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熱烈歡迎
“終于又回到地面了,踩在地球上的感覺真是好極了?!睆垊P還像是在船上一樣晃著身體,他閉上眼睛用牢牢踩在地上的雙腳感覺著地面。良久張凱才感嘆著陸地的平穩(wěn),似乎他和地面又融合在了一起。然后他緊緊的拉著達玲的小手,全然不顧他人異樣的目光,大搖大擺的行向迎接的人群。達玲是誰?就是達比的現(xiàn)任愛稱,張凱嫌她的名字太男孩氣,強制給她改了名字。達比現(xiàn)在就像一只被改了愛名的小狗,搭拉著小腦袋,無精打采的被討厭的東西牽
著手。
張凱最喜歡達玲的是她那雪白的牙齒,比起惠子偶爾模仿日本貴婦人把滿口的牙齒抹成黑色的惡習,還有蘇娜那因吃糖過多而開始變差的牙齒,達玲那看起來非常健康的牙齒有種異樣的美感。這么好的牙齒,在這個時代是非常罕見的,看得出來她的父母花了大價錢和精力來保養(yǎng)女兒的牙齒,恐怕還嚴格的安排了食譜,不過,現(xiàn)在不光她的牙齒,連她的一切都歸張凱了。至少張凱是這么以為的。
在馬尼拉港口,前來迎接張凱的人群是以總督周濤為首的。
張凱注視著來迎接他的周濤,英俊的總督一臉凝重,這種表情讓張凱開始暗覺心驚起來。周濤不是經(jīng)常擺出這種表情的,通常即使張凱在他耳邊突然間大叫著恐嚇他,他仍面不改色。張凱不由得小心的問道:“出了什么事?擺出這種表情來,有人借了你的錢賴著不還嗎?”張凱又悶頭苦思了一會才暗道:“我不記得借了他錢啊?!?p> 周濤也不答話,引了張凱去了書房,辭退閑雜人等后方道:“大人,你走了沒多久,雞籠和馬尼拉就被林鳳襲擊?!?p> 張凱愕然道:“林鳳是誰?”
周濤也是一呆道:“大人竟然不知道林鳳是誰?”
張凱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他很有名嗎?”
周濤皺著眉耐心解釋道:“這林鳳乃是繼王直之后最強的大船主,家叔與宋丹心在舊時也得聽他的調(diào)遣?!?p> “不過看來他好像襲擊失敗了吧?不然,現(xiàn)在迎接我的,應(yīng)該是那個林鳳吧?”
“是的,林鳳為人豪爽寬厚,喜殺貪官豪強,深得民心。我們本來一直避免與之決裂,不想還是有此一日?!?p> “損失了多少錢?”這個問題才是張凱最關(guān)心的。
“損失到是沒有什么,只是,那林鳳在潮人心中形象甚偉,只怕此次與他開戰(zhàn),與我們治下潮人的民心有所不利?!?p> “這到是個問題,不過,他為什么要來襲擊我們?”
周濤面上淡淡一紅道:“也不需要什么理由,我們至少名義上是官兵,他是賊,況且基隆本是他經(jīng)營多時的巢穴之一。這馬尼拉也有他甚多的家資與部屬。他本想攻占廣東,但是海賊并不善于攻城的,他兵敗后退至福建,卻又被福建總兵胡守仁襲擊。無處可去,方襲擊基隆,不想又?。辉賮硪u馬尼拉,又大敗而去?,F(xiàn)所部已不到四千人。已退往南方諸島,至今尋無所蹤?!闭f罷又是一嘆,到是在同情那林鳳英雄末路。
張凱舒展了眉目道:“這人已是敗軍之將,你還愁什么?。俊?p> 周濤又長嘆了一口氣方道:“那林鳳也沒什么好愁的,愁的是朝庭又派了個人來?!?p> “什么?”
“朝庭又派了個人來,還是個太監(jiān),官職是海軍監(jiān)軍。人尚安排在基隆,那廝每日索賄無度,縱容屬下行強取豪奪,鬧得基隆烏煙瘴氣,林鳳襲擊基隆到是有一半為了這廝,現(xiàn)下林鳳剛敗,那廝就開始把功勞往自己身上攬,道什么督軍有功,賞罰分明,三軍無不用命?!?p> 張凱扶著堆起的額頭道:“我討厭太監(jiān)?!碧O(jiān)一出現(xiàn),就意味著張凱又要開始花錢如流水了。
丑媳婦總是要見公婆的,半月后張凱不得不趕往雞籠與監(jiān)軍述職。張凱已經(jīng)習慣指手畫腳、獨斷獨行了許久,對低眉恭順這一套已生疏了很多,張凱一路上都在想著見了那太監(jiān)怎么打發(fā)他。待至基隆海軍總督大帳中見了太監(jiān)以后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個許久不見的老熟人了。那太監(jiān)正是張凱來了這世界見到的第一個太監(jiān),只可惜不是最后一個。
張凱見了那太監(jiān)立刻發(fā)揮了隱藏的特技——癟腳的演員才能。張凱驚喜無限的飛撲過去做了個深揖道:“啊呀,這不是柴公公嗎?許久不見,真是想煞下官了。”說罷,兩行眼淚就順流而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心痛銀子。
那柴太監(jiān)也擺了一副無限欣喜的面容,扶著張凱的雙臂,滿是深情的雙眼凝望著張凱,柔聲道:“張大人太客氣了,太客氣了啊,這才幾年不見,張大人已經(jīng)位居二品高位,怕是再過幾年,就要位極人臣了吧?!彪m然語氣隨和,人卻立在那里不動,腰也不曾彎上一點。
張凱隱隱聽出語中威脅之意,心下明白得很,面上笑得更好看了,托了一疊紙卷道:“柴公公這些日子在基隆真是勞累了,這是下屬的戎區(qū)圖和兵員船只配備表,尚勞累柴大人過目?!?p> 柴太監(jiān)取了那案卷,打開一看,密密麻麻的寫滿了蒼頭小楷,尚有許多圖表,不知道標著些什么,心下有些不耐,待再一翻卻見到一張白花花印了一行數(shù)字的紙張,看著那數(shù)字,柴太監(jiān)只覺得賞心悅目之極,深情期待的情人終于出現(xiàn)了,他眉開眼笑的道:“好!好!張大人做事,就是讓人滿意啊。我會上旨請皇上和張首輔放心的,定向皇上好好表彰張大人一番?!闭f罷松了張凱拱彎的身體,轉(zhuǎn)身邁著方步甩著扶塵,徐徐而去。
張凱剛松了一口氣,就聽門外有一個高昂的女聲傳來,聲音到是很耳熟,似是蘇娜的吼叫聲。
張凱剛從正廳探出頭來,就見到蘇娜挺著圓滾滾的身體走了過來。張凱不由張大了嘴巴,看著蘇娜的身體道:“你不是在我離開的時候偷人吧?怎么肚子這么大了?”
蘇娜氣結(jié),飽滿的淚珠直在眼眶中打滾:“我與惠子姐姐在這里苦候你回家,不想你卻在外面又帶了一個小妖精回來?,F(xiàn)在人家有了你的骨肉,你卻說出這般話來。我……,我不活了?!闭f罷從腰間取了把短刀迎著張凱刺來,張凱早就被事實所鎮(zhèn)驚,這幾個月在船上吃了睡睡了吃又不停的顛簸,雖然有些其“她”的活動,但是畢竟缺乏鍛煉,反應(yīng)能力早就下降至三葉蟲級別。待吃了一刀方才被劇痛驚醒:“你這是做什么?”手握住了刀刃,低頭見了那染滿手掌的鮮血直往外噴,地上已經(jīng)染紅了一片。張凱從小到大還沒見過自己流過這么多血,腦中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張凱腳下一軟,無力的倒在地上,他右手死死捂著傷口看著大廳的上方,腦中閃過一念:“難道這就是我的結(jié)局?這么偉大的生命就要這樣結(jié)束了?我還沒去兌獎呢!”過了一會,他發(fā)現(xiàn)自己還不曾死,又看到刺倒丈夫的蘇娜呆立在那里,暗罵了一句道:“這個沒大腦的女人。”去不敢出聲。
幾個衛(wèi)兵手忙腳亂的捂住張凱的傷口,一個跑去叫來了大夫。不一會,一個大夫氣喘噓噓的跑來,喘著粗氣的蹲在張凱身側(cè),細細翻看著傷口后,道:“還好,大人腹部有些肥肉,阻了這刀一下,若是再進半分,怕是腸子就要流出來了。若是那樣,老夫還要一點點把腸子洗好,再用手指一點點的塞回去,很是麻煩。”
張凱聽到自己還有一線生機,越發(fā)不敢動了,生怕腸子流出來。于是便求大夫把他那傷口縫上,大夫卻苦著臉道:“這身體發(fā)膚,父母所授,怎可隨便似補衣服一樣縫來縫去?大人這傷口可縫可不縫,還是不縫的好?!?p> 張凱暗道,這真是個危險的時代,連個外科醫(yī)生都找不到。看著老婆的大肚子,張凱又呆住了,忽然想起自己已經(jīng)離開了七個多月,現(xiàn)在也許有八個月的身孕了吧。張凱忽然意識到:“我有孩子了?天啊,孩子?”張凱更加怕死起來,他不讓任何人搬動自己,生怕掙開了傷口,讓腸子流出來。
張凱忍痛躺在那里,讓士兵用燒酒給他消了毒,與是張凱又發(fā)出了一聲殘絕人寰的叫聲。接著他又命人找了縫衣的針線消過毒,讓城內(nèi)最好的縫補匠把他的傷口縫了起來。
“好痛啊?!睆垊P滿頭大汗,口中死死咬著毛巾,四肢被衛(wèi)兵牢牢的按住。盡管張凱想學關(guān)云長,但是對自己實在沒有信心,只好采取了這么不體面的手術(shù)方式。張凱痛得昏了過去,又痛醒過來,那縫紉匠也是第一次縫人的肚皮,對新材料的質(zhì)地很是手足無措,足縫了半個時辰多次返工才搞定。
次日張凱一醒來就見到蘇娜和惠子紅紅的兩雙眼睛,達玲只是面無表情的立在床角,“她也許巴不得我死掉吧?!睆垊P撇了撇嘴巴,暗道:“真是報應(yīng)不爽啊。”霸占少女所帶來的少許良心不安也隨之消去?!拔椰F(xiàn)在付出了代價呢,下次可要小心點。”
完全不知道張凱腦中思想的蘇娜和惠子只是非常緊張的看著張凱,惠子安慰張凱道:“蘇娜身上的刀子是她削苷蔗吃的,不是為了行刺相公啊?,F(xiàn)在刀子已經(jīng)收起來了,你莫要再擔心了?!?p> 張凱松了口氣,他完全無法預(yù)測蘇娜下一步會做出什么事來,看向蘇娜的眼神卻柔和了許多:“給孩子想好名字了嗎?”
蘇娜歪著頭,擦干了眼淚道:“早就想好了,他父親是海軍總督,就叫張海強吧?!闭f罷輕撫著肚子道:“小強,爸爸回來了哦……。”
張凱聽到“小強”兩字,不由張大了嘴巴暗道:“好耳熟的名字?!庇挚戳丝磩偪p好的肚皮,“還是不要刺激她的好,她想干啥就干由著她吧。對了,孩子的名字不是該由身為老爸的我來起嗎?怎么連這點權(quán)力也給剝奪了呢?!?p> 張凱忍不住又道:“這是個男孩的名字?。恳桥⒛兀颗⒌拿志妥屛移鸢??!?p> 蘇娜滿臉認真的道:“我做了個夢,天神告訴我,是個男孩?!?p> 張凱鄂然道:“天神?它在夢里長什么樣子?”他突然想起來一張怪臉,似乎也是神的樣子,心中有些困惑,于是就問了出來。
蘇娜皺眉不高興的道:“好大一只狗熊哦?!?p> 張凱看著蘇娜的表情,忍著腹部劇痛不敢笑出來,只好說道:“好吧,男孩就男孩。其實女孩也沒關(guān)系,我很想要個女兒的?!?p> 又聊了一會,蘇娜就被惠子扶去休息了,達玲也迫不及待的離開了。神智模糊間,惠子又回來了,默默的坐在他的身邊,握著他的手,輕輕貼在她溫熱光滑的臉上。張凱似乎感覺手指上突然有一點冰冷,“是淚水嗎?”腹部傳來的疼痛交織著心低傳來股股的暖意,不覺也流下了兩行高興的眼淚:“我也有孩子了,但愿孩子不要和蘇娜一樣笨吧?!边^了一會,似乎又夢著了那個美貌的少女在被樹林切碎的陽光間跳躍著,逃跑得越來越遠。
半月后,張凱漸漸可以離床行走了,剛走出基隆官宅臥室的大門,他就一屁股坐倒在門檻上了。輕撫著隱隱作痛的傷疤,張凱傻愣愣的看著院子里長滿了一地的苷蔗,不解的問惠子道:“我移來的那些名貴花草呢?可是花了我大把的銀子,好不容易才把這里裝飾的風雅一些。怎么全變成了野草?”
惠子噗哧一笑,掩著嘴角道:“相公怎么養(yǎng)了半月的傷,連苷蔗都不認得了?蘇娜好喜歡吃這東西,年初她才叫下人們種上的。你的那些牡丹什么的,都被她拔了喂牛了?!?p> 張凱呆了一會,無奈的道:“愛種什么就種什么吧?!蓖蝗?,心中升起不詳?shù)念A(yù)感,張凱忙抓著惠子的小手,緊張的問道:“你不要告訴我,旅順家中的園林也都種了這種東西吧?”待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張凱翻著白眼昏了過去,傷口也暴裂了開來,鮮血直噴了有半尺高。
待醒來后,張凱滿面淚花的舉著顫抖的雙手,嗚呼哀哉的仰天長嘯道:“我那院子可是貸了老黑一大筆錢才弄好的,光花草園林就花了三萬多兩,現(xiàn)在竟然成了農(nóng)莊了,天??!我還沒供完尾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