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的你》里有句歌詞寫得特別好:你總說畢業(yè)遙遙無期,轉(zhuǎn)眼就各奔東西。糖白白也一直覺得畢業(yè)是很久遠(yuǎn)的事,結(jié)果,好像只是轉(zhuǎn)瞬間,大家就已經(jīng)開始寫臨別贈言了。
初一時作為班主任界的菜鳥,幾乎每一天都是手忙腳亂,總是還沒有準(zhǔn)備好,問題就來了。那些日子像被無情的拉長許多,怎么都盼不到天黑?;氐郊依?,每每想到這樣的日子要過三年那么久,就好像聽到法官宣判無期徒刑,有一種深牢大獄的無力感。晚上睡覺的時候,總盼著第二天醒來就是畢業(yè)那天?,F(xiàn)在想起來,多少有點幼稚呢。盼什么呀,時間一刻鐘都不停歇地在飛奔著,別說是三年,就算是三十年,一輩子,都那么匆匆的過去了。
五月底,六月初,中考盡在咫尺。班里的那幫人早就有點兒坐不住了。常常就是人在,魂走了。糖白白實在看不下去的時候,總讓靠窗戶的孩子把窗戶關(guān)好,說怕魂兒走了,回不來。大家聽懂了她的調(diào)侃,只是笑。但是還是集中不了。自己念書那會兒八成也是這種的,其實人在即將完成一件事情的時候,總比早前顯得毛躁一些。
其實也可以理解。這幾個月來,大家沒白天沒黑夜的努力了那么久,有點兒精疲力盡,是正常的。當(dāng)然了除了那些不把學(xué)習(xí)當(dāng)回事兒,準(zhǔn)備投降保送的。哎呦,現(xiàn)在想起來,都覺得這小子搞笑的不行。什么都能聯(lián)系在一起,唯獨沒開學(xué)習(xí)那竅。人家都說上帝是公平的,給你一個聰明的腦子,就把勤奮留給了別人。
下了課,回到辦公室,小張正趴在桌子上,一邊看手機,一邊唰唰地寫著東西。糖白白探過頭一看,花花綠綠的紙,上面姓名呀,地址呀,愛好呀什么的,居然還有喜歡的人。小張停在喜歡的人那里不動彈了。
干嘛呢?
糖白白故意把聲音抬高,伏在她耳邊喊了一句,果然,張同學(xué)被生生嚇了一跳,氣急敗壞地沖著某人的后背就是一拳,搗的糖白白呲牙咧嘴的,“丫你就不能輕點兒,別一動手就跟打階級敵人似的,使十二分的力氣?!?p> 誰讓你在別人急中生智的時候,搗亂呢!
急中生智?寫個同學(xué)錄還需要這個詞?哎我覺得這詞用的不對!
糖白白斜起眼睛想了想,說
少在那兒職業(yè)病啊!快給我看看,這些要怎么寫。喜歡的人,哎呀太幼稚了!
糖白白從她的桌子上拿起來,瀏覽了一番,一邊看一邊讀,“一帆風(fēng)順,前程似錦。你這也寫得太官方了!”
小張丟給她一記白眼,把紙奪了回來。“等你寫的時候,你就覺得不官方了。每年這個時候?qū)懞脦资畯?,祝福語寫到無話可說。我恨不得拿個成語大辭典,一邊看一邊寫了。你還在這說風(fēng)涼話,我就看你到時候怎么寫?!?p> 糖白白笑笑,“行,瞪大眼睛看著!”
兩個人正說著呢,有孩子從外面進(jìn)來,手里拿著花花綠綠的紙找糖白白來了,她分明看到小張幸災(zāi)樂禍的小表情。
話說當(dāng)初還是學(xué)生的時候,也寫過這玩意,但是很少找老師寫的。最多也就是發(fā)下畢業(yè)照的時候,在背面留名字,會找一下老師。寫同學(xué)錄一般不會,除非是平時相處特別好的。因為只要看到有老師留的東西,就感覺跟周記似的。
孩子們走了之后,小張腿一蹬,把椅子滑過來,“開始寫吧,我圍觀一下。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展示你的文學(xué)才華的!”
糖白白一把推過她的臉,“一邊去,別影響我醞釀情緒!”
老師?
?。?p> 丁琪拿著一袋東西過來,往糖白白眼前一放,“班服回來了,給你的!拍畢業(yè)照,不對,下午的時候,你就穿上吧,讓我們看看合適不!”
糖白白接過來,打開一看,白色的印花的半袖,抬臉問丁琪,“什么時候買的,我怎么不知道!現(xiàn)在都開始背著我干事情了,是不是想到快畢業(yè)了,就不把我放眼里了?”
小張在一邊吐吐舌頭,又來了!
丁琪趕緊說怎么會呢,畢業(yè)了你不也是我們老班嘛!記得下午穿上啊,我們都要穿的!
下午的時候,糖白白還真穿上來了,活動課去趟班里,大家看到她,都圍了過來,“哎呦,老師!看起來還真是挺合適的呢!瞬間減少了二十歲!”
戴小樂湊過來,笑嘻嘻地說
糖白白聽完就想動手,什么叫減少二十歲,合著我現(xiàn)在才幾歲!
田天在一邊兒說,戴小樂,小心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一腳蹬死你!
你的意思,咱們老班是馬啦?老師,田天他說你是馬!
我什么時候說的?戴小樂,你給我站住,看我不揍死你!
兩個人打鬧著跑遠(yuǎn)了。
拍畢業(yè)照那天,各個班級都穿著新買的班服,五顏六色的,都把校園里的花比下去了。一幫老師穿著跟學(xué)生一樣的衣服站在人群里,也顯得青春了不少。
因為沒輪到自己班級拍,大家先是自由活動,其實,也是三五一伙的跟那兒拍照。糖白白一會兒被這個拉到這里,一會兒又被那個扯到一邊兒。她其實是不怎么愛照相的,但是這個時候,硬著頭皮也得照。她感覺自己把這輩子的照片都一起拍完了。臉上的笑容就跟長上去了一樣,扯不下來。
孩子們拍得樂此不疲,這個時候也沒人管他們玩手機的事情,還不得拿出來好好玩一通。
老師,咱能換個姿勢么?老是剪刀手,你又不是愛德華!
戴小樂在看了糖白白第無數(shù)次舉起的剪刀手之后,終于忍無可忍地抱怨到,拿著相機站那兒不動了。
糖白白一陣無力,說那你說,該擺個什么姿勢,你給我擺一個!
戴小樂也不扭捏,分分鐘,擺了好幾個,完了得意地說“我可是拍照達(dá)人,這些個姿勢難不倒我!”
糖白白問旁邊的人,“都拍好了么?剛才戴小樂那扭曲的身姿!”
誰拍啦,給我看看!我是鬧著玩,不行不行,老師,你怎么這樣呢!
戴小樂聽見剛才自己拿別扭的姿勢被同學(xué)拍了下來,趕緊跑過來就要搶,但是怎么可能呢!
老師,能跟我拍張照么?
一個孩子過來,糖白白笑著點點頭,跟著他拍照去了。
校園里放著音樂比較懷舊的校園歌曲,糖白白恍然覺得回到了過去。
一波拍照過去之后,糖白白偷偷跑到一個隱蔽的地方,放松放松臉部神經(jīng)。抬手揉揉僵掉了的臉,長長地吁了口氣。正打算再往人群里走,手機就響了,好久不見的老同學(xué),自從陶米婚后就沒怎么見過的江南。
干嘛呢?
拍畢業(yè)照!
哦,又到了畢業(yè)季了。
對呀!你怎么樣?怎么突然想起來要給我打電話了!不會是又要結(jié)婚了吧!
怎么會,這經(jīng)驗有過一次就行了!倒是你,怎么還沒動靜?多大歲數(shù)了,我真為你擔(dān)心!
糖白白挑挑眉,一邊旁觀大家拍照,一邊接他的話茬,“你別擔(dān)心我!按照現(xiàn)在的發(fā)展趨勢,很明顯以后就是男人多女人少。女人要想嫁個人還得海選。所以我沒什么好著急的。倒是你,現(xiàn)在趕緊踅摸上一個結(jié)束單身,不然以后想起來要娶,還不一定能娶到女的。國家就是因為想到了這一點,,才漸漸地對同性戀變寬容了。要知道每發(fā)展一段男男戀,就能省下兩個女人,那些實在掰不彎的娶到媳婦兒的幾率也大一些,既成全了愛情,又照顧了別人,多好,簡直是有百利而無一害。怎么樣,發(fā)展一個,我看好你哦!”
滾吧你!你這學(xué)校真是一風(fēng)水寶地,幾天沒見,價值觀就全毀了!毀人不倦,是不是說你們呢!
老師,拍畢業(yè)照啦,快過來!
丁琪在不遠(yuǎn)處喊。
糖白白應(yīng)了一聲,跟江南說回頭再聊,就掛了電話。
按照慣例,班主任是要坐在中間,旁邊就是校長。糖白白覺得渾身緊繃,都不知道怎么笑了。這輩子只有后面站著的份,因為只作為學(xué)生拍過畢業(yè)照,如今身份換了,原來是這種感覺。
拍照的老師讓大家都看前面,糖白白盡量讓自己擺出一個自然的笑容,嘴角一挑,眼睛望著前方。但是她沒看攝影師,她看到了藍(lán)天,白云,陽光,樓房??吹搅藦垙埿δ?,看到了過去的時光。
都說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她覺得不對。只要心里有記憶,筵席就不會散。而這三年的點點滴滴,永遠(yuǎn)會像烙印一樣存在在她的腦海里,永不磨滅,永不消逝。
要拍了啊!看這里,一,二,三,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