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禮!……!”
新綠的青石山一片肅然,張左耀倒是沒有建祠堂的想法,不過把那些舉目無親,又或是已經(jīng)分不出身份只有名字的袍澤埋葬則是必須的。
“兄弟們走好!”張左耀端起一碗從酒坊要來的南醇香高聲一喝,他面前有一個大墓里面有九個將士的骨灰,而墓地兩旁以及后面均勻排開的,是十幾個小墳包。
“兄弟們走好!”他身后,是高高低低站滿了山頭的青石軍除了值崗以外的近二百官兵。都端起了手里的小酒碗。
沒有什么冠冕堂皇的話,也沒有什么蠱惑人心的宣言,這只是一個葬禮,簡簡單單而又莊重無比。靜靜的矗立,最后一昂頭,一口飲盡土碗中的烈酒,張左耀率先轉(zhuǎn)身朝山腳下的軍營走去,而白波,楚夜,胡三杜尚強等等軍官緊隨其后,遠遠的,張左耀的聲音傳來:“你們記住,無論咱們做什么,他們都在這里看著,……!”
今天是回到南浦的第二天,昨日,張左耀詳細詢問了胡三此刻南浦、青石、遂州的情況,以及鄉(xiāng)親們?yōu)楹螘幸恍┏龊躅A料的反應等等,兩人一直聊到深夜,如果不是張左耀太累了,也許還會聊得更多。
“喲,大伯,你來了!”剛回到營房,張左耀發(fā)現(xiàn)楚家大伯正站在營房里等自己。
“啊郎!”楚大伯拱著手鞠躬,很是慎重。
張左耀皺起了眉頭,昨日和胡三說起酒坊的生意,那是好得不得了,張左耀讓出了蒸酒提純的技術(shù),李家支援張左耀軍備,當然也還是保留了張左耀一成的凈利,這么一來,張左耀也算賺了不少錢,貼補軍營的用度很合適。而此刻,他不知道大伯玩的那出:“大伯,你這是干什么?”
“啊郎!你已有了如今的家業(yè),說實話,這酒坊主事一職如果不是啊郎吩咐,老頭何德何能敢為之!這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既然楚家決議跟了阿郎,今后自然都要改口,要懂規(guī)矩才是!”楚大伯說得頭頭是道,說的張左耀一愣一愣的。
阿郎,也就是一家之主,和后來的家主是一個意思,張左耀從來就把楚夜一家當作自家人,大伯這么一說,他有些失落感:“大伯,有必要分得這么清嗎?我從來當自己是楚家一份子的!”
“阿郎,不能這么說!”大伯搖頭:“楚家是楚家,張府是張府,可不能混了,在鎮(zhèn)子上,我還物色了一間宅院,阿郎有空去看看。楚家為農(nóng)為商并無區(qū)別,但阿郎不同,認好了門第,將來有了機會再往上走,這才不影響不是!”
張左耀突然恍然大悟,是士農(nóng)工商!說起來,他是武官,也屬于士之階層,不合適再為商,因此,楚大伯的意思就是,楚家由農(nóng)轉(zhuǎn)商出面給張左耀打理生意,大伯非但樂意,而且感激,所以基于此,他更為張左耀想得多。
“大伯,你什么時候想到的?”張左耀突然很好奇,這個老實巴交的伯父,原來還是如此心細。這還讓他回憶起妹妹楚雨被害的那天,楚大伯得知小雨被帶走后,可是第一時間出聲高喝:“追上了,打死無怨!有我頂著……”
大伯不知張左耀為什么問這個,但他真的做得很像一個家仆,老實回答:“從阿郎帶我入酒坊就開始想了!”
“大伯,你說的楚家入商我很贊同,你叫我阿郎我也不反對,不過咱們有言在先,楚夜是我的兄弟,大伯你是我的長輩,張楚兩家永遠實為一家!”想了想,張左耀覺得這個事情并不難抉擇,他此刻想要的東西更多了,而去實現(xiàn)這一切,是需要身份的,自己士的行列顯然也更有利,所以他沒有反對的必要。只是要注意,別讓這差別沖淡了自己和楚家的感情,那就得不償失。
“好!好!”楚大伯自然眉開眼笑。
張左耀也輕笑一下,想起來正好也就問起來“對了,我聽胡三說酒坊生意很好!,具體給我說說吧!”
胡三掌管軍營的大小事務,分身乏術(shù),他也只能聽一聽楚大伯講,具體的數(shù)目、和李家的合作,他自然不可能去查,去詢問的。
“確實比想象的要好!”楚大伯這下倒是真的眼都笑彎了起來,不過沒等他多說,胡三卻走了進來。
“旅帥,李家娘子來了!”
“快請吧!”說曹操曹操就到了,張左耀起身相迎,在門口就能望見了,李珺怡依舊一身惹眼的紅色寬衣徐徐走來,不過眉宇間卻有一絲困惑。
李珺怡其實最近心情還是算不錯的,自然是因為家里的生意很順,尤其是酒肆的發(fā)展遠遠超出她的預期。不過同樣因為酒生意,她也很苦惱,自從李家全面得知蒸酒提純的辦法以后,她震驚于張左耀的奇思妙想之余,更明白此法決不能外泄,不然李家酒決無可能發(fā)展起來。
因為蒸酒工序比較簡單,真正明白的人更少,保密短時間內(nèi)看起來并不難,盡量減少酒坊的人員,只選用少量絕對忠心的家仆入蒸酒房等等。
而后南醇香因為張左耀的高端市場計劃得到轟動效果,隨后慕名而來的人越來越多,李家酒肆的生意越來越好。開始出現(xiàn)供不應求的局面,李家很講信用,張左耀也說過,不能抬價,不然有損南醇香之名的傳播,對短期李家酒業(yè)崛起有大害。所以南醇香依舊是當初中高價位的四十文一甕。
不過隨后,問題也就來了,南醇香需要在南浦蒸酒,蒸酒房也從最初的一間坊擴展到了整個劉家老宅,卻依舊是即出即賣,又因為信譽問題,李家不能選擇買賣的客人,有人甚至派人等候在李家各地酒坊,酒一到就賣走,囤積起來,然后哄抬價格,這買賣做得有些亂,尤其是在李家酒業(yè)尚未觸及的一些地方,據(jù)說南醇香已經(jīng)竄到八十甚至百文一甕了。李珺怡想了很多辦法,卻因為不能把蒸酒房搬到其他地方,所以都行不通。而最近,她更聽聞,有人已經(jīng)勾兌正品南醇香賣到其他地方了,李家對南醇香的價格控制越來越弱。
“李娘子的意思是……?”張左耀明白這就是壟斷的魅力了。
“要不,李家主動漲價吧!”李珺怡對于張左耀的經(jīng)營方式還是很感興趣的,雖然依照李家以前的方式,她保證同樣可以做大,但畢竟酒業(yè)的經(jīng)營都是聽從他的建議才如此快的鋪開了局面,此刻她依舊是尋找建議而來。
“不好!”張左耀搖搖頭,酒業(yè)目前是他唯一的財源,張左耀不希望南醇香成為高級奢侈品,這會讓此酒在一個漫長的周期后才能真正掙大錢,一來樹大招風,張左耀擔心蒸酒技術(shù)是否能保留那么久;二來,他需要穩(wěn)定的收入維持軍鎮(zhèn)的開支,要知道,南浦士兵的待遇遠高于其他地方。
“歸納一下,酒坊現(xiàn)在有兩個問題:一,產(chǎn)量,因為保密,這個只能慢慢來;二,價格的控制?!睆堊笠幻娉了迹幻嫦胫笫赖慕?jīng)營方式對照。
“旅帥可有何應對之策?”李珺怡一臉認真求教的表情,這是一個大家風范的表現(xiàn)。
“應對之策倒是沒有,建議!”如果是以前,張左耀或許會直接告知,但此刻,他需要回報,因為他有一堆的承諾需要付賬,所以,他要討價還價。
“哦?”李珺怡不知道張左耀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有了對策。但她卻深懂想獲得要有付出:“張旅帥,但說無妨,兩家合作并非一朝一夕,如果可行,自然李家不會小家子氣?!?p> “好!”張左耀等的就是這句:“首先,產(chǎn)量,我會改建蒸酒房,爭取讓蒸酒的產(chǎn)量擴到最大。但這里才是我的地盤,還是建議李家不要將蒸酒房開到別處。其次,倒是有辦法控制決大多數(shù)南醇香的價格。不過,細節(jié)尚未思慮周好,暫時不說吧!給我兩天,我再拜會娘子,可好?”
“這是大事,不急于這兩天,奴在家中聽候佳音!”李珺怡還是如同以前一樣禮貌,不過此刻她心里卻有些異樣,因為她能感覺到張左耀似乎有些變化,做事不再那么隨性,話也比以前少了,眼神里總是帶著一絲傷感。一絲憂愁,變得讓人難懂。
“張某正好也要去看看酒坊,娘子不介意,就一起走吧!”張左耀起身說道。
李珺怡自然不會拒絕:“如此甚好,父親也甚念及旅帥,不過身子不好,不宜走動,旅帥若去,到不如入李家一敘吧!”
出了軍營,校場上空無一人,剛剛回來,張左耀決定讓特旅士兵輪放兩天假,近的可以回家,遠得也可以自己安排休息一下。
走在路上,遠遠的可以望見一些百姓在地頭耕作,而身后身前的商旅絡繹不絕。和張左耀遠征前比,那是大不一樣的。他也從胡三口中知曉,正是因為這樣的安定和景象,加上南浦酒業(yè)的發(fā)展,本來不少是軍鎮(zhèn)佃農(nóng)的人家,又有不少成了楚大伯(張左耀)的雇工,日子越過越好。
所以,百姓才會昨日里如此多的聚集在一起歡迎張左耀,只是沒想到卻以悲情結(jié)尾而已。此刻,張左耀看著這一切,想著在萬州見到的那些村莊,想起了破落的百集鎮(zhèn),他打心里高興。
“張旅帥,想什么呢?”李珺怡自然可以不走路而去坐轎子的,但她好奇為什么張左耀不騎馬,而是要走著,所以也就跟著走起來,卻發(fā)現(xiàn)張左耀只是看著周圍發(fā)呆,一言不語。
“沒什么,只是看看而已!”張左耀搖搖頭,不想多說,隨即加快了腳步,讓李珺怡又是一陣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