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揚是桐城一中的走讀生,晚會結束后就步行回家,校門口方源指了指車后座,示意秦揚坐上去,目的地直指燒烤街。
燒烤街的老板據說是某一國企的老總,因挪用公款入獄十年,后來好像是平反了,至于陷害什么的很少有人弄得清,獲得一筆補償后他就在東原小城開了小吃街,夏天的時候小吃街便成了燒烤街。經過這么多事,老板心中的猛虎早就老了,薔薇花也已不再,留下一片蒼夷。
找了個靠邊的位置,兩人也算熟客,斜戴著花帽的小姑娘把兩人請下便蹦蹦跳跳的跑去玩了,落座后方源努力的把眼睛睜開最大,認真的打量著秦揚,“揚子,老實交代,什么時候學的這一手?以咱兩個的關系我怎么不知道?”
“你整天光想著游戲,哪里會知道?”秦揚翻了翻白眼,“之前考試我都是沒認真考,你還以為我學習真有這么差?”
“有陰謀!”方源瞪呼著兩只小眼,圓乎乎的大臉一顫,陰笑著對秦揚說道:“一班的男生全是白馬,女生全是公主,即便你學習再好,其他人也認為是理所應當?shù)?,但如果先抑后揚,那效果自然不同,一群白馬里面的唯一黑馬當然醒目!你小子這三年不會一直在算計這個吧?”
“你想多了!”秦揚接過小女孩手里的托盤,羊串、牛串、板筋上的羊油金黃,紅色的辣椒粉和暗黃色的孜然散發(fā)的味道讓人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唾沫,分出兩根遞給方源,說道:“沒有那么復雜,學校里壞學生要比好學生自由,再說,由壞變好總強過由好變壞,雖然都是好壞參半,但給人的感覺卻是兩個極端?!?p> “對!”方源咬著串,辣的舌頭努力向外伸著,頭發(fā)根根直立,毛孔里傳來的麻癢感,用手呼啦兩把,舒爽的很通透,“等咱們高考完了,就做壞學生,第二學期再當黑馬,這樣就有一個排名獎,一個進步獎,第二年再穩(wěn)步學上一年,國家獎學金都下來了,大學把能拿的獎都拿一遍!”
秦揚笑了笑,對方源的話不以為然,大學哪有那么簡單?
把東西吃凈,兩人步行者朝新苑小區(qū)走去。經過周日周一的復習,秦揚已經把語數(shù)外過了一遍,確實沒有太大難度,今天馮楠把政治歷史重點已經圈了出來,秦揚咬著筆,仔細看著書面上密密麻麻的小字,申奧、加入世貿還有環(huán)境問題是必考內容,至于十六大倒是沒有提及,考的可能性很小。
又是一夜燈火通明,隨著閱歷增長,初中的政治在秦揚看來,只需要多看幾遍,沒有在社會上成長過的少年當然需要死記硬背,也正是幾年后,教育部發(fā)現(xiàn)這些存在的問題才實行了一系列改革,素質教育的效果大不大,沒人敢說,老師和學生的思想也不是一兩年就能轉變的。但如果眼光放得長遠一些,素質教育則就勢在必行,至少政治實行了開卷考,讓絞盡腦力的同學狠狠的松了口氣。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秦揚醒來的時候秦淮明和寧梅已經吃過早餐,給秦揚留了張紙條,說是趕火車去一趟青州,自己的姥爺家就在青州,秦揚想起來,正是中考時間,青州那個頑固的老頭子撒手人寰,不過秦家和寧家除了寧廣發(fā)外,關系并不好,自己這個差生假期去給老頭子過期數(shù)沒少挨了嘲諷。
吃完早餐,哼著歌就朝著桐城一中跑去。
校園的氣息一如從前,穿過高中部教學樓,秦揚便發(fā)現(xiàn)不少同學對著自己指指點點,秦揚撓著頭,現(xiàn)在感覺昨晚一首歌唱的有欠考慮。
沒有上早讀,默默的坐在自己座位上,翻開靜躺在桌面上的地理、生物,果然,里面的重點已經全被圈出來,前排賈功好奇地看著秦揚,“秦揚,政教處主任讓你下了課去找他,當心挨批吧!”
“挨批?”秦揚想起昨天趙猴子那張鐵青的臉,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賈功有些猶豫地挑著眉毛,問道:“你和大班長果真在搞地下活動?”
說著還用手指了指左前方的馮楠,“剛才她從政教處出來,兩只眼睛通紅,應該哭過,昨天你唱的那首歌不會就是唱給她聽的吧?優(yōu)美,卻不適合咱們初中生,你看看沈帥和周曉,他們工作做得多好!”
“我和馮楠?”秦揚高喊一聲,引來許多目光,馮楠恨恨地盯了秦揚一眼,秦揚苦笑著說道:“我們真沒有那種關系。”
“呸!你還好意思說!”賈功不屑地抽著嘴,“昨天好多人看到她去操場上等你,還幫你畫考試重點,學校里都傳開了,什么才子佳人,嘖嘖,你還是想想怎么對付趙猴子吧,別說他,你的話連我都不信!”
政教處秦揚不是第一次去,趙猴子與寧廣發(fā)的戰(zhàn)爭永遠都是拿秦揚說事兒,沸沸揚揚的早戀風波正在桐城一中上演,尤其是那些即將畢業(yè)的初三、高三學生,再不對心上人說兩句曖昧的話就沒機會了,那些牲口發(fā)揚‘花開堪折直須折’的精神把學校里布置的盆栽全部掃蕩干凈,就像蝗蟲過境一樣。
政教處里的氛圍比較凝重,袁校長只負責初中部,昨天晚會之后突感壓力倍增,趙猴子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寧廣發(fā)眼觀鼻鼻觀心,老禪入定,心中思索著待會兒如何反擊,至于一班的班主任周清,臉色很是陰沉,因為掌上明珠馮楠被訓的很凄慘,倒不是因為傳言的馮楠和秦揚的地下活動,畢竟秦揚的這個節(jié)目是馮楠推薦上來的,她脫不了干系。
“校長好!各位老師好。”秦揚把門關上,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在桌旁,等待訓話。
“秦揚,說說吧,昨天到底怎么回事?”袁校長眉頭緊鎖,當先發(fā)話。
“昨天沒有怎么回事?。 鼻負P說道,“程凱假唱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小子!誰說程凱了?袁校長問你,你為什么搞那些靡靡之音?而且,我們都已經查過,世界上就沒有這么一首歌,是你自己創(chuàng)作的吧?才能不小,可惜不用在正路上,白占了一班的一個位子?!?p> 趙猴子桌子拍的啪啪響,惹得寧廣發(fā)直翻白眼,秦揚也‘嚇得’倒退兩步,顫著聲音回答道:“這首歌不是我創(chuàng)作的,而且節(jié)目審核組長好像是趙老師吧,至于這個節(jié)目……這個節(jié)目……”
寧廣發(fā)眉毛一掀,似乎找到問題重點,沉思了一小會兒,才對袁校長說:“袁校長,我認為小同學并沒有錯,像他這種年齡出現(xiàn)這種狀況是很正常的現(xiàn)象,就算走錯了路也得由我們老師去指正,反而節(jié)目審核這一步很令人質疑,唱首關于愛情的歌曲也無可厚非,但假唱問題就嚴重了,不能教孩子作假呀!”
“你!”趙猴子沒想到寧廣發(fā)把問題重點往節(jié)目審核上轉,氣哼哼地說道,“一班課業(yè)程度大、壓力大,一般都是免審的,誰會知道一班關鍵時候會出這樣的亂子?”
“好了!”袁校長捻了捻太陽穴,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轉而又看向秦揚,“秦揚同學,你想沒想過你唱了‘童話’的后果?好不容易把考試氛圍抓緊起來,讓你一首歌又唱了下來,而且,就說你和你們班的馮楠,果真沒有搞地下戀情?”
“對!今天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不但昨天下午兩個人一起出現(xiàn)在操場,上周六,兩個人更是一起跑步,一起回教室,嫌疑很大!”
趙猴子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道,“兩人明顯是戀愛關系,我建議給予兩人停課反思的處分?!?p> “不行!”周清一口回絕,“他們是我的學生,班里出現(xiàn)什么事我比你清楚,還有不到兩周時間就要中考,停課會毀了他們!”
“我是無辜的,馮楠是清白的……”秦揚弱弱地說道,趙猴子明顯是流氓**的締造者,八卦緋聞的開山祖師!
“有苗頭就該嚴厲撲殺,不然整個學校都被他搞亂了套!”趙猴子厲聲說道。
秦揚憤慨地看著趙猴子,“魯迅先生曾經說過,‘世界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趙老師,是您走偏了,您想沒想過,這種莫須有的傳言在您這里傳出去,就會有更多人前赴后繼?”
“你們聽聽!聽聽!這是一個學生對老師說話的語氣?”趙猴子跳著腳,惹得袁校長心里更為煩悶。
“袁校長,我可以停課,可以用我的事情把學校里的風波壓下去,但這件事不能涉及到馮楠,至于一起去操場,我不過是請馮楠幫我畫一畫考試重點而已,沒有你們想象的那么嚴重,只要中考時把我的準考證交給我,我立刻就跟桐城一中說再見!”
“不行!就算秦揚學習不好,但他也是我們一班的一員,你們說的我不同意!”周清皺著眉說道,語氣很堅決。
周清其實是希望秦揚停課的,這樣不但能保住一班的聲譽、馮楠的學習狀態(tài),還能把學校這股剛剛興起的早戀風壓下去,殺雞儆猴,秦揚就是那只雞!在別人看來,秦揚的做法是舍己為人,一班的做法是棄車保帥,車必須要棄,但周清卻不能表現(xiàn)的太明顯,言語上挽留一下并不影響結局。
“好,準考證可以給你!”袁校長說道,“這件事還必須通知你的家長才行。”
秦揚當著眾人的面給青州打了電話,那邊秦淮明剛剛下車,略有疑惑地看著這個東原的陌生號。
“喂!”
“老爸,是我,揚子。”
“怎么了?”秦淮明有些疑惑地問道。
“學校讓我停課!”見那邊沉默,秦揚緊聲說道:“老爸,你先不用著急,聽我說完,我的成績你們也很清楚,我也給你們說過,要考北水城實驗高中,在學校和不在學校沒有太大區(qū)別……”
扣上電話,袁校長、趙猴子、周清都明顯松了口氣,秦揚暗自苦笑,看來自己還真的不招人待見呢。
班空時間,秦揚收拾完課桌上的課本,把桌洞里的亂七八糟全部丟進垃圾桶,賈功幫忙收拾著,剛才喇叭上已經廣播,鑒于秦揚同學‘擅自’在晚會上演唱‘靡靡之音’,影響太過惡劣,給予停課兩周處分。
這給全校同學們敲了一記警鐘,喇叭上沒有廣播關于馮楠的事情,但同學們心里都明白,馮楠心里也明白,她去政教處的時候,老師說最好的局面就是其中一人退學或停課,這個節(jié)骨眼上停課和退學有什么區(qū)別?
是以整個桐城一中,早戀風吹了三個小時,便被‘消防員’們無情地撲滅了。
馮楠拽著秦揚的書包,精致的小臉上掛著淚痕,咬著嘴唇說:“我們去找老師,她肯定有辦法的!這件事跟你、跟我根本沒有關系,不能讓你停課!”
秦揚腆著臉,看著馮楠梨花帶雨的樣子,摸著腦門笑道:“其實沒有關系的,我就是想出個名而已,這不夢想成真了么!再說了,我考上實高是鐵板釘釘?shù)氖虑?,到時候我們還能做同學呢,那時他們怎么說的,咱們就怎么做,還要明目張膽的做,氣死他們!”
“你就貧!”馮楠被秦揚的話逗笑了,隨后臉上又紅彤彤地說道,“那你可要考上實高呀!”
糟糕!秦揚愣愣地看著小美女,不會這兩天剛剛熟絡一些的馮楠會真對自己有想法吧?蘇洛怎么辦?
“我認可你這個朋友了!”馮楠低聲嘀咕道。
“僅僅是朋友?”秦揚大驚道。
“你還想怎樣?”馮楠高傲地抬起頭,說道:“別想得太過分,你先天不足!”
秦揚的心在滴血,被小美女戳在痛處的感覺很不好受,自己的身高潛力還是很大的!收拾了精神,秦揚邁開步子向校門外走去,除了下樓梯時差點摔了個狗啃泥,他自認為走得很瀟灑!站在校門口發(fā)現(xiàn)整座教學樓的欄桿處擠滿了人頭,無不看向校門口處孤零零的自己,秦揚朝著教學樓揮了揮手,上課鈴響起,學生們一哄而散。
秦揚鼻子有些泛酸地背離桐城一中而去,“靠,太仗義了,我把自己都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