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章金蟬脫殼
這晉祠內(nèi)十分的廣闊。祠內(nèi)幾十座建筑分布在各處?;蛞郎?,或傍水,亭臺樓閣,曲徑通幽。難怪太宗贊道:“金闕九層,鄙蓬萊之已陋;玉樓千仞,恥昆閬之非奇。落月低于桂筵,流星起于珠樹?!?p> 藥公兩人隨人群來到了叫做水母樓的樓閣之前,這水母樓坐落于難老泉之上。據(jù)傳說,有大水自甕中漫出,欲湮沒大地,有柳氏女坐于甕口方才制止水禍,但那泉水依然流出,便是晉水的源頭。
兩人遍尋不見書生等人蹤跡,遂漸往晉祠深處。忽見游人皆朝一株古木而拜,不明所以,便向游客詢問。這才知道,這一株古木是兩千多年前的古柏,已經(jīng)枯死多年。月前,有一道士于樹下兜售膏藥,無人購買,便憾道:如此仙膏,無人能識,便送與這古柏吧。遂將膏藥貼于樹干。此枯木月后居然返青發(fā)芽,愈發(fā)茂密。令人驚詫不已,是以拜者,觀者猶眾。
藥公兩人顧不得聽這等神奇,四下張望,忽然發(fā)現(xiàn)圣母殿門口有馬行端夫婦站立,似為人把風(fēng)。兩人趕忙于隱秘處查看。苦于不能進(jìn)入圣母殿,不知那鐵扇書生在其中干些什么。
鐵扇書生進(jìn)入圣母殿雜于參拜的人群之中,并非是為了朝拜圣母,而是意在圣母像兩邊的四十余座侍女雕像。
那些雕像若真人大小,形態(tài)逼真,或嗔或嬌,或沉穩(wěn),或活潑。個個體態(tài)婀娜。鐵扇書生心中默數(shù)到右側(cè)第十六尊雕像時停下了腳步,細(xì)細(xì)看來這侍女作捧心狀,便知正是辛八所交代的那尊侍女像。見無人注意,迅速的從侍女像背后摸索一番,掏出一樣物件后,便轉(zhuǎn)身離開圣母殿。
門口的馬行端夫婦隨之離去。藥公見他三人離開,惟恐再行跟丟,正欲緊隨,卻見三人停了下來,站立在一座奇特的石橋之上。
這石橋之獨特怕是世間并不多見,稱之為飛梁魚沼。古人圓者為池,方者為沼,沼中多魚,故曰:“魚沼”;其上立架十字形橋,“架虛為橋,若飛也?!惫试唬骸帮w梁”。東西橋面寬闊,為通往圣母殿的要道,而南北橋面,下斜如鳥之兩翼,翩翩欲飛;邊綴勾欄,憑欄賞景,益增詩情畫意。
但這鐵扇書生等人卻非為這美景所誘而停下腳步。他們站在石橋的正中間,卻是為等待自橋一端緩步而來的女子,正是來晉祠途中荷湖之上所見的女子。
女子一行六人,除女子外,一位老者和一位少年衣著鮮亮,一看便知是官宦人家,另有三人則是家仆打扮。這女子雖然紈素著衣,但也看的出是上等的蘇杭絲品,微風(fēng)曳動若霓裳飄舞,更顯綽約。
鐵扇書生又碰見這等佳人,免不了吞了幾口涎水,就想上前輕薄,卻被馬行端強行拉住,眼睜睜看著幾人自身前行過進(jìn)入到圣母殿中。
鐵扇書生被馬行端阻止,心猶不甘,便吩咐另一手下去查探那幾人的行蹤,晚上報知。
馬行端道:習(xí)兄這般沉湎女色,怕是要誤了大事。
習(xí)文玉辯解道:馬兄,你莫要以為我是垂涎女色。你可知那些人是何等身份?憑我多年的眼力,這幾人皆為江南之人。他們不是本地官宦,便是到京師赴職的官員。這等人所帶財物定然不菲。咱們何不打探清楚,順手撈一票再走呢。
馬行端呵呵笑道:我看習(xí)兄意不在財寶,只是劫色吧。
習(xí)文玉嘿嘿笑道:色要劫,財也要劫。
幾人邊說邊行,出了晉祠山門,卻是返回了所留宿的客棧之中。藥公夫婦兩人尾隨其后,見他們進(jìn)入客棧便無動靜,自己在這大白天的街肆之中也不方便動手,便也回到客棧繼續(xù)監(jiān)視對方的舉動。
這一晚可沒有那么平靜,先是傍晚時分,另一撥人馬返回,還帶來了一掛馬車來。三更時分,那馬車被人先行趕走,不知去往何處。再便是習(xí)文玉一行人盡皆出動,悄悄奔向村中另一邊的一處大宅。
藥公兩人尾隨其后,見一行人到了大宅跟前一閃身便不見了蹤影。
他兩人繞大宅一周觀察情況,最后轉(zhuǎn)到大宅正門。只見那宅門甚是寬大,暗紅的門板鑲著數(shù)排碩大銅釘。大門緊閉,兩盞昏昏的燈籠依稀映照著門頭兩個大字:辛府。兩座石獅呲牙咧嘴的立在大門的兩旁。看這陣勢,必定是某個大戶的居處。
兩人也從一旁的僻靜處躍上墻頭,再向內(nèi)里探望,大門內(nèi)面居然有兩個軍士摸樣的人,挎著腰刀守在那里。正待要躍下墻頭,忽聽得宅院深處有人喊道:鬼,有鬼啊。。。
大門內(nèi)側(cè)的兩個軍士聞聲向后面跑去,恰好迎上自后面跑來的兩個人,竟然也是軍士打扮。
這兩人似是受到了驚嚇,驚魂未定,上氣不接下氣的對守著大門那兩人道:有,有鬼。
那兩人膽子大些,斥道:咱們留守這么多日,也無甚動靜,哪來的鬼。走,咱們?nèi)タ纯础?p> 說著便拽著受驚嚇的兩人一同向后院走去。那兩人驚魂未定,猶自哆嗦,不肯前行。被拽不過也只好跟隨在后面。
藥公鋤娘兀自好笑,心想,哪里來的鬼,定是那幫人作怪。便也在隱蔽處隨行。
幾個軍士到得后院,四周巡查一遍未見任何異動,守門兩人笑道:媽的,鬼影子都沒看到一個。定是你貓尿灌得多了,將自家影子做鬼了。
幾人正待要離去,忽然一個大頭黑影不知何時立在他們面前。面目黝黑一片,分不清楚五官,只有一排白牙可見。軍士中一人拔出腰刀兜頭便劈將下去。卻見那黑影一分為二,滴溜溜圍著四人轉(zhuǎn)動起來。身法之快,令人頭暈?zāi)垦?。四人嚇得魂飛魄散,奪路而逃。
躲在暗處的藥公卻看的真切,哪里是什么鬼怪,只不過是兩個武林人物共穿著一件寬大的長袍并排站在一起,待軍士用刀劈來卻一分為二,使用輕功身法障人耳目罷了。怪只怪那些軍士只是尋常人等,看不出端倪,竟當(dāng)做鬼怪將自己嚇跑。藥公心想,這些黑衣人假扮鬼怪將這些軍士嚇跑,必有所圖,也不出面揭破他們,而是暗中觀察他們的行動。
果然,那鬼怪二人待軍士離開,兀自好笑道:這些衰人也忒膽小??磥聿豁殑邮峙鰟屿o來,便可行事了。
另一人似是女子道:閑話少說,辛八那些財寶藏在秘道,雖不至于被抄家的官軍搜得,有這些人把守,咱們也不便偷偷運出。不用這方法,倘若硬來,驚動了官府也是麻煩。
前面那人又道:昨晚何不前來,又等了一天,耽誤多少行程。
女子道:當(dāng)家的,你道咱們白日里干嘛?書生帶咱們?nèi)ツ菚x祠真的是游山玩水么。便是他不讓咱們跟進(jìn)圣母殿,我也知道,他定是去取辛八留下的打開密室機(jī)關(guān)的鑰匙。
藥公兩人這才明白,這些人兜了這么大的圈子,是為了這些財寶。
兩人邊說邊走,于后園處將后門打開,學(xué)了一聲夜貓子叫。便有一掛馬車牽了過來。裝神弄鬼的兩人跟隨習(xí)文玉又來到后院一假山處按動機(jī)關(guān),那山石徑自移開。
兩人守在山石兩旁,跟隨馬車進(jìn)來的人們依次進(jìn)入密道,不一會便搬出七八個大箱子來,裝上馬車,將山石移到原位,便匆匆離去。
那些人們緊護(hù)著馬車回到了客棧,一些人仍舊自墻頭躍入,另一些人則是將車上插上了鏢行的旗幟,大搖大擺的敲開了客棧的大門。
藥公和鋤娘看的明白,躍入客棧的正是夜襲自己的那幫賊人中的幾個??此麄兓貋恚辖褚共粫x開,便也安心回房歇息去了。
次日一早,便聞聽對面有所動靜。兩人從窗戶窺探,只見昨晚那馬車依舊鏢車模樣被幾人推出,徑自出了村子向西面走去,正是自己二人來時的道路。隨行的人中只有那執(zhí)長劍的夫妻二人和一并隨從扮作鏢師模樣。另外的書生模樣之人和另外幾個人卻沒有出來。
鋤娘道:這些人既然是沖著這些財寶而來,斷不會讓這幾人護(hù)送,必定是尾隨其后,暗中保護(hù)。咱們且跟定這輛車馬,待到人煙稀少處便先行下手,不愁他們不出來。
于是,兩人略一裝扮,與那車輛相隔半里,遠(yuǎn)遠(yuǎn)隨行。行至午晌,已經(jīng)行得近百里?;纳揭皫X,人跡罕見,遠(yuǎn)遠(yuǎn)望去一片楊樹林郁郁蔥蔥。那車馬和隨行人員皆坐下歇息。
藥公道一聲:就在這里動手吧。兩人便一陣疾奔,瞬刻時間已然趕到了車馬跟前。那些人看他二人來的迅速,立生警覺,站立起來。那背劍的夫婦兩人就勢拔出了雙劍,警惕的注視著藥公和鋤娘。
藥公到得跟前卻不急于動手,而是湊到馬車跟前拍拍箱子道:這又是哪里弄得不義之財?
馬行端夫婦見他湊近鏢車,同聲大喝道:老匹夫休得無禮。雙劍同時刺向藥公。一旁的鋤娘那把藥鋤左右一撩,便將兩把劍磕了出去。
見這老太婆只一鋤便化解了他兩人的攻勢,眾人皆知道這二老都不是易與之輩,立刻拔出兵刃將兩人圍在了中間。
藥公一指馬行端夫婦道:你二人可還認(rèn)得老夫?
兩人對視了一下道:哈哈,還以為是何人,便是那乾坤灣種藥的老不死啊。你不去收拾你的藥圃,卻跑來這里作甚?
聽他提起藥圃,藥公氣不打一處來,喝道:看打。雙掌一錯便推出一陣狂飆。
馬行端夫婦見掌力雄猛,不敢應(yīng)敵,乃中分為二,竟是昨晚裝神弄鬼的身法。圍著藥公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伺機(jī)出劍。那邊,鋤娘已經(jīng)和另外幾人打作一團(tuán)。每一鋤下去便有一人受傷倒下,這也是她不愿多傷人命,是以手下留情。待她將那些人悉數(shù)打到,便喊道:老頭子,待我?guī)湍闶帐斑@倆賊人。
藥公應(yīng)聲道:不需要你幫忙,你卻留意周圍,看后面那些小賊出現(xiàn)沒。他是提醒鋤娘留意那使折扇的書生。
鋤娘一看,藥公對付兩人并不費力氣。只是那馬行端夫婦二人圍著他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一攻一守,配合的十分默契。若想攻擊一人,必定要防備另一人的偷襲。
數(shù)十個回合未見奏效,藥公有些不耐煩了,雙掌不再合而出擊,而是抱環(huán)站定,雙掌先是收束于胸,繼而大喝一聲:龍分于野。。兩掌分擊馬行端夫婦二人。登時將兩人擊出丈八遠(yuǎn),未待藥公再行出手,那兩人跳起身來掉頭便跑的無影無蹤。
藥公還要追趕,卻被鋤娘喚住道:看他二人也傷的不輕,且由他去吧。藥公便回過頭來走到馬車跟前。伸手一扭便將箱子上的鎖頭扭斷,打開箱子一看卻大吃一驚。
原來那箱子中居然裝滿了破磚爛瓦,哪有什么金銀珠寶。他趕忙打開其他箱子,箱箱如此。腳下一頓道:我說怎么還有一些人沒有現(xiàn)身,原來中了他們的金蟬脫殼之計。
他趕忙去審問那幾個受傷之人。那些人無非是一些尋常武師,見領(lǐng)頭的馬行端夫婦已經(jīng)受傷逃遁,哪里還敢隱瞞,只好道出事情真相。
他們這一行約有十幾人,在清水灣便和扎巴圖那些人分手。扎巴圖和楚恒等人前往南山靈泉寺鐵嶺幫總舵。他們則受命前往太原府起出辛八所藏寶物運往邊城,伺機(jī)送往北元境內(nèi)。
多年來,楚恒手下多扮作元兵模樣四處劫掠,所得財物或兌換銀票,或換成珠寶屯藏于辛八在太原府的老宅密道。留待舉事時的資金。不料信王繼位,將那魏忠賢罷黜,貶往鳳陽看守祖陵。魏忠賢自縊身亡,崇禎大怒,萬磔其尸。并大肆搜捕閹黨,鐵靈幫遂失所倚。辛八平日里與閹黨頗近,也受牽連,況且他暗中與清人奸細(xì)來往,早有反叛朝廷之心,是以被官府搜捕,并籍沒所有財產(chǎn)。
但辛八自己知道,重要的財物皆藏于密道。定不會為官府查到。所以,待事情基本平息,便遣鐵扇書生習(xí)文玉以及柳琛,應(yīng)天虎等并馬行端夫婦帶領(lǐng)一行人前往太原,暗地里起出財寶送往北元邊境和楚恒等會和。這些人也是多事,無意中發(fā)現(xiàn)乾坤灣藥公種有曼陀羅,早些時候曾聽那扎巴圖說到此曼陀羅大有用處。便差兩人夜間盜取。哪知藥公老兩口甚是警覺,雖然盜摘一些,卻被藥公一掌,鋤娘一鋤傷了兩個人。本欲大舉復(fù)仇,看當(dāng)時元驤等人尚在,便隱忍兩日。待元驤等人一走,這一行人全部出動,盡數(shù)毀了藥公的藥圃。后來看這老兩口也很是棘手,怕被纏住,誤了太原府的大事。便慌忙遁去。到了太原府晉祠附近的辛八老宅,方知官府尚有軍士看守宅院,不愿意弄出大動靜驚動官兵,便令馬行端夫婦裝神弄鬼嚇跑了守宅兵丁,這才順利的起出財寶,扮作鏢車出行。
鋤娘問道:為何要扮作鏢行押鏢?那人道:您老也知道規(guī)矩,尋常官兵是不會對鏢行所押之鏢檢查的。
藥公道:既然扮作鏢車,為何財寶不在里面?
那人又道:您二老跟了一路,那書生焉能不知。是以,昨晚將財寶拉到客棧后,便將財寶取出,換做磚頭瓦塊。財寶則另外裝成馱貨,用預(yù)先準(zhǔn)備好的馬匹另行運出,鐵扇書生和柳琛,應(yīng)天虎等人親自押鏢,向太原府方向去了。這邊不過是幌子,騙您老人家而已。待您發(fā)現(xiàn),這一來一往,怕是已經(jīng)錯開了數(shù)百里路程了。
藥公一拍腦門子氣急敗壞道:老夫聰明一世,卻被這小兔崽子涮了。招呼鋤娘道:老婆子,咱這就趕回去,興許還追的上。剛走出幾步又返了回去丟下一瓶丹藥道:你等自己療傷吧。便與鋤娘一道飛也似地返回去太原府的道路。
到了太原府卻不進(jìn)城,鋤娘道:為何不進(jìn)城去?
藥公道:咱們急于趕路,必然要施展輕功,若進(jìn)城去還不驚世駭俗,惹人側(cè)目。想那些賊人若去北元邊境,必定要走XZ奔大同方向。咱們索性從城外直接去XZ罷了。
兩人便繞過太原府徑自往XZ方向去了。
四十七、汾河雁邱
姬龍峰和玉龍一行四人在洪洞平息了洪趙兩縣鄉(xiāng)民的水爭械斗后,頗受當(dāng)?shù)剜l(xiāng)民擁戴,雖在廣濟(jì)寺留宿,卻屢有鄉(xiāng)民相邀款待,還相交了白猿之傳人李文海,互相切磋,不意間已過了數(shù)日。
待要上路時,又得僧人指點,四人快馬到了XZ便人分兩路。姬龍峰和岳童折向東北,走臺懷鎮(zhèn)而入五臺山;玉龍和元珠則徑直向北到大同。分手時,姬龍峰道:玉龍兄弟初入江湖,還須小心才對。一路不要多生事端,盡快趕到大同去和你姐姐相見。
玉龍自是對這位姬大哥十分的敬重,點頭應(yīng)允,互道珍重。姬龍峰二人先行一步。這玉龍和元珠一對玉人獨處,心中別是一番甜蜜滋味。玉龍自小家教甚嚴(yán),頗知男女禮數(shù)。這元珠生在北元豪門,一向潑辣。兩人之間倒是元珠顯得無拘束些,主動了許多。雖說和姬龍峰兩人分手便可上路,元珠倒不甚著急,她只想單獨和玉龍多待些時日,故而說道:玉龍哥哥,這么多時日只顧趕路了,也沒有好好欣賞沿途的景致。眼下就咱倆人,先不急于趕路,找個好玩的地方看看好不?
玉龍心中十分的喜歡這個元珠妹妹,自是不會掃了她的興致,便道:那好,咱們且打聽一下,這XZ周圍有什么好去處。
二人打聽一番下來,這XZ城卻也無什么可看可游玩之地。元珠心里自然不悅,將那小嘴嘟囔起來。
玉龍笑道:莫要生氣啊,現(xiàn)在正值仲春,那汾河之岸,綠樹掩映,到處都是可看之景,何不去那里游玩。不由分說,兩人縱馬便來到了汾河岸邊。
果然,一灣汾河水碧波蕩漾,灘涂之上,蒹葭叢叢,隨風(fēng)擺動,若綠浪起伏搖曳。岸邊綠柳婆娑,婉軟若伊人照水,白云下時有雁飛,于灘涂之雁天上人間相鳴相呼。兩人牽著馬沿汾河岸邊緩行,心中也溫煦著兩岸春風(fēng)。
“玉龍哥哥你看,那些人在做什么?”元珠指著不遠(yuǎn)處的岸邊。那里有一縷香煙裊裊升起,遠(yuǎn)遠(yuǎn)有三個人站立在一座石堆前。
玉龍道:咱們且近前看看,便知他們在做什么。
走了些路程,便看清楚了那三人原來是兩男一女,男的是一位老者,一位公子。那女子年齡似與那公子相仿。老者面目清朗,一縷黑須,年輕人則如玉樹臨風(fēng),那女子更若芙蓉出水,不假雕飾,韻出天然。三人衣飾皆不似北人模樣,雖然紈素著身,卻是上好的江南絲綢。一看便是官宦人家。卻不知緣何來到這偏僻的汾河岸邊。
玉龍兩人牽馬待要近前,卻被那女子望了一眼道:你二人莫要馬匹近前,免得污了這清雅的地方。
元珠生性潑辣,見那女子如是說,便哼了一聲道:你說近不得便近不得?這又不是你家地盤,我偏要進(jìn)去。說著便拉著馬就要走過去。
一旁的年輕人手臂一伸,便阻住了去路。那老者見狀忙道:星兒,不得無禮。
這一邊玉龍也趕忙勸元珠道:珠兒,莫要耍小孩子脾氣。這元珠方才作罷。
那老者道:這位公子,小姐莫怪。我這兩個孩兒初到北方,不懂北方禮數(shù),還請見諒。
玉龍一拱手道:這位老伯莫要見笑才是。我這個妹妹一向耿直,不拘小節(jié),還請原諒則個。
見玉龍有禮。那兩位也緩和了下來。玉龍道:看你等裝束似是江南之人,卻不知為何來到這里。這偏僻之處不很太平哦。
老者道:我等的確是江南之人,奉召來京上任。
玉龍一聽便又施禮道:原來是官家老爺,在下林玉龍有禮了。既然是來京赴任,緣何到了這汾河岸邊呢?
那長者似是不愿細(xì)說,而是將目光轉(zhuǎn)向了那年輕女子。那女子道:不關(guān)爹爹的事情,是我非要來看這雁邱。說著用手一指那似墳塋的石堆。
玉龍二人這才注意到那被稱為雁邱的石堆前尚有供果和鮮花,一炷香尚輕煙裊裊。元珠見狀,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知你們在此祭奠先人,多有打擾,小女子賠罪了,說著便是一拱手。
那女子見她一身紅衣裝束的十分利落,腰間插著一把短劍,腳著一雙蠻靴,雖然像是江湖打扮,但畢竟未脫小女兒情態(tài),這一拱手倒似個男子一般,甚是好笑。便不由自主的抿嘴一樂道:哪里是祭奠什么先人啊。見她樂了,老者和那年輕人臉上也不似剛才那般的肅穆。像是因為女子的性情開朗,也隨著笑將起來。
三人這一笑,把玉龍元珠笑的不知所措,也不知他們在笑些什么。玉龍問道:莫非老伯是笑話我們不識禮數(shù)么?
老者正色道;非也非也。我等所笑于你二人無關(guān)。而是看我雎兒一笑,便也跟著高興起來,實無取笑之意。
那女子笑罷道:我是笑這位小妹妹說我祭奠先人。你們哪里知道,這雁邱所埋乃是一雙大雁的骸骨。這是元遺山葬雁之處。隨之便自吟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元珠自是不知她說的是什么。玉龍則失聲問道:難道這里便是那元好問雁邱詞的起處么?
那女子見玉龍年紀(jì)不大,也是一身布衣裝束,背一布囊,想必是兵器之類,居然知道元好問的雁邱詞,不禁心生好感。便問道:莫非這位公子也知道元遺山?
玉龍并不回答那女子的問話,而是朝老者拱手道:在下自幼便在京師居住,家父也是朝中之人,所以也識得一些詩書。
老者見他雖布衣著身,卻眉清目朗,并不像江湖中人,便問道:公子可肯相示家父名諱?
玉龍答道:林潤明。
老者聞言心頭一震道:莫非是朝中林潤明林中書么?玉龍點頭稱是。
老者不復(fù)言語,上前拉住玉龍的雙手道:這里不是敘話之處,還是請公子二人隨我到前面老友寒舍,也好細(xì)細(xì)敘談一番。神情很是敬重。
他那一雙兒女不知父親緣何對這一個年輕人如此恭敬,既然父親如此,他們也不復(fù)多言,便也跟隨而去。
于路上,老者告訴玉龍,本來是從江南來京赴任,卻因一故交隱居于這汾河之畔。是以折道先行探望故交,然后再去京師赴任。至于來到這雁邱上香,則是寶貝女兒鐘雎兒的意思。雎兒幼讀詩書,多愁善感。猶喜小山,遺山等人的詞句。聽得元遺山所筑雁邱在此地,說什么也要來看一看。所以只好陪她前來。當(dāng)然,這里面還有一番故事,老者卻未講明。
說話間已經(jīng)行了約二里,遠(yuǎn)遠(yuǎn)望去,前面不遠(yuǎn)處楊柳掩映著幾間茅舍,老者一指道:前面便是老友寒舍,咱們且在那里一敘如何?
隨即又吩咐那年輕人道:星兒可先行一步,告知他們有貴客來訪。那年輕人應(yīng)了一聲便要離去。玉龍忽然將其喚住道:且慢。
鍾星不知為何喚住自己,但還是停下了腳步。一臉茫然的看著玉龍。只見玉龍招呼眾人莫要出聲,雙耳聳動,諦聽了一番道:不好,那里似有廝殺之聲。
他在翠華山冰風(fēng)二洞修煉多時,自是比其他人聽力高出許多。也來不不及向眾人解釋,便若出弦利箭一般射了出去。元珠見他如此,也不相問,緊隨其后。緊接著便是鐘星,他雖然未聽到什么,但見玉龍二人神情緊張一味的狂奔而去,便知道必然發(fā)生了重大變故,是以緊隨著奔了過去。老者和雎兒腳程較慢落在了后面。
那是一處籬笆圍院。此時已籬笆歪斜,滿目狼藉。玉龍第一個到達(dá)那里,恰好看到一人持劍刺向一位似是家丁之人。他一個跳躍竄向前去,不及拔劍,雙掌推向了那一把長劍。劍身雖被他掌風(fēng)擊偏,卻依然刺中了那人的脅下。
見有人相救,且來勢兇猛,執(zhí)劍人抽回長劍,退后兩步站定。
這時,元珠,鐘星也已趕到。看到院子里的情景,皆是恨恨有聲。那院子里三個家丁摸樣的人和一位白發(fā)老人倒在血泊之中。
鐘星一聲怒吼便撲向前去和那執(zhí)劍之人拼命。所使招式居然是南派少林拳法。無奈對方武功似是高出他許多,側(cè)身將劍風(fēng)撩起,只是一劃,便將鐘星的衣襟削去半幅。玉龍見狀拔出紫虹劍將對方長劍一挑,使得鐘星躲過了開膛剖腹之厄。玉龍拉住鐘星低聲道:不可莽撞。
鐘星雖比玉龍大些,但見他一劍便將自己救出,知這個少年非比尋常,便乖乖的站在玉龍身旁不復(fù)動作,怒目注視著對方。
忽然從草舍內(nèi)又走出數(shù)人來,為首的正是那鐵扇書生習(xí)文玉。他手中拿著一個鑲金方匣哈哈大笑道:此行不虛,此行不虛。沒曾想這老官兒還真有些好貨色。
他出門乍看到對面站立的玉龍三人,不動聲色的向方才刺殺家丁之人問道:這是哪來的小子?
那執(zhí)劍之人正晉中五虎之一的柳琛。方才玉龍一劍解危將那個年輕人救了出來,他自知對方的厲害,忙湊到習(xí)文玉跟前耳語了幾句。那習(xí)文玉這會兒才正眼細(xì)細(xì)打量了玉龍一番。
正在這時,鐘正方和雎兒趕到。這習(xí)文玉一看到雎兒便兩眼放出淫光來。雎兒當(dāng)真是一絕色江南女子,昨日在晉祠一經(jīng)看到便撩起了習(xí)文玉的淫心。他似乎忘記了適才柳琛的耳語告誡,淫笑一聲,揮手道:弟兄們將事情干的利落些,一指雎兒道:將她留下,其他的一個不留。話一出口,柳琛和那些個手下?lián)]舞刀劍便向眾人殺來。
習(xí)文玉則搖著折扇向玉龍走來。元珠拔出斷玉短劍和鐘星共對柳琛,玉龍接著習(xí)文玉廝殺。對方剩余那幾個人卻朝鐘正方和雎兒殺去。這兩人手無縛雞之力,眼看便要遭其毒手。玉龍一劍逼退習(xí)文玉,急切間趕不到雎兒身邊,便就地旋身,內(nèi)力暗生,催動紫虹劍氣,只是一揮,便將率先沖到雎兒身邊的一人截為兩段。其他幾人頓時呆立在那里,不知所措。
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這一劍來自何方。鮮血濺紅了雎兒的素衣。驚嚇的她緊緊依偎在父親身邊。
這一邊,柳琛欺負(fù)對方一個徒手,一個是小女子拿著一把短劍,便不在乎的揮向鐘星。哪知那元珠,側(cè)方一截,竟將他的長劍截去一段,一個愣神,被鐘星沖拳擊中前胸,后退了幾步。忙喊道:風(fēng)緊扯呼。
習(xí)文玉躲過玉龍的一劍,正納悶他為何不順勢攻來,就在這一剎那,卻見云龍一個旋身,只是一揮便將沖向雎兒的漢子截為兩段,這才知道玉龍手中乃是神兵利器。又聽到柳琛喊道風(fēng)緊,也顧不上再去想那絕色女子了,將折扇按動機(jī)關(guān),一根毫針射向玉龍,玉龍見他動作,急忙閃身,卻已被毫針暗器刺中左臂。霎時酸麻,那條臂膀已然動彈不得。急忙丟下紫虹,兩指點住了左臂的大穴,不令毒氣蔓延。再拾起紫虹時,那習(xí)文玉柳琛等已經(jīng)逃得無影無蹤。他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片空白,暈厥了過去。
鐘星趕忙跑過去詢問父親和姐姐雎兒受傷沒有。元珠則搶先扶住搖搖欲倒的玉龍。
鐘正方醒過神來,踉蹌的走到屋內(nèi),卻見老友管儀兩口一個屋外,一個屋內(nèi)均倒在血泊之中。失聲道:何方賊人下如此毒手,滅我老友一門。
他卻不知,這幫賊人卻是尾隨他們而來。劫財之時恰好他們?nèi)饲巴闱?,而致老友的滅門之禍。他讓鐘星巡視了一下四周,老友管儀兩口和一婢女,以及自家的三個家丁皆已慘死。隨身所帶那裝著一些珠寶盤纏的鑲金寶匣也已不見。方知,是那財寶招來了賊人。
再看玉龍已然暈死過去,想到,若不是玉龍相救,怕是自家也難逃一死。趕忙清理出床鋪來,扶玉龍?zhí)上?,除此以外卻也毫無辦法。眼睜睜的看著玉龍目光逐漸黯淡。周身漸漸沒有了溫?zé)帷?p> 忽聽得院內(nèi)有人躍入,只當(dāng)是賊人復(fù)來,元珠一抹眼淚挺身沖出屋門喊道:還我玉龍哥哥命來。手執(zhí)短劍便要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