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楊忽然慌了,他這時才急于澄清自己。
“你覺得他信你嗎?”
肖杰一句話兜頭給大楊澆了一盆冷水。
大楊下意識看向肖少卿,卻從肖少卿的眼神里實實在在讀到了懷疑。他是初入社會,什么都不懂,但不代表他是個傻子。
肖少卿也并不想逼大楊,畢竟他現(xiàn)在是這件事的關(guān)鍵點。他輕飄飄地寬慰道:“你沒有做過的事,就不用害怕別人誤解?!?p> 大楊就像突然開了竅,竟聽出了肖少卿這話里的文字游戲:你沒有做過就不用害怕別人誤解,那若是做過,就不是誤解。
肖杰說的是信不信的問題,肖少卿則直接模棱兩可地一筆帶過。
大楊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他不過是接受了一份特殊的工作,出了事卻懷疑到他的頭上。這樣的工作果然不能做,即便那是父子,也不能做。如果沒有這件事,他在肖少卿這里也沒有可信度。有了這件事,他在肖少卿這里就是廢物的代名詞。他是有多傻才會走上這樣一條路?
肖杰看著大楊臉上的顏色青白交替,頓時覺得他有點可憐。未經(jīng)世事的年輕人,此刻進(jìn)退維谷。
“我給你個退路?!?p> 大楊慌不擇路地抓住這根稻草,有些顫抖地看向肖杰:“什么退路?”
“說是退路,也是要爭取的。”肖杰沒有理會肖少卿的不耐,跟大楊說道,“你先跟我保證,從今以后不會向任何人泄露我和雪鶴的任何事情,我就當(dāng)你是自己人。然后你跟我走,我們想辦法把眼前的事解決了,兩廂安好。”
大楊不解:“如果解決不了呢?”
肖杰聳肩:“那就一起完蛋?!?p> “我……”
“當(dāng)然你也可以選擇不去面對,做一個縮頭烏龜,徹底告別這個圈子,去干點別的什么。和解決不了的結(jié)果一樣?!?p> “胡鬧!”肖少卿忍不住吼道,“這件事的主要責(zé)任在他,他做縮頭烏龜,你自己擔(dān)?”
大楊從上到下凍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這是要讓他自己承擔(dān)的意思?
“什么叫主要責(zé)任在他?他跟你交待清楚了?我猜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問題出在哪兒了?!?p> 大楊愕然,他的確不知道到底問題出在了哪兒。他不敢面對不是心虛,而是害怕對方冉奧的圈內(nèi)地位。他只是個小人物,沒有公信力,只怕出面也是被人錘死在抄襲的坑底。
他第一時間來找肖少卿,也是因為肖少卿的地位,以及,他以為他算是肖少卿的人。肖少卿總要幫自己的兒子,也能幫到自己吧?可笑的想法。父親幫助兒子是自然的,關(guān)他這個外人什么事?只怕是最好有他這樣一個人把所有事情扛了。
可是大楊還沒來得及和肖杰交待任何的細(xì)枝末節(jié),肖杰的話明明就是相信他的意思。相信他沒有抄襲,相信他沒有聯(lián)合任何人暗算。
肖杰為什么相信他?大楊不懂。
肖少卿早就習(xí)慣了肖杰的間歇性陰陽怪氣,但在外人面前和他對著干,依舊讓他極為不滿。肖杰對大楊的態(tài)度也讓肖少卿有教育肖杰的沖動:“你怎么確定你猜得對?我告訴過你,善心沒用?!?p> 肖杰不耐煩:“你有你的行事方法,我有我的,別用你那一套來教育我?!?p> “你知不知道你現(xiàn)在面臨的是什么?”
“知道?!?p> “不光是你那個小工作室的事。你不想干了和出了問題不得不放棄是兩回事。你不想干了,隨時來公司,沒有人會說什么。如果是出了問題,你再來公司,會有多少人懷疑你的能力?這些你考慮過沒有?”
大楊自嘲:對啊,人家是少爺,怎么可能真的完蛋?會完蛋的只有他而已。
“你放心,事兒解決不了我也不會來公司給您添麻煩。”肖杰沒等肖少卿發(fā)作,拖著大楊就走,“別想了,還想什么?這位緊張我,可不會在意你的死活。還真想當(dāng)替死鬼???”
“不是……”
“懂,”出門口前,肖杰回頭加了幾句,“您別想著插手了,冉奧也不用您去找,我和尹何的事兒您弄不明白,回頭再給我添亂。”
“誰給你添亂?你給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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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杰找人的工夫,小巴已經(jīng)把事情給羽沐說了一遍。羽沐也猜到了大楊是肖少卿的眼線。她可以理解,卻不能接受。一個父親打著關(guān)心兒子的名義監(jiān)視兒子,說不好聽點就是自以為是。
羽沐太了解肖杰,他即便不表現(xiàn)出來,心里怕也是氣炸了。
肖杰把大楊帶下樓找到羽沐,并沒有著急讓他把事情始末敘述一遍,而是幾個人尋了一個僻靜的小店。
大楊把“草木向陽”怎么找上門,和他怎么溝通的方案以及溝通事項、溝通地點、溝通時間……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雖說這孩子剛畢業(yè)還有點天真,但腦子還真好使,一些小細(xì)節(jié)他也記得清清楚楚。
大楊的交待結(jié)束,肖杰也停下手里的筆。他覺得有些事情還是需要再確認(rèn)一下:“大楊,剛才當(dāng)著我爸說的那些話并不是故意刺激他,也不是為了說服你跟我走。你自己要清楚,這件事無論能不能解決,我爸那條路你肯定是走不通了。你做好心理準(zhǔn)備,也提前想想自己到底要怎么選。如果你將來要繼續(xù)跟著我,就徹底收起其他的心思。我這里不養(yǎng)兩面人?!?p> 大楊重重點頭:“我明白?!?p> “你現(xiàn)在也不用給我回答,也不用承諾什么,這件事完了再說?!?p> 小巴一臉鄙夷:“我說怎么看著眼熟,之前面試那批人的資料從我這兒篩過一遍,沒想到招了個眼線?!?p> 羽沐并沒覺得大楊有多罪大惡極,聽到小巴這么說,她心里暗道:你不也是你哥的眼線嗎?他下意識幫大楊轉(zhuǎn)移話題:“你還管人事呢?你不是搞網(wǎng)絡(luò)的嗎?”
小巴被打斷思路,并沒反應(yīng)過來是羽沐的故意為之,很乖巧地答道:“我爸讓我挑挑,看有沒有我看上的,可以先給我這邊?!?p> 大楊卻明白羽沐的意思,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
肖杰繼續(xù)安排:“大楊你回去把這個方案從一稿到終稿整理出來,然后把和你對接的那個人,叫什么丁的找出來?!?p> 大楊接受了安排便無言離開。
肖杰一直沒來得及具體了解冉奧那邊的情況,羽沐卻是已經(jīng)了解清楚了,此時和肖杰敘述著:“冉奧那邊的設(shè)計圖也是一個LOGO,也是給一家攝影工作室設(shè)計的,那家攝影工作室的名字和‘草木向陽’也很相近,叫‘光合’?!?p> 草木向陽,光合作用。
肖杰內(nèi)心嘲笑著歐陽:一個滿心算計的人,居然起這么陽光的名字。他不覺得自己分裂嗎?
“負(fù)責(zé)‘光合’的是冉奧的任曉鷗。我聽我媽提過,她很有才,更有一股子傲氣。和我們不一樣,她不會接受甲方的指指點點,向來都是一稿完成。本身業(yè)內(nèi)地位在那兒擺著,甲方對她身份的認(rèn)可直接就轉(zhuǎn)化成對她設(shè)計的認(rèn)可?!?p> “所以,‘光合’的LOGO一定是原創(chuàng)。”肖杰分析道,“‘光合’和冉奧之間的合作一定是無懈可擊的,問題出在‘光合’和‘草木向陽’之間,或者‘草木向陽’和我們之間。大楊說,‘草木向陽’一直在磨時間,不表明清晰的要求,直到半個月前,才仔細(xì)地說明了要求?!?p> 羽沐點頭:“對,從包含內(nèi)容到整體配色,全部都是他們的要求。整個設(shè)計幾乎就是他們自己設(shè)計的,只不過是通過大楊的手做出來?!?p> “所以,不是大楊抄襲,而是他們要造成大楊抄襲的假象?!?p> 羽沐疑惑:“為什么是半個月前?那個時間段一定有什么問題。他們一直在拖延時間,一直拖到半個月前,半個月前究竟有什么特殊的事情?”
肖杰看著手里剛剛寫下的大楊的“筆錄”,緩緩說道:“他們在打時間差?!?p> 羽沐恍然大悟,片刻后,又深吸一口氣,有些艱難地說道:“剛才在七企樓下等你的時候,我讓小巴查了一下‘光合’和‘草木向陽’。”
看羽沐的表情就知道一定是查到了和歐陽有關(guān)的事,肖杰示意小巴接替羽沐繼續(xù)說下去。
小巴點點頭,接過話頭:“‘草木向陽’的法人錢一丁和‘光合’的法人陸祁表面上看沒有任何關(guān)系,既不是親戚,也不是同學(xué),更不是朋友,沒有任何交集。但是錢一丁的表弟蘇飛和陸祁的發(fā)小鄭朋達(dá)是大學(xué)同學(xué)?!?p> 肖杰聽著這彎彎繞繞的關(guān)系,對小巴有些刮目相看:“這你都能查到?”
小巴朝羽沐那邊使了個眼神,羽沐無奈開口道:“大學(xué)的時候歐陽身邊就有兩個哥們兒,外號蝦兵蟹將。到現(xiàn)在,這兩個人還是跟在歐陽屁股后面當(dāng)小弟。蝦子就是蘇飛,老蟹就是鄭朋達(dá)。既然知道了是歐陽搞鬼,我就想到了那兩個人,所以讓小巴查了一下?!?p> 肖杰笑笑,撫了一下羽沐的頭:“這么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