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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煙寒雨

第九章:情緣蒼生風(fēng)云舊;求切馨香忘卻身

紫煙寒雨 文邪 12914 2014-08-09 13:48:26

    月影花叢繞孤燈,拾折枝柳還婀娜;一波三秋人不見,弦?guī)n潸潸淚成簾。

  血染的誓言,如鋒的昔日!

  就在風(fēng)泅陵替冼問以‘化相無形’之內(nèi)力為他醫(yī)治內(nèi)傷過后,他便已然恢復(fù)了知覺,自然亦是聽見了風(fēng)泅陵所說的托付之人,本來心灰意冷的絕望,此刻卻又漸漸茫然,曾經(jīng)的那句刻骨銘心的誓言:活著絕不孤獨,孤獨絕不獨活;如今倒成了他唯一的念想。

  翌日,一行人等匆匆前往霍君羨等三人來時的地方,覺空寺,寺院并不大,只是周遭山高林密,綠竹滔滔,層層云巒,駕著薄薄的裊裊霧煙,全然猶如人間仙境,常言道:無竹令人俗,想必當初選址于此之人定是個心境清明的高雅文墨。

  只是這寺院并無牌匾以志銘文,自那昏黃又頗長些苔蘚的大木門上,可以看出,已有些年份,且人跡稀少,那素衣少年將眾人領(lǐng)入院門之后,徑直步入正堂,只見那正堂之前卻有著一湖碧波粼粼的泉水,探眼望去,稍偏左的對岸邊赫然立著一塊石碑:

  覺世詭遠迎萬惡珠眼華堂;空醒身后渡真善空洗凝霜。

  陰題狂草,只是這兩句偈語的粗意于這佛門世外之地毫不相襯,想必還有另一層深意,一時還令人無法參透,樊孤塵等幾人亦只有霍君羨草草撩眼一望,其他幾人或許根本就沒注意到它的存在。

  正自眾人四下打量之時,那素衣少年領(lǐng)來一個同樣素衣裝扮的老者,只是這老者滿頭銀絲,行走飄逸,頗有些仙風(fēng)道骨的氣勢,只是眾人大為不解,此地既然名喚覺空寺,本以為定然會有青絲盡去的僧人,卻不料是這俗世老少,霍君羨連忙上前施禮相迎,道:“在下幾人未經(jīng)通報,貿(mào)然打擾貴寺清靜,還請老先生多多恕罪!”

  那老者一見眼前這少年彬彬有禮,連忙抱拳還禮,怡然輕笑道:“想我這方外之地,平時鮮有人來,各位少俠既然是我這小徒帶來的,想必也是小徒的好友,當然歡迎之至!”

  眾人皆是以禮相還,待他走得近些,看見段七與樊孤塵二人攙扶著極其虛弱的冼問,面色忽轉(zhuǎn),口中呢喃道:“臭小子!怎么就過不去這個坎呢?”看得出來,他眼中盡是惋惜關(guān)切之情,想必他與冼問素有交情,且交情頗深,見到冼問傷情,那老者連忙催促眾人加快腳步,步入內(nèi)堂。

  只見得與另一幢木石結(jié)構(gòu)的閣樓相連之間,卻有一條長約數(shù)丈的行廊,廊道兩邊盡是綢簾,迎風(fēng)應(yīng)和,好不愜意,眾人不由放慢了腳步,兩眼情不自禁地觀望起來,畢竟,此處風(fēng)景怡人,連日的餐風(fēng)露宿,早已叫他們疲憊不堪,陡然見到如此安然之地,怎不叫他們駐足觀望。

  “人間只道桃源美,不聞此處萬千引;他朝若無身外事,一尺三分是安然?!被艟w凝神駐足,感懷萬千,不由點墨欣然道。

  “哈哈!好一句‘他朝若無身外事,一尺三分是安然,’想不到時至今日尚可聽見如此豪邁的評價!”那老者滿臉歡喜地言道。

  說談話語間,已然行至屋前,打開門扉,只見廳中空空如也,鮮有擺件,空曠的四周只有一張并不奢華,甚至有些陳舊雕工粗糙的床榻,細細嗅聞,廳中卻夾雜著幾許清淡的檀香味,好不叫人心曠神怡,只是眾人感覺奇怪,方才在門外還可聽見幾聲秋蟲吵擾之聲,此刻身處屋內(nèi)卻是靜得出奇,吸吐可聞。

  “此處清靜優(yōu)雅,倒也是個療養(yǎng)傷勢的絕佳之境!”樊孤塵喃喃說道。

  那老者將諸人一并安置妥當之后,獨自一人來在冼問榻前,細語道:“如今寒雁城內(nèi)憂外患,你們卻還要……這般胡鬧,簡直就是在干火上澆油的蠢事!”顯然,他已然從冼問起浮不勻的氣息當中知道,他!早已醒轉(zhuǎn)并有了知覺!

  見他還是紋絲不動,暗自嘆息一聲,復(fù)而言道:“什么狗屁誓言,那只不過是束縛自己的一個自欺欺人的借口,不承認,那又能如何呢!”

  “冷兄!你……不懂!”是時,只聽見冼問閉著眼冷不丁地答道。

  那老者,見他終于開口答應(yīng)自己,不由形色減緩,定而言道:“當初你我皆是默默無聞之輩,江湖上,根本就不知道有我們這號人物,我揮劍斬斷情絲,倒也落得個清靜坦蕩,你卻死死不忘跟蕭玉娘的那段昔日!行走江湖,因她之故,倒也闖出一些名聲,可如今她毅然棄你在先,你又何必執(zhí)迷,一錯再錯呢!”

  聽得他一番開導(dǎo)之后,冼問漸漸睜開雙眼,涌紅的血絲布滿眼珠,眼神卻依然散漫,緩緩答道:“玉娘并非絕情之人!冷兄,你!誤會她了!”

  “唉!我知道怎么勸你都是徒勞,人吶!一輩子千萬不要過于貪戀紅塵,紅塵雖好亦有夢,情關(guān)毀卻多少人!”老者頗有些失意,神情低迷地說道。

  “此刻我還能有口氣在此跟冷兄你說話,這得多虧了她……還念及往日的一絲情分了!”冼問,木訥的神情,淡淡言道。

  聽言,那老者起身意欲離去,步至門口,無奈回過頭來,繼而言道:“你若還放不下她,就趕緊好起來吧,城里的輝煌,已難保數(shù)日了!”

  陡然聽得此信,冼問忽然坐起身來,呆若地看著他,問道:“是因為‘天行令’么?”

  “要是因為這個,倒也不至于毀城,只是……!”老者話到一半,卻停了下來,眉頭緊鎖,顯然此次寒雁城的危機,并非三言兩語可以說得分明,之后,只見他擺了擺手,滿一副惋惜之情,走出了廳門。

  聽卻老者一番訴語,冼問渾身猶如一下子躺在了千年寒冰之上,寒意透過背脊,流過全身,言語間得知,此時‘天行令’已然不再是寒雁城最至關(guān)重要的一道坎,一種宿命,令文所指之事絕非空穴來風(fēng),必有緣由,而之前在寒雁城中霍君羨的家仆口中得知,‘戎翎飲血劍’重現(xiàn)江湖,這把曾經(jīng)席卷整個江湖的魔障,其邪性鋒芒,非凡器所能匹敵。

  月余前,‘天行令’被一股來歷不明之人傳至霍家,無獨有偶,戎翎劍重現(xiàn)的消息幾乎同一時間傳出,不由得他不把這兩件事情聯(lián)想到一塊,畢竟‘天行令’乃是江湖圣令亦是禁令,決計不可能出現(xiàn)假傳之事,既然有人能讓龍行司發(fā)出此令,想必其勢力跟修為幾近逆天,要知道進入龍行司必先過縱橫道,自龍行司創(chuàng)立以來,無人能過其中,劍圣岳龍亦只不過能過練形、意體二關(guān),始終都洗不去心魔的糾纏,是以滌心一關(guān)無法過得。

  所謂練形、意體二關(guān)即是比拼身手招式,內(nèi)家修為,而滌心則是自毀功名,衣冠冢下埋下一生榮耀,埋下功名榮耀之時即是再無身后之事,再則論功德排位,進入止緣山莊,誓守凡人巷的安寧,終求得一份平凡的善終。

  人生在世,行差踏錯在所難免,一旦過了爭斗的年紀,不免想修得些許功德,以求救贖爭斗之時的罪孽殺戮,為求心安,漸轉(zhuǎn)平淡,漸歸平凡;生老病死貪嗔癡,俗世七苦,無人能跳脫輪回,貪戀,癡迷,可以讓人一生轟轟烈烈,亦可以漸漸迷失本性,遂漸生魔性,將一切萬物歸入得失,最終變成七情六欲,圣賢尚有過失,更何況!人非圣賢。

  戎翎劍主薛子翁早年被龍行司鎮(zhèn)服,被禁錮在參劍崖下,由劍圣岳龍親自看管,當初此魔頭惡債累累,江湖名宿命喪其手無數(shù),且其慣擅用蠱,蠱蟲一旦進入人體,便是終生不化的,倘若被用蠱之人催動,便即成催命,是以江湖眾人怕蠱之心更甚薛子翁手里的‘戎翎飲血劍’,從此龍行司便統(tǒng)領(lǐng)江湖,立下武林中禁用蟲蠱之術(shù),一經(jīng)發(fā)覺,決不姑息,江湖亦從此平靜了下來,只是數(shù)十年來李唐宗廟神器不正,山河飄搖,四分五裂,興亡皆苦,是以龍行司開設(shè)凡人巷,專門收留因戰(zhàn)火失去遮掩的百姓,那里沒有戰(zhàn)禍,沒有冤屈爭端。

  念及此處,冼問不由心頭一陣揪痛,倘若薛子翁真的踏足中原,必將是一場腥風(fēng)血雨,江湖中人無有幸免,而薛子翁麾下孤鴻澗當中更有與‘化血教’正邪對立的‘和合二仙’,此二人之威脅尤勝薛子翁,其唯一的罩門便是‘化血教’的‘和合二仙’兩者皆稱此名,同修長生奇術(shù),一正一邪,而蕭玉娘隸屬化血教下轄‘天之絕色樓’,此番‘天行令’令文直指寒雁城,而蕭玉娘此刻卻公然與莫連成站在同一戰(zhàn)線,顯然,寒雁城必將是薛子翁逐鹿中原的第一站,此時他終于明白了老者口中所說之話,氣定入神,吐納漸微,開始調(diào)息內(nèi)傷,以便早日恢復(fù)。

  那老者出得冼問住所之后,徑直來在那條修長的過道走廊上,見得霍君羨,樊孤塵,段七等人正自一旁水亭閑聊,不由駐足,徐徐走近,端語笑道:“哈哈哈……!老夫一別江湖數(shù)十年,想不到如今武林后起之秀個個身手了得,如此我中原武林,何愁疆蠱之禍不滅!”

  眾人聽言,紛紛見禮相迎,那老者行近之后,正定地坐在石凳之上,霍君羨跟樊孤塵都是精修內(nèi)功之人,見這老者言語中氣甚足,其聲如洪,且氣息吐納蒼勁有力,料定,這老者絕對是個內(nèi)家好手,且內(nèi)力極深,于是樊孤塵耐不住好奇,行問道:“我等多謝老先生收留之情,借得一處,暫免餐風(fēng)露宿之苦,到如今還不知先生名號,還望老先生諒解我等后輩冒失之過!”

  只見那老者用手捋了捋髻須,沉思片刻,轉(zhuǎn)而哈笑幾聲,也不作答應(yīng),只是說了句:“段少俠!不知你的快劍是否全然得到你師父江南煞的真?zhèn)?!”說罷,起身便循著來時的姿態(tài),漸漸地走出了眾人的視野。

  如此眾人宛如身處云霧深處,全然一頭霧水,亦頗有些驚魂未定,想來自己并未自報家門師承,緣何這老者卻知道得如此詳盡,任誰亦都如此,自己的出身根盤被人如數(shù)家珍,難免不引起十分之警覺。

  糾此種種,那素衣少年此刻成了眾人視線的焦點,只是那少年不慌不忙,一面用手比劃著,看得霍君羨臉上一時間露出滑稽之色,一邊點頭應(yīng)和,一邊卻又抓耳撓腮不明所以,那少年一見眾人一時無法讀懂自己手勢比劃之意,于是便用亭內(nèi)茶杯內(nèi)的茶水在石板上開始流暢寫道:“各位莫怪我?guī)煾阜讲诺纳袂?,他已然退出江湖封塵數(shù)十年,那段過去榮辱,是他如今唯一無法釋懷的痛處!”

  不愿被人提及姓名,自己塵封過去,如若一直糾纏在死去的過往,那老者定然活不得如今這般脫身世外,瀟灑清靜,見得少年如此解釋,段七頓時感覺自己過于唐突,竟然不知江湖當中,還有人不愿被人提及。

  世人都有過往,有人將昔日的榮耀,當成今日炫耀的成本,不盡如此,還有人將曾經(jīng)的屈辱,當成如今記住仇恨的理由,有人灑脫,有人沉湎,放得下的,是瀟瀟灑灑的明天,放不下的,卻是凄凄慘慘的以后。

  龍行司專設(shè)‘縱橫道’,為的就是將進入龍行司止緣山莊的每一個人身名聲望盡數(shù)洗去,衣冠冢埋下所有,無論榮辱,不論貴賤。

  正自眾人疑思之間,倏然,自虛空遠處投射過來一物,徑直朝段七咽處飛來,驚得段七三魂未定,本能抬手起劍,他素有快劍之稱,自然劍出如魅,鏗鏗兩聲,便已將迫近的不明之物擊落在地,探眼看去,那物體原是兩顆石子,只是此時已然被他擊成粉碎。

  須臾,又有一個聲音說道:“鋒芒畢露,過于剛硬,雖然形似神不似,倒也頗有幾分江南煞的真?zhèn)?!”眾人聽音便知這是方才那個素衣老者所言,聲沒人現(xiàn)。

  “前輩!”段七連忙收劍,悶聲言道。

  那老者示意應(yīng)和,只見他鶴影屹立在遠處一個假石垂柳之下,只是臉上多了一分神情,那神情!有些令人不寒而栗,與方才判若兩人。

  倒是小隨輕聲言道:“他不是老前輩!”

  此一言入耳,令樊孤塵、霍君羨等人頓時警覺起來,紛紛起身注視垂柳下的老人!

  身旁那個素衣少年,眼見形勢不對,連忙扯了幾下樊孤塵、霍君羨的衣襟,遂又嫻熟地在石臺上涂畫寫道:“大家不要緊張,他是師父!”

  這老者前后判若兩人,難怪眾人會將他視為危險,好在這素衣少年一眼就辨認出,須臾,只見那老者繼而洪聲喝道:“看來江南煞平生兩大絕學(xué),對你這唯一的徒弟仍有保留!”

  “此話怎講?”段七急切追問道。

  “方才老朽故意試探,而你卻鋒芒畢露,罡風(fēng)盡顯,這便是修煉江南煞《鎩羽行龍》這門劍法的入門之象!”

  聽得他一言,段七心頭不由一陣寒意,心念道:這老者竟然對師傅生平修為如此了解,倒不知是福是禍!是敵是友!

  “老先生既然對圣殺手生平絕技如此了解,想必與他亦頗有一番淵源吧!”霍君羨正定言道。

  “哈哈哈……!他當然與江南煞素有淵源!”赫然間,憑空響起一個陌生的聲音,這聲音十分可怕,有如雷神之吼!

  是時,原本平靜的小隨正在為眾人杯中添入茶水,陡然聽得如此一番言語,霎時間面露驚恐之色,緩緩靠近樊孤塵身旁,然而較為細心的霍君羨還是依然注意到了她的神情變化,于是出言安撫道:“小隨姑娘不必驚慌,尚不知來人是敵是友,就算來人是兇悍的敵人,我等亦不是束手就擒之輩!”

  話畢,此時樊孤塵忽然間發(fā)覺,小隨驚恐的神情頗有些似曾相識,心下默念道:連日來行走江湖,也曾遇到過危險,卻從未見過小隨露出如此濃濃的恐慌之色。

  “公子!”樊孤塵兀自猜疑,孰料小隨這一聲稱呼竟然喚醒他淺埋的記憶,原來那日自紫竹軒南宮戀兒的閣樓中,小隨亦是這般神情,立時間,樊孤塵明白了小隨的恐懼由何而來,當下忙言道:“小隨姐姐,江湖的兇險本不屬于女流!有我在,不必驚慌!”

  樊孤塵此一番言語猶如一劑定心丸,聽后小隨恐懼的表情立時舒緩了許多,當下輕聲感言道:“多謝小塵……,多謝公子!”

  目睹小隨的神情暫緩,樊孤塵刻意將其護擋身后,正欲拔劍之際,心頭的一陣抽顫,忽然間腦中閃出一個身姿婆娑的倩影,這人便是他日夜所思的南宮戀兒,當下側(cè)過身去,柔言詢問道:“小隨姐姐,你如此害怕這個聲音,那日南宮姐姐被擄走的時候,你也是這個表情,此人莫非就是擄走南宮姐姐的鼠輩?”

  小隨隨即答言道:“嗯!是的公子!這聲音我認得,就是他!”

  出于自私的心思,在她聽出這說話口音之后,立時有些后悔悸怕,因為她知道如果南宮戀兒的出現(xiàn),會將他對自己僅有一些若隱若現(xiàn)的關(guān)切之情全部奪走,但是她仍就毫無保留地說了出來。

  是時,樊孤塵肅言道:“大家小心,此人便是‘孤鴻澗’前任谷主薛子翁!”

  赫然聽得此人名字,除了那個素衣少年之外,其他人個個面如死灰,此人久歷江湖,少有對手,且手段毒辣,竟能脫出龍行司的禁錮,手中‘戎翎飲血劍’更是邪惡非常。

  說時遲那時快,那說話之人聲頓人現(xiàn),眾人應(yīng)聲而行,只見那人滿頭蒼發(fā),一身白凈,白衣勝雪,眉須濃郁,手中并無兵刃,只是此人雙手交叉托于身后,鷹隼般的眸子死死地盯著應(yīng)聲而來的樊孤塵霍君羨等人!

  樊孤塵與段七早已拔劍持身,霍君羨更是暗暗提運內(nèi)力,灌于雙臂手少陽三焦筋絡(luò),待勢催動‘凝傲劍訣’所載之‘寒冰劍氣’,然此時,那素衣老者亦是悄然躍立人中,同成一線。

  “多年不見了,老朋友!”薛子翁郎朗說道。

  “是多年不見,但!我們沒什么交情,應(yīng)該稱不上朋友二字吧?”那老者語重聲沉地答道。

  是時,薛子翁縱身近前,繼而言道:“雖然你我稱不上朋友之交,想當年,老夫為龍行司所縛,老鬼你可是功不可沒的哦!”

  那老者隨后言道:“當年你惡行累累,早就觸犯了龍行司的江湖禁令,江湖中沒有人可以逃脫龍行司的禁令,又何須我輩相助!正是因為有龍行司在,才使你這般魔頭不敢太過放肆!”

  語畢,當下心頭默念道:如今這廝竟能越過劍圣的看管,逃出龍行司的禁身谷,想必龍行司一定是出了變故!

  然而他的擔(dān)心稍時便被薛子翁道破,言道:“龍行司如今人才凋零,就連劍圣也是老夫的手下敗將,老夫如今既然能出得了龍行司,昔日宿敵,你們就自求多福吧!哈哈哈哈……!”

  一陣仰天狂笑,笑聲中暗藏深厚內(nèi)力,音波直直將諸人逼退幾步,似此等音波藏功之法,與風(fēng)憐影手中借以‘避水瑤琴’譜出的魔音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后者殺機更重。

  薛子翁這一番吼笑,自然亦為后堂調(diào)息的冼問聽見,只見他此一時,扶墻借力,蹌蹌踉踉地向眾人走來,面色依然紙白,顯然是薛子翁的到來驚擾了他潛行暗息的真氣,無法心靜調(diào)理所致,薛子翁見冼問狼狽走來,抬眼瞥視了一眼,之后又言道:“情為生死的冼問,居然還有臉面活著,這真是活著孤獨,孤獨活著好??!”

  當年冼問與蕭玉娘之間的那段變遷,謹守的那一句誓言便是:活著絕不孤獨,孤獨絕不獨活!此時他將二人之間的那段秦楚提為話柄,無疑是想讓冼問顏面盡失,侮辱奚落于他,而冼問早已為這件事情,搞得遍體鱗傷,心神受挫,經(jīng)此一番挑撥,立時間真氣渙散,氣血翻滾,哇!地一聲一口鮮紅之物奪口而出,眼見得冼問經(jīng)不住言語相激,神情呆若,時下霍君羨喝言說道:“人世間,若然活在世上無情可牽,無心可掛,無人可想,那么人活著跟**有何卻別呢!正是因為有人盼,有人想,有人念,人才不枉此生,先生如此說來,莫不是自詡自己是一個無情無心的另類么?”

  聽言薛子翁忽然面色肅穆,隨即回言道:“放肆!你這乳臭未干的小娃娃竟然敢在老夫面前說教起來,若不給你長長記性,豈不讓世人認為老夫甘愿被人數(shù)落,日后在江湖上顏面何存呢!”

  話畢,只見他揮臂抬手,卷起地上幾顆石子,運掌一推,徑直攻向霍君羨,然而霍君羨早有防范,振臂一抖,右手扣指彈射出一股寒冰劍氣,這道劍氣集聚霍君羨為他剛才惡言侮辱冼問的滿腔怒火,自然催出十成功力,那劍氣穿過石流,將石子擊得粉碎,余勁未消,直直射向薛子翁,然而,薛子翁一時間也未料到,眼前這個文質(zhì)彬彬的少年竟然內(nèi)力如此強勁,躲閃不及,那道劍氣削掉他耳根一撮銀絲,冰寒之氣令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好小子!功夫不弱啊!”薛子翁用手探了探腮下耳際,方才的冰寒之氣尚有余存。

  此時冼問已然喘過氣來,小隨與那素衣少年攙扶著,言道:“若生為人身,始終都是人身,若生為邪魔,無論立于何處,都是邪魔,禽畜不如!”

  “你……,哼哼!看你病怏怏的樣子,老夫才懶得在你身上浪費時間,既然江南煞的‘凝傲劍訣’在此現(xiàn)身,那也省得老夫再在那幾個老家伙身上浪費精力了!”

  此言一出,立時驚醒霍君羨,段七二人,日前家丁阿福曾傳來噩耗,其中就提到過此人的成名利器,而恰巧此時薛子翁忽又說出此等言語,兩人立時斷定,霍家慘案,定然是他所為。

  思時遲,那時快,赫然間,兩人紛紛支開架勢,怒目炯炯,江南煞兩大成名絕技《鎩羽行龍劍法》與《凝傲劍訣》,兩人均分得授真?zhèn)鳎丝虄扇诵闹袌?zhí)念一致,自是心意相通!

  “家父在你手上?”霍君羨急切吼道。

  聽言薛子翁冷哼幾聲,答道:“小子!你姓霍?那旁邊那小子便就是快劍段七了?”

  “知道就好!這就叫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段七持劍惡聲回道。

  薛子翁定聲言道:“不錯,只是那幾個老東西太不識時務(wù)了,將老夫想知道的秘密居然保守了這么多年,到頭來還是不肯說出來!”

  “秘密?”那素衣老者聽言兀自呢喃道,聲音極小,幾不可聞!

  “無極幻影!”薛子翁似是聽見了他的小聲一般,繼而斬釘截鐵地洪言道。

  此言一出,四下驚愕!

  ‘無極幻影’乃是龍行司守護的秘密,關(guān)乎全天下的武林正道中人的性命,許多年來,因龍行司一力震懾江湖,繼而成為無人可破的神話,故而這四個字,也漸漸地淡出人們的視野,因為沒有人去觸碰,也沒有人敢去觸碰,這是整個偌大的神州大地命脈,也是天下人盡已知的秘密。

  ‘無極幻影’江湖曾有傳言乃是兩把上古神兵利刃,亦有傳言是一套無上心法,得之便盡得天下,無人可敵;但究竟實物是什么,從未有人得見,爭奪它的火苗,亦因一直以來的不可顛覆的龍行司而未曾燃起。

  聽言!樊孤塵眼前忽閃出一個情景,那便是在日前因自己擅闖雁翎宮而身受重傷,昏厥過后醒來之時,于寒雁城禁地‘瀟湘水榭’當中見到的一副看似涂鴉的畫簾,那畫上模棱兩可的潑墨,竟然就是這‘無極幻影’的字眼。

  “只不過……”

  “只不過如何?”還未等薛子翁話畢,霍君羨急切地打斷追問道。

  “那幾個老家伙到底還是沒受住口風(fēng),無意中說出了破解‘無極幻影’這個秘密的關(guān)鍵所在!”須臾,薛子翁繼而言道。

  “是什么?”段七冷不丁地問言道。

  只見薛子翁哈哈冷笑了幾聲,而后,抬起右手,豎指直指向樊孤塵,正定言道:“你!龍行司止緣使者,孤塵子手里的‘天行劍’!”

  此言一出,猶如‘無極幻影’初現(xiàn)一般驚嚇四座,世人只知‘天行劍’與‘天行令’乃是雙行統(tǒng)領(lǐng)江湖的信物,殊不知還關(guān)聯(lián)著如此重要的秘密。

  令,無劍不行;劍,無令不出!

  “薛子翁!你逃出‘龍行司’的禁錮,如今居然將‘龍行司’封存的絕密泄出江湖,難道你非要再讓武林掀起一場血雨腥風(fēng)不成么?”這聲音甚是空曠,語色全然陌生,想來絕不是場上諸人所言,只是那薛子翁神情有些呆滯,頗帶驚悸之色。

  反倒是樊孤塵聽言立時間面露喜色,稚聲稚氣地說道:“是劍圣叔叔!”

  他這一聲呢喃,將眾人危急懼怕的心情頓時抵消。

  除了薛子翁,他的神情格外緊張,他縱橫江湖罕逢敵手,如今卻有人能令他面露驚恐之色,想必來人定非凡類!而樊孤塵恰巧此時喊出劍圣二字,這令眾人自然而然猜到來人便是劍圣岳龍。

  心御鎖無影,靜眉浣花依;此生只為劍,去留露水意。這便是劍圣岳龍劍法的意境。

  須臾間,一個人影頓現(xiàn)于寺院當中,信步巧然來在樊孤塵面前,淡笑道:“原來小孤塵也在啊!”

  “是的,劍圣叔叔,好久不見您老了,最近可好?”樊孤塵應(yīng)聲寒暄起來。

  “好!好!就是不見你每天去我的劍林搗亂,沒人陪有些過于安靜罷了!”岳龍道。

  兩人連番攀談,宛如昔日間的一對莫逆之交的好友,許久未見一般置身若忘,薛子翁一直都小心的戒備著。

  “江南煞與霍家主仆三人因為玉阿羅跟莫顏兩個女人之間的千絲萬縷恩怨瓜葛,而一時失神,被他暗算,盡數(shù)落在他的手上!”岳龍稍時正定言道。

  “娘親!”陡然聽得母親名字莫顏二字,霍君羨不由心頭一陣疑惑,兀自沉吟道。

  還未等他緩過神來,薛子翁忽然言道:“沒錯!當年老夫被龍行司囚禁,都是因為這等無中生有之徒的原因!”

  事非目睹,豈可臆斷。

  當年霍君羨父親霍元齡因莫顏的緣故而起私心,借助錢勢,伙同管家牛最,令江湖中因‘戎翎飲血劍’而發(fā)生連番殺戮,無形中自然把劍主薛子翁推到了風(fēng)口浪尖,是以令龍行司為了肅清苗疆蠱毒之禍而將薛子翁囚禁了十幾年。

  這期間禍事不乏欲加之罪,世人皆如此,當有人十惡不赦之時,許多十惡不赦之事皆是其所為,無論是否為之,因為惡人始終要有人當,自然而然上不了臺面的勾當亦都是惡人所為,不好的名聲,不雅的行徑,人盡可信,若問為何,因為你是惡人!以惡之名,情理之中。

  “無需賴人!當年你的種種惡心,龍行司條條在冊,未對你行肅殺令已然留情,如今你非但不知悔改,還將‘龍行司’守護的秘密流出江湖,此次司主不再留情……”

  “那又怎樣?就憑你!能奈我何?”未等岳龍語畢,薛子翁忽然搶聲說道。

  薛子翁一再強硬,挑釁之意已明,霍君羨對母親莫顏的疑惑暫放身后,全心戒備,這個十幾年前便已是惡行累累的魔頭。

  樊孤塵見勢,問岳龍道:“劍圣叔叔,這廝方才說的‘無極幻影’,我在……”

  岳龍連忙擺手示意樊孤塵莫在說道下去,然而這一細微的動作,恰巧被薛子翁所洞悉,細細揣摩之后,他頓時明白這被截斷的后半句是何內(nèi)容,遂,問道:“你……!見過?”

  “見過怎樣,沒見過又怎樣!難道你今天還能逞兇作惡不成?”樊孤塵氣急答道,之前不敢直言抨擊,是因為自己并無勝過他的可能,而此時,有劍圣岳龍助手,信心大增,心頭被壓抑的好斗之情頓時釋放。

  “后生!你可知道禍從口出!”薛子翁聽言,只覺自己年逾古稀,竟然被這一黃口小兒數(shù)落,不由激起心頭怒意,言語之時,已然自腰間抽出一柄長劍,只見此劍赤紅劍身,形似翎羽,渾身透著邪氣,適才眾人并無見他有帶兵刃,此刻赫然拔出劍來,令人很是錯愕,莫不是這‘戎翎飲血劍’還有一個特點,薄如蟬翼,柔如綿竹。

  “飲血劍!是飲血劍!”劍一出,令人汗毛直立。

  “如此甚好,執(zhí)掌‘天行劍’以來,還從未遇到過成名的利器,今天難得一遇,我倒要看看,你那把邪劍,究竟是否如傳言般邪惡犀利!”樊孤塵好斗之心作祟,強言挑釁道。

  “娃娃!你當真嫌命長了么?如此狂妄,也不怕風(fēng)大閃了舌頭!”薛子翁一邊言語,一邊打開步子,右手持劍,橫劍胸前,左手食中二指豎起,擺起攻勢!

  一見薛子翁蓄意待發(fā),岳龍不由眉頭緊鎖,心念道:不好,孤塵子有危險!

  他知道,樊孤塵決計不是他的對手,雖然他依靠家族絕學(xué)不至于有性命之憂,但是‘戎翎飲血劍’不是普通兵刃,見血而狂,浴血嗜殺,但若想全身而退,卻尚未可知!

  樊孤塵見薛子翁擺開了架勢,自是不甘落后,左手緊握劍鞘,只聽見‘咻嗡’的一聲刺耳之聲,‘天行劍’已然出鞘在手,于是言道:“那日薛長戈用下三濫的手法,僥幸從我手下逃脫,今日我要你們夫子本利一起還!”

  說罷,樊孤塵揚劍上挑,腳下點踏暗合星格,兩人相距數(shù)丈,眨眼間樊孤塵已然進至薛子翁身前尺許,只見他脫手甩出‘天行劍’,右臂悄然繞著劍柄虛晃了幾圈,猛可一掌推出,那劍刃直取薛子翁咽處,而薛子翁見他攻勢如此迅馳狠辣,不由眉頭一鎖,左臂忽起,運指直抵刃尖,一時間,兩股力道相沖,喑嗡之聲更甚,刺耳之聲讓眾人紛紛作掩耳之勢。

  那‘天行劍’一擊發(fā)出,被薛子翁用內(nèi)力強行消去力道,余勁未消,劍身被其運氣彈開,只見樊孤塵連忙搶身上前,接過劍柄連連后退幾個翻身,方才消去力道,繼而凌空上躍,一招‘風(fēng)搖勁松’于石階之上點踏借力,忽轉(zhuǎn)向前,薛子翁未料到眼前這少年身手如此了得,攻勢竟然如此剛猛,自己方才剛剛消去那奪喉一擊,未及多想,后發(fā)之招便緊隨而來。

  樊孤塵出劍如此兇猛事出有因,意在速戰(zhàn)速決,逼其釋放自己魂牽夢縈的紅顏,南宮戀兒,只是他并不知,薛子翁并非銀蠟槍頭,于江湖久負名氣,修為自然不比尋常,方才見他年少,那一手還擊才用上三成功力,如今薛子翁見他招式狠辣迅速,絲毫不敢怠慢,右臂一揮,赤紅劍身如蛇舞一般,沖破樊孤塵攻來的劍身罡氣,與‘天行劍’刃芒相撞,只是這一回合薛子翁拿準先機,御劍擋開劍刃之后,乘勢追進,飲血劍如漆一般黏住天行劍身,樊孤塵一時無法掙脫束縛,只能隨其而動。

  眼見著手中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天行劍’被人牽制住,而自己如泥足深陷,身不由己,當下心頭甚是急切,遂,調(diào)動內(nèi)息灌以雙臂,企圖奮力逼脫。

  孰料磬盡全力,而力道如陷無邊泥沼,全然不著用處,反倒因為自己催動內(nèi)息,而致手中利劍被一股更加綿柔強勁的陰力所牽引,方才自己還可以控制劍身,經(jīng)此一番掙扎,‘天行劍’竟然脫出手去,這是他自得此劍以來,第一次被人從手中將‘天行劍’擊落,當下心頭急躁萬分,心急則性亂,不由扣指凝氣,作垂敗之爭。

  好在樊孤塵家傳絕學(xué)淵博,在怒火的驅(qū)動下,不由提運‘鼉黿真氣’奮力推出,順勢將‘天行劍’憑空把持,只見被薛子翁牢牢所縛的‘天行劍’,赫然間生出另一柄利刃來,原來‘天行劍’本為子母一體,劍中有劍,只不過樊孤塵并不其中內(nèi)情,他如此奮力一擊,不惜使出家傳絕學(xué),為的只是想將‘天行劍’掙脫,孰料,‘天行劍’被薛子翁牢牢牽制住,如此一來力道無從消除,未將此‘天行劍’收回,卻將彼‘天行劍’拔出,一時間樊孤塵甚是錯愕!

  同樣驚愕的自然還有劍圣,他只知‘天行劍’子母三劍,知其玄機者少,當今江湖可將其拔出者更是寥寥,且需修得《無心訣》這等無妄無我的精湛內(nèi)功心法,樊孤塵自然是未得機緣修習(xí)《無心訣》。

  樊孤塵陡然見得‘天行劍’被釋出束縛,‘鼉黿真氣’更行癲狂,接過劍柄手起劍舞,彈腿踢向薛子翁氣海、膻中二穴,意圖破其氣血行宮內(nèi)力,然而樊孤塵如此釜底抽薪一擊,卻被薛子翁凝劍回擋所破,只見薛子翁手中飲血劍如蛇勁舞,蜿蜒著刺向樊孤塵咽處,只要樊孤塵再進得尺許,便會有性命之憂,情急之下樊孤塵只得撇開劍鋒,手中‘天行劍’抵地,劍身彎如月牙,顯然是劍身不堪樊孤塵身體之重負,然而如此一來,樊孤塵得以借力換向,側(cè)身自薛子翁右手劍刃之下滑過,方才千鈞一發(fā)之際,這一連番進招破招,只在瞬息之間,若有絲毫懈怠偏離,便會立時血濺當場。

  樊孤塵避開飲血劍劍刃之后,滑過薛子翁身后,發(fā)覺其背后戒備空虛,乘機一招‘回頭雁’仰面?zhèn)壬矸创蹋煨袆Α敝贝踢M薛子翁左腋,薛子翁其因大意輕敵,并未全力應(yīng)戰(zhàn),且又意欲急速挫敗樊孤塵,也好下一下中原武林的威風(fēng),因為樊孤塵手中‘天行劍’一直以來都被認為是中原武林的圣劍。

  薛子翁一時大意便遭切膚之痛,不由心頭怒火中燒,強忍痛楚,飲血劍停頓稍許,只見薛子翁右臂手腕一個開闔,劍柄隨手而上,模棱兩可之間劍鋒忽然倒轉(zhuǎn),依身而舞,宛如絲帶盤體而飛。

  樊孤塵只覺迎面一股針刺之風(fēng)襲來,喑嗡之聲如雷貫耳,待他定睛察看之時,飲血劍刃尖已然逼近胸口,心下暗暗念道:好快的劍,好快的身手!

  說時遲,那時快,運力一掌拍向薛子翁后背肩胛,意欲借力彈飛,暫避鋒芒,方才薛子翁身受樊孤塵反擊一劍,情急之下內(nèi)力暴增,自是于體膚之間串流涌動,而樊孤塵此時運掌擊打,無疑是避重受輕之舉,就算被其內(nèi)力震傷,亦好過劍芒透體,命歿當時。

  果不其然,樊孤塵這一舉措稍見成效,薛子翁真氣乍涌之下,樊孤塵得以借力避過鋒芒,只是方才樊孤塵一心只求避閃,并未動用護體真氣,孰料薛子翁內(nèi)息強勁,后著之力更甚,樊孤塵被其震飛之后,余力勁波使其原本被震傷的內(nèi)臟更是雪上加霜,而這一進一拆之間的連番變動,有如勁風(fēng)掃落葉一般迅馳干脆,讓人不禁屏息而視。

  是時間,岳龍眼見樊孤塵一連幾招進退拆解下來,絲毫討不到便宜,反倒處處受制,恐難堅持長久,意欲出手助陣,只是他對薛子翁招數(shù)內(nèi)力并不十分了解,自是不敢貿(mào)然先動,高手過招在出手的那一刻便已定成敗,所以以靜制動才是上策;只見樊孤塵受力被彈開之后,一時間真氣渙散,難再聚集,而手中‘天行劍’亦如遭受強勁吸力一般開始左右晃動,不聽招呼,樊孤塵幾次試圖提運內(nèi)力把持,此劍卻如蛟龍一般,越想控制,越不受控制。

  只聽見‘咻嗡’一聲利劍入鞘之聲后,兩柄‘天行’忽然合龍,二者重歸其一。

  樊孤塵右手握著劍柄,氣血翻滾得厲害,霎時間只覺那平時輕巧的‘天行劍’,此刻間竟然如提千斤磐石一般,于一旁觀望的小隨似是看出了樊孤塵的傷情,正欲飛跑過去攙扶,孰料樊孤塵忽然有如癲狂一般大笑起來,那種笑聲十分怪異,亦十分凄厲,更有少許失落。

  樊孤塵忽然發(fā)出如此笑聲,眾人均是十分詫異,只是小隨似是明白了樊孤塵此時的心境,他一直以來以執(zhí)掌‘天行劍’為傲,涉足江湖以來幾乎從無敗績,方才與薛子翁一戰(zhàn),不但讓‘天行劍’從手中脫出,為了營救南宮戀兒,還被薛子翁連連挫敗,一時間顏面無存,心頭難免有些尷尬之情。

  眾人一見樊孤塵于薛子翁手下,敗績?nèi)绱?,‘天行劍’幾乎完全受制于人,且其并未以性命相要挾,是以個個皆都不敢再輕易上前,薛子翁眼見挫敗樊孤塵的震懾效果已然達到,當下得意融融地言道:“被你們中原武林一直奉以圣劍之稱的‘天行劍’亦不過爾爾,竟敵不過老夫手中被你們稱為邪劍的飲血劍,看來中原武林乃是銀蠟槍頭,外強中干,根本不堪一擊!”

  “放肆!”話音剛落,只見劍圣岳龍大聲吼道。

  此一聲喝止,令樊孤塵癲笑之舉暫頓,薛子翁抬眼看向岳龍,眉間盡是喜憂難定之色,喜的是劍圣終于躍出人前,與自己對陣,憂的亦是劍圣此時出手助陣;因為他們彼此都有著那么一層薄紗,似懂非懂,模棱兩可,難以琢磨。

  有道是:盛名之下無虛士。

  “老賊,你擄走我南宮姐姐,今日除非我死,否則從此以后你將日夜難安,至死方休!”樊孤塵收住了性子,一時情緒激動繼而發(fā)出的癲狂之笑得以自制,橫劍眉下,怒斥道。

  聽得此一番言語,小隨本就愁容滿面的粉頰之上,一時間增添了些許難以捉摸的失落,漸漸地伴隨著一聲嬌嘆,深埋進了心里,只是,她的所思所想,根本沒人留意到,因為該留意的人,心!只系她人!

  “放了我?guī)煾担 ?p>  “請你放了家父!”段七、霍君羨先后言道。

  只見薛子翁目睹四人紛紛擺開架勢之后,于是慢條斯理地說道:“呵!一個為情,一個為了所謂的民族大義,一個為了師傅,一個為救父親,想我薛子翁如今居然找不到一個真正為自己而戰(zhàn)的對手,可悲啊,可嘆!”

  語氣溫淳而平和,與當時的氣氛極不相襯,然而,他手中的‘戎翎飲血劍’已然在持,殺氣更甚。

  此刻薛子翁以一敵四,劍圣岳龍、快劍段七、樊孤塵、霍君羨四人各有所念,四人紛紛亮兵相見,雙眼直視薛子翁,還有他手中的那柄利劍。

  “想不到偌大的中原武林,竟然要走到以多欺少的地步!”薛子翁揚劍提袖,橫眉冷冷言道。

  “這是你自找的!”樊孤塵喝言道。

  “好!你說你是為了南宮姑娘要與老夫決一死戰(zhàn),我這里有她的書信一封,你看過便知!”

  “拿來!”

  樊孤塵連忙接過薛子翁遞過來的書信,當即拆封查閱,信封內(nèi)散發(fā)出淡淡的如花般的香氣,只不過這股香氣樊孤塵并不熟悉,因為他與南宮戀兒之間真正相見的次數(shù)甚少,更別說能識得這只有南宮戀兒才有的特別的香味,那時間,他并未留意,也顧不得這許多,只見那蠟黃的紙張上工整地寫著:今已改;君勿念!六個俊秀儒雅的字墨。

  樊孤塵看完信紙之后,神情呆若,仿佛瞬時間他明白了,那日薛子翁擄走她之時留在‘紫竹軒’的那兩句話的意思‘妙美淑人今迎去,不見君來無難身?!?p>  若不是信件當中還存有一件當初相贈之物,樊孤塵決計不會相信這信紙上的秀雅字體,乃是出自他魂牽夢縈的南宮戀兒之手的。

  一直以來他心里的那份若隱若現(xiàn)若即若離的牽掛,都是對自己偏執(zhí)的感情的一種安慰,這種模糊的可能,宛如包著一層薄薄的油紙,如果一旦捅破,看個通透,僅存的可能忽然間變成絕無可能。

  盡管心中已然明白,然而口中卻不愿相信,遂!大聲言道:“南宮姐姐一定不是自愿寫的,是不是你們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逼迫她?”

  然而,此時,薛子翁趁著眾人放松戒備的稍一瞬間,抽身離開,遠去之后聽見樊孤塵的吶喊,遙聲傳言道:“莫道襄王有心,只是神女無夢!你若不信,三日后寒雁城你親自一問便知!”

  有心無心皆是心,斷情絕情都為情;清波怎洗相思,相見即是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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