什么？”
“我是誰？實際我早已忘了，從我面對死亡的那一刻起，我就與我的身體分離了，我已是沒有姓名的，只有那樣我才可以繼續(xù)活著！”辛一坐在板凳上意味深長地說，“我不知道什么是愛！但我卻在磨難中體驗到了，我曾經(jīng)的歲月都是在浪費中度過的，那樣的日子讓我覺的自己是可恥的，我也試圖想改變我自己的一切，但是沒有辦法，我只是我自己，我的一切都是不受我支配的，我只會沉浸在庸俗的生活里逍遙，過著沒有意義的日子，如今，我覺的在您的店里瘋狂的工作覺的是充滿意義的，我需要用一切的毅力去改變自己，我只要待在這里，我的一切就已經(jīng)改變了，我漸漸的意識到，我是屬于這里的！我從來沒有感受過生活是這么的美好，我也從來不知道生活會是這個樣子的，這一切對我來說都是陌生的，我從您的身上看到了我母親的身影，她和您一樣都是偉大的，他一直在我的背后默默的支持著我，我沒有一次是爭氣的，我一次次的讓她灰心，讓她傷心，讓她痛心，如今想起來，我真是混蛋，我根本沒有資格成為她的兒子，我是一個十足的混蛋，沒有一點可取之處，但她并沒有想到要放棄我，她愛我，我被強大的母愛包圍著，我卻全然不知，我想想那時我的聰明的確是太笨了，她跟您一樣都是一個和藹和善良的人，但我卻是她的累贅，我不光連累了她，就連我自己的父親也是被我害死的，我從來都不知道我有罪，即使法院宣布了判決我依然執(zhí)迷不悟，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傲氣中，我以為我是屬于一切的，我沒有厭惡，沒有羅嗦，沒有敵意，對于世界來說，我是最后的子民！結(jié)果卻不是這樣的，我卻是它的累贅，我卻是一塊瘡疤長在它的臉上！我想，如果我說出了我的一切您的心臟一定受不了，我不想把我的一切都告訴您，您是善良和慈祥的化身，我會在以后照顧像照顧我媽一樣地照顧您的！”
“你說的太快了，我一句也沒有聽進耳朵！”她慢慢的走近辛一，坐在身邊的一條凳子上說，“來吧！把一切都說出來，我想你的心里會好受些！我已經(jīng)不知道什么是故事了，我對一切都已經(jīng)麻木了，我在宇宙的時間是人類的幾倍！我已是一個哲人了，我對一切都看的透透的，你說吧！孩子，只有把一切都說出來，你的心里才會把這些跟你以后不相干的東西放下，不然它不會給你的生活帶來一點好處，你會在你的腦海里留下一難以忘去的陰影，黑黑的，一直糾纏著你，讓你不得安寧！”
“我說出來會好些嗎？”
“當(dāng)然，難道你對我的話懷疑嗎？”她的嘴翕動著說，“我已經(jīng)對人類的一切都看透了，還會有什么事情可以瞞的過我的眼睛，我修煉成了真正的‘火眼金睛’，你知道嗎？我如今在開始變的厭惡世界和人類，因為我知道他們是可惡的！你不一樣，你的厭惡是自己的厭惡，跟我的厭惡是很難相提并論的，你知道嗎？你的以后不會是光明的，而是黑暗，人的生存是也一樣，都是在黑暗中度過，在光明中死亡，我也一樣，我覺的我的光明就在前方了，它在召喚我！你不一樣，你還有很長時間在等待著你，只有你真正解脫了，你才是你自己，說吧！孩子，讓過去的一切都離你遠去吧！”
“怎么說？我頓時不知道怎么開口了！”
“從你理解到的罪惡的東西說起！”
“我的腦袋里一片混亂，我根本不知道我理解到了什么罪惡！我只是明白了我自己，如今，我被一種像毒癮一般的東西吸引著，如今不在是罪惡的東西了，而是偉大的東西，是平凡的東西，是我曾經(jīng)厭惡的東西！我以前見到一人老太太在打掃廁所我會用很惡心的眼睛去看這種人，如今不會了，我漸漸的佩服起了這些人，我想加入，但我卻很難做到，不是別人不給你機會，而是我自己根本停不下來，我像是在做一次長跑，我根本難以停下來，我一旦停下來我就將死亡！這像世界上的一種沒有腳的鳥，它只能一直飛，飛呀飛，不能夠停下來，它想停下來休息那只有它死亡的時候！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我并不是一個人在跑，我一直覺的后面有人在追趕我，我連停下來休息的時間都沒有，昨天晚上，我又經(jīng)歷了一次奔跑，追來的成了警察，不在是魔鬼和妖怪，或是別的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的人了！”
“警察為什么要抓你？”
“我是一個從阿鼻地獄里逃出來的人！”
“你嗎？你是阿鼻地獄的逃犯？”她將信將疑的說。
“是的！我是阿鼻地獄的逃犯！在某種邪惡的推動下，我來到了這里！這一切都是我想不到的！這不像是很長時間的事情，像是都發(fā)生在昨天晚上似的！我什么都沒有了，只有我，我開始了飄蕩，像是我的一個夢一樣的漂泊！我知道我死了，被人抓到了這里，又去了阿鼻地獄，我卻不知道后來到底都發(fā)生了些什么？我只感覺我自己在奔跑，一個勁的跑，不敢停下來！”
“你都說了些什么？我一點也聽不懂！我只是想聽你的故事而已”他滿臉疑惑的說，“你從頭說起，我想聽你的過去！過去的經(jīng)歷，我看你像一個有故事的人！”
“我真的不知道從哪說起！我說了些什么我也聽不懂！實際，這是我所有經(jīng)歷的總結(jié)，這種總結(jié)是渾濁的！”辛一坐在凳子上吐了一口起說，“如果從我的眾多頭銜里挑選的話，我想，我首先應(yīng)該是一個敗家子。敗家子，你聽說過嗎？那就在稱呼我！我是失去了本質(zhì)，像是一頭在草原上奔跑的雄獅，我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我不知道我到底該做什么！一切都是平庸的，我只能選擇躲避，我眼前的東西越多，我就越躲避著。我被一群害我的人糾纏著，我漸漸的把家底敗光了，從此我的家底一落千丈，到最后只剩下了一個孤零零的房子，它已經(jīng)很老了，我卻還準(zhǔn)備把它賣掉，去換些錢來繼續(xù)賭博！我真是個敗家子！我對不起給予我鼓勵和愛的人，其中，我傷害最深的應(yīng)該是我的母親，她總是站在我的背后為我的前途著想，我卻從來沒有學(xué)會換位思考，我沒有想一想我的母親都說了些什么？都為我做了些什么？我只知道躲藏在無盡的黑暗之中，接受黑暗，排斥光明！當(dāng)我在某一秒看見一個母親的身影時，我落淚了，這是我一生唯一的一次為思念母親而掉的眼淚，我心腸很硬，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心酸，當(dāng)然也不知道什么叫悲傷，但在那一刻我改變了，我情不自禁的落下了眼淚，我頓時不再像是我了，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的時光，我哭的很傷心，我不知道到底該干些什么？我走進那個身影，我有一種強烈沖勁想要把那個身影緊緊的抱住，但我卻發(fā)現(xiàn)我的胳膊是無力的，當(dāng)周圍所有的人注意我時我才發(fā)現(xiàn)站在我面前的不是我的母親，只是一個像我母親身影的人而已，我擦掉眼淚，像一個孤獨的嬰兒一樣的離開了，那是，我感覺不再有我自己的存在，我返回到了童年的那種感覺，幾分鐘以后它又離我遠去了，我知道，從那一刻起，我的整個靈魂開始覺醒了，像經(jīng)歷了一場暴風(fēng)雨的雛鳥一樣，我活過來了，等待我的明天將是一帆風(fēng)順的！我頓時覺的自己好像站在山巔之上，吶喊著：我覺醒了！但這種感覺并不是長久存在著的，它在我奔跑的時候就不知去向了，它在我難過的時候卻又會回來！我真的覺醒了嗎？我常常捫心自問，卻始終找不到屬于我的答案，我不知道我的覺醒到底包含著什么，我感到迷茫和困惑！”
“這是愛的覺醒，孩子，我一切都聽明白了！”她輕聲地說，“說下去，孩子！我剛剛看到了你的渺小，我要看你的偉大！孩子，說下去！這樣你的心里會舒服的多！它再已不在是你的記憶，它是一塊病毒，它在吞噬著你的心臟！說下去，孩子！說下去！”
“當(dāng)我在這里說話時，我感覺不像是我自己在發(fā)言，好像是我的靈魂在替我發(fā)言，它借用了我的口吻娓娓不絕地說了出來！它可能是我的心臟，也可能是我的大腦，它包含著我的一切！我此時不知道應(yīng)該感謝它，還是應(yīng)該抱怨它！我曾經(jīng)使我的身體充滿罪惡，它卻沒有出現(xiàn)遏止我的行為！如今，我死亡了，它卻跳了出來告訴我，我是善良的，我不知道這是我的善良，還是它的善良！”辛一激動的說，“我渴望善良，也鄙視善良！因為善良的人往往是可憐蟲！這您應(yīng)該告訴我說的是否正確！我知道，善良是偉大的舉措，您也不能否定它是軟弱的化身，正像我母親那樣，她是善良的，卻并沒有得到好的下場！她是孤獨的，她沒有過安慰，她所希冀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不是嗎？您說！”
“你相信善良嗎？”
“我憎惡它！是它把我害成這樣！”
“孩子！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善良是偉大的東西，他跟一切真正偉大的東西一樣，它是靠靈魂來支撐的！你也許不懂人生的意義，你可能不了解活著的含義，但我可以告訴你！善良是唯一可以拯救人類的良藥！它不在充斥著yu望，它不顧及貪婪，它不在嫉妒生命！”她輕聲地說，“你只所以憎惡它，是因為你覺你深受其害，但這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的！它是公平的，它來自偉大的靈魂！它從來不擯棄任何人或任何物，只有你善良，只要你的身體上沒有了罪惡感，那么它就會跳出來告訴你，你是善良的！而你卻不知道你的善良，因為你的心已經(jīng)善良，而你的靈魂卻還沒有一次真正體驗過你的給予！”
“對不起，我太激動了！我真的不知道我應(yīng)該怎樣來表達這種感情！我一直在試圖尋找一條溫和的途徑來述說我的故事，但是我是失敗的！我知道我是執(zhí)迷不悟的，我覺得我依然沒有翻然醒悟！”辛一又回到了剛才的聲調(diào)說，“這可能是我的問題！我沒有解決它的能力，反而施加給了善良，我已經(jīng)反省，只有我真正的認識到自己，才會真正的認識到善良！”
“是的，孩子，你說的太好了！”她站了起來說，“你以后將在生活中明白一切的東西的含義，什么都不是偶然的，你也一樣，誰也成為不了阿鼻地獄的逃犯，你卻勝任了，這說明什么？這可能不會是簡單的偶然，你想一想，你應(yīng)該是善良的使者！來吧！孩子，讓你的心靈善良吧！”
“我真的可以嗎？”
“可以的，將你的故事說下去，孩子！”
“我可能會給您帶來災(zāi)難！“辛一神情惶恐地說，“你知道嗎？我并不是隨著我自己的意愿逃出阿鼻地獄的，我是被逼的，起先，我根本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被仍在了茫茫的戈壁上，我卻聽見了哭啼聲，而且很熟悉，我不知道什么在吸引著我！我看到了一頂轎子，看到了一群迎親隊伍，我聽著哭聲，又看到了手上有胎記的新娘子！我覺她會是我的表妹，我體內(nèi)有一股沖勁在推動著我去救轎子里的人，從那時起，我就攪進了這場無盡無頭的圈套！沒錯，是的，它是一個圈套！我一次次的想擺脫這個圈套，卻一次次又被它套住！像是在夢中睜著眼卻看不到眼前的一切似的，我經(jīng)歷千心萬苦把新娘子救了，是的，她是我的表妹，她卻在關(guān)鍵的時刻變臉了，變的我頓時就不認識了！也許是我曾經(jīng)傷害過她，她在報復(fù)我吧！我當(dāng)時變的一點壞心都沒有，我只想奔跑，我只想活著，我只想救人！然而，事實是與我的想法相反的，我沒有救出一個人，卻害死了更多的人！你不知道？收留我的人都將被無盡的恐怖所吞噬，您也不例外！我也將把您連累！我告訴您我的恐怖所在！我不是善良的！我沒有那么的好！我也不可能擁有善良，我屬于邪惡，這些誰都改變不了！”
“你相信我嗎？”她再次坐下說。
辛一點點頭說：“我相信您，但是……！”
“沒有但是，孩子！請相信我吧！就在你剛才所說的話中，我已經(jīng)聽出了善良！你是善良的！”她慢慢地說，“沒有誰是真正的善良，他們的善良都是相對的，沒有絕對的，絕對的善良才是真正的善良，我沒有見過，也沒有聽過，你是善良的，請相信我！”
“可是，我害死了許多人！”
“如果他們是因為你而死去的，你就更應(yīng)該去善良，只有善良，你的內(nèi)心才會敞開，才贖罪，才不會感到長期的壓抑！這不緊緊是一種痛苦，也是一種罪惡感！罪惡感要比痛苦摧殘人類的內(nèi)心厲害的多！死去也不是偶然的，他們是為了你更好的活著而死去！”
“那么，我可能變的善良嗎？”
“你不可能變的善良，因為你的本質(zhì)就是善良的！你從來都沒有不善良過，孩子！你永遠都是善良的！你是上帝的孩子！”
“我想，我知道我是誰了！”
“誰？”
“我就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