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羽沐不經(jīng)意抬頭看見盯著自己發(fā)愣的肖杰,把手里的紙團(tuán)成一團(tuán)朝他砸過去。
肖杰回過神來,撿起紙團(tuán)道:“吸取‘神女’的精髓。一直都在忙,發(fā)個傻充個楞休息休息?!闭f罷把紙團(tuán)攤開,發(fā)現(xiàn)是羽沐畫爛了的創(chuàng)意。
羽沐忙說道:“哎,那張?zhí)珷€了,你別看,扔了吧?!苯又匆娦そ苡媚菑埣堥_始折小東西,想起自己小時候的舉動,心里怪怪的,便住了嘴。
羽沐的反應(yīng)在肖杰預(yù)料之中,他邊折邊笑,道:“我不折紙飛機(jī)?!?p> 羽沐不語,但也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想著那日被變成紙團(tuán)的紙飛機(jī)。
過了一陣兒,肖杰站起身來,把手里的東西插到羽沐的筆筒里。那是一朵紙玫瑰,肖杰用顏料把葉子涂成了綠色。
“白玫瑰?”羽沐隱了表情,抬頭忍著笑,“白玫瑰的花語是純潔、高貴的愛,而一朵代表‘我的心中只有你’?!?p> 肖杰彎下身子,把臉貼近羽沐忍不住笑靨綻開的臉,道:“我的心中只有你,無奈你的心中有別人。肖少感情總是波折,命運總是坎坷。罷罷罷?!?p> 羽沐聽到前一句時,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但隨即又被肖杰的調(diào)侃淡化了。她拿筆敲著肖杰的頭,道:“趕緊回去把該忙的活兒忙完?!?p> 一直以來肖杰都是這樣嬉皮笑臉,羽沐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可剛才卻被他突然放大的臉驚得心跳加速。應(yīng)該只是被嚇了一跳。
肖杰坐回座位道:“司南預(yù)產(chǎn)期是明年夏天,那她這段時間都不回來了?”
這兩個人已經(jīng)習(xí)慣了彼此話題的跳躍性,羽沐也并不詫異肖杰突然提及司南?!八幌牖貋肀粍e人問東問西的,一是不想說,二是怕被猜得離譜,對肚子里的孩子影響不好?!?p> 肖杰追問道:“那過年怎么辦?自己在大連待著?林希不可能會一直陪著她。”
羽沐沒有絲毫的擔(dān)心,淡淡地說道:“我爸和靜姨要去日本過這個年,那邊有幾個老友想見見。我和小轍打算去大連陪司南。”
“我也去。”肖杰興致被挑起來。
“你去干嗎?你爸你媽還不罵死你?我可受不了你媽用那種哀怨的語氣和我說話?!?p> “很遺憾,你看到了一個假的。”
“什么假的?”
“我媽,你知不知道她有時候?qū)懼鴮懼鴽]有靈感還會自己代入角色在那兒演?有時候大晚上跟精神分裂似的?!?p> 羽沐又一個紙團(tuán)飛過去,肖杰一閃,撈起個垃圾桶接住了紙團(tuán):“就兩個人也要保持衛(wèi)生?!?p> “哪有你這么說自己媽媽的?”
“我已經(jīng)很委婉了好不好?”肖杰撇嘴,“騙你這種小丫頭,我媽駕輕就熟?!?p> “我們?nèi)齻€小女人好好的,加一個你多麻煩?!庇疸咫m然也想讓他一起去調(diào)節(jié)調(diào)節(jié)氣氛,可還是覺得過年是應(yīng)該和家人團(tuán)圓的。
肖杰懶懶地靠在靠背上,道:“像我這么懶的人,能把體力貢獻(xiàn)出來也算你們的福氣了。過年不用沒日沒夜守著他們,團(tuán)圓飯每天都吃,來來回回三個人,沒什么太大意思?!?p> 羽沐笑道:“還有好幾個月,再說吧?!?p> 電話鈴聲作響,羽沐接起電話?!澳愫?,‘雪鶴’工作室。”
“你好,我是肖少卿。”
“您找肖杰嗎?他在?!?p> 肖杰掀起眉毛看著不自然地抱著電話的羽沐,但羽沐還沒來得及把電話交給肖杰,肖少卿又說話了:“我不找肖杰,我找你。”
電話那端的語氣平和自然,電話這頭的人卻顯露慌亂。羽沐活動了活動舌頭,好使自己不結(jié)巴,道:“您有事嗎?”
“找個時間聊聊吧,公事,和你們的工作室有關(guān)?!?p> 羽沐心存疑竇,道:“工作室的事,我做不了主,您還是和肖杰談吧,他才是老板?!?p> 肖少卿爽朗地笑了兩聲,道:“和你的小老板談公事,他只會和我東拉西扯,嘴里沒一句能聽的。你們的情況我很了解,所以別拿你不能做主這種無謂的理由來搪塞我。”
羽沐知道不可躲避,只好答應(yīng)。掛了電話,她瞪著肖杰道:“你爸找我干嗎?有事干嗎不找你?”
肖杰也是萬分詫異,道:“那是只老狐貍,他想干什么我可猜不透?!?p> 聽到這個,羽沐的臉糾結(jié)地皺了起來?!斑@是覺得‘雪鶴’擋了你的路,讓我勸你?你爸是不是對我的分量有什么誤解?”
“你什么分量?我都不知道你的分量。咱們是不是沒有往這兒買一個體脂秤?改天買一個,讓我看看你的分量?!?p> 肖杰又開始胡說八道,羽沐抓起旁邊好幾個紙團(tuán)同時丟了過去。
“分量!不是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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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沐第一次見肖少卿,為了給長輩留下好印象,她早早就坐在約定的地方等。留下好印象?羽沐不禁自嘲了一下。她想這種心理大概是源于人類本性里的市儈,自己終究不是清新脫俗的。
在羽沐心里,肖少卿是個具有傳奇色彩的人物。他白手起家,幾經(jīng)浮沉,終成傳媒大亨;他感情跌宕,與杜吾辛癡纏牽絆,終究以情動人。如此一個轟轟烈烈的人物,如此大起大落的人生際遇,卻從不顯露人前,只以低調(diào)著稱。
肖少卿不動聲色地坐在羽沐對面,靜靜地看她自顧自出神。羽沐感覺到不對勁,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雜志上的人正坐在自己面前。她心底一驚,有點尷尬地看著肖少卿,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開頭。肖少卿把她一連串的反應(yīng)盡收眼底,眼含笑意道:“不用這么拘謹(jǐn),戎梵是小杰的干媽,把我當(dāng)普通長輩就行?!?p> 這句話讓羽沐的心放了下來,她禮貌地笑道:“肖伯伯?!泵鎸Ρ咀?,剛才的揣測全都消失殆盡。這只是一個普通的長輩,威嚴(yán)中帶著淡淡的慈祥。
肖少卿道:“你和小杰關(guān)系不錯,應(yīng)該和我一樣關(guān)心他的發(fā)展吧?”
羽沐點點頭,肖少卿繼續(xù)說道:“七企將來一定是他接管,他有這個能力,也有這個資格,但他拒絕我給他的機(jī)會。他現(xiàn)在不進(jìn)七企,不創(chuàng)造成績,將來很難服眾?!?p> 羽沐聽得一頭霧水,問道:“您覺得‘雪鶴’拴住了他,要我勸他?可‘雪鶴’剛剛有了起色,他不會放棄的。而我,出于私心,我也不想讓他放棄‘雪鶴’,他若是放棄了,我又何去何從呢?”
肖少卿沒有在意她這些回應(yīng),掉轉(zhuǎn)話題問道:“當(dāng)初戎梵讓你進(jìn)‘幾點’,為什么拒絕?”
“您是說,沒有了‘野鶴’,我還可以進(jìn)‘幾點’?”肖少卿笑而不語,羽沐話語未停,“我當(dāng)初拒絕進(jìn)‘幾點’,我現(xiàn)在和將來也都不會選擇‘幾點’?!?p> “和小杰一個脾氣?!毙ど偾湫α似饋恚夙曈?jǐn)苛松裆?,“但小杰不能逃避他的?zé)任?!?p> 提到“責(zé)任”二字,羽沐沉默了。肖少卿是對的,一個男人不應(yīng)該只追求自己的喜好,更重要的是責(zé)任。
“我今天找你不是要讓你勸小杰放棄你們那個工作室。你們是剛有起色,但真的要發(fā)展起來也并不是那么容易。你想讓‘雪鶴’在業(yè)界里大放光彩嗎?”
羽沐不解,道:“當(dāng)然想,但是,這和您的想法不是相違背的嗎?”
“不,如果‘雪鶴’冠上了‘七企’的名號,小杰自然就是‘七企’的人了。”
“您要把‘雪鶴’買下來?肖杰不會答應(yīng)的?!庇疸鍞蒯斀罔F。
肖少卿道:“跟他談,他當(dāng)然不會答應(yīng),所以我才找你。我希望你考慮一下,用‘雪鶴’的前途和小杰好好商量一下。如果這條路行不通,我完全可以讓‘雪鶴’因為走不下去而消失?!?p> 面對這種威脅,羽沐反而不恐懼不驚慌了。她鎮(zhèn)定地看著肖少卿,道:“我大概不能考慮,因為考慮以后的結(jié)果還是不會變。肖杰拒絕去‘七企’不是逃避責(zé)任,也不是只追求自己的喜好,他有自己的想法,作為他的朋友,我只會支持他。我會一直守著屬于我們的‘雪鶴’,不管您是不是要打壓,我和他都不會放棄的?!?p> 肖少卿欣賞地看著她,道:“這種選擇并不明智?!?p> 羽沐淡定地笑笑,道:“肖伯伯,您當(dāng)初白手起家成就了自己的事業(yè),肖杰也有相同的權(quán)利吧?‘七企’是您的,不是他的,他就這么走您鋪好的路,不會有成就感的。如果您逼他進(jìn)了‘七企’,您會失去一個真實的肖杰?!?p> “真實和實力,哪一個更可靠?”
“這并不能相提并論。他真實不代表他就沒有實力,他不進(jìn)‘七企’也不代表他會一敗涂地。我相信他,也相信他的未來。”
肖少卿意味深長地笑了:“你對他的這種信任憑借的是什么?只是因為你們是朋友?不覺得盲目和蒼白?”
“支持他,是因為我們是朋友。而相信他,是因為他是肖杰。”羽沐嚴(yán)肅而鎮(zhèn)定,剛才一看到肖少卿時的緊張蕩然無存。此刻的她就像是站在城墻上的士兵,護(hù)佑著身后的城池。
“看來你很了解他。你當(dāng)我剛才的話沒說,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考慮一下進(jìn)‘七企’的事。在‘七企’的羽翼下,‘雪鶴’絕對能發(fā)展得更好?!?p> “我相信那樣對我們來說的確會有更好的發(fā)展,但是,我們需要的不是保護(hù),是自由?!Q’已經(jīng)有起色了,我和肖杰會用我們的方式和努力讓它變得更好,請您拭目以待?!?p> 羽沐告別了肖少卿回去繼續(xù)上班,肖少卿看著她的背影,自言自語道:“兒子挑了個好女人,遺傳了老肖家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