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兵王福盤膝立腰坐了下來,有些緊張,篝火的熱浪把他粗糙的臉映得紅撲撲的,而旁邊的人這才反映過來,紛紛想要起身行禮。
“都坐下,都坐下吧!”張左耀雙手示意,笑了笑接著王福的話講:“那天王福踩了二狗一腳,還有人忘了拿刀,也有人兩眼發(fā)直……別把我說得那么可怕,對著上萬敵人一扯嗓子就勝利了。”
張左耀的話讓大家一陣輕笑,而王福則尷尬的撓撓頭:“講笑話嘛,大家都圖一樂!”
張左耀也笑了笑也不反對,隨后站起了身,圍著噼啪噼啪作響的篝火走了起來:“那一天。天空蒼涼,三百青石兵剛剛絞殺了百集鎮(zhèn)圍堵我們的敵人……是人都會害怕,不過,青石軍比別人多的,還有勇氣。所以,長官一聲令下,士兵還是迅速行動起來,陌刀手列陣在前……一時間箭如雨下,卻不見多少敵人倒下…….!”
“梁河的水甚是冰冷,不過,活下來的心都還是熱的……這一戰(zhàn),超過半數(shù)的青石軍戰(zhàn)死沙場,其中特旅有包括一個隊正周大,兩個隊副王二、鄭小黑,三個什長在內(nèi)的幾十人,你們的杜隊也是那天丟掉了一條手臂。”
張左耀白話講述了那一場戰(zhàn)斗,寫意一點,卻更真實。中途許多士兵圍攏過來,他們不是第一次聽青石軍的戰(zhàn)斗,不過確是第一次這么直白的聽,許多老兵都沉浸到了回憶之中,而新兵則是第一次了解那段真實,氣氛似乎有些壓抑。白波也出來了,他不停的對張左耀擺手示意,卻被置之不理。
“這就是那場戰(zhàn)斗!”張左耀最后回到自己的空位:“有人想讓我停下別說了,我知道,他怕有的人知道了戰(zhàn)爭的面目害怕,退縮;不過,我卻覺得應(yīng)該告訴你們!為什么?”
張左耀停了下來,不少人互相望了望卻沒有人開口:“大家何不想想!那天,如果轉(zhuǎn)身逃走會怎樣?”
“逃不了的,密林之中那里都躲不了!一轉(zhuǎn)身哪里都去不了!”出聲回話的是一開始講故事的王福,此刻他不再嬉笑,也不再緊張,帶著淡淡的憂傷回答。
“對,逃不了;那對沖過去呢?”張左耀又問。
這次一個新兵站了起來:“報告!”
“坐下說吧,這是在講故事!”張左耀點頭!
“沖過去人太多了,打不過的,人一散,準(zhǔn)活不成!”新兵張口就回話,說完這才坐了回去。
“對!所以呢?你們明白什么沒有?”張左耀望了望周圍,一時間大家議論紛紛,半響,他自己回答起來:“青石軍像拳頭一樣握成一團,十倍于我的敵人又如何,我們一樣活了下來;你們要記住,你們的長官訓(xùn)練你們,是要你們將來這樣情況的時候,可以想到逃跑,但一定不要轉(zhuǎn)身,可以害怕,但要記得軍令;可以身子發(fā)抖,但一定要握緊鋼刀,要再次握成一個拳頭!……明白嗎?”
“明白!”老兵們立正回答。
“明白嗎?”張左耀加大聲音又喊了一次。
“明白……!”所有人都應(yīng)到。
“那就好,哦,對了,還有別像王福什長一樣自己站不穩(wěn)也就罷了,還踩別人幾腳!”張左耀最后調(diào)侃一句,引了一陣輕笑。
“就是,我還以為中箭射,結(jié)果是他干的!”突然一個聲音傳來,顯然便是哪個被王福襲擊的袍澤。這話一出,笑聲更大了。
張左耀突然一拍腦門,自己忘性真大,這出來一聽故事,把想說的事給忘了,趕緊示意大家安靜:“出征行軍以來,大家風(fēng)餐露宿不好受吧!”
張左耀出來,就是看到楚夜抱怨伙食不好有些擔(dān)心,他怕士兵中蔓延這種情緒,甚至驕縱,所以趕緊出來。不過顯然他多心了。
秦義,又是一個老兵回答:“陪戎,這話怎么說!以前在南浦,是陪戎心善給吾等好吃好住,沒有哪里的兵這么過,現(xiàn)在吃些苦頭,不算什么!”
“就是,咱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又一個人說道。
王福也來湊上一腳:“當(dāng)然,如果旅帥啥時候能讓吾等再回南浦過那樣的日子,那就更好了?!?p> “好,我答應(yīng)你,回南浦的時候,讓你吃個夠!”張左耀有些汗顏,他以為這些人沒有,但他們卻覺得自己擁有很多,這是時代的不同,造就的變遷。
“能有酒就更好了!”就這樣,王福盡然舔舔嘴,翻眼開始憧憬,嘟囔著,大伙又是一陣笑意,張左耀也笑了。不過他們似乎都忘記了,南浦,此刻已經(jīng)很遠,狠遠了。
六月初六,青石軍過三泉,入金??h,此刻的金牛已被昭武軍一部接管,但是蜀軍目前最遠也就抵達金牛而已。休息一夜,明日,青石軍就要點齊五日糧草直奔蜀地通往興州的要道嶓冢山汗水古道。
而此時,就在義寧軍已經(jīng)開始駐守的洋州東北面,朝通平叛的主帥康義誠引大軍行至新安。而另一方面,潞王鳳翔軍前鋒開至陜州州府城下.
潞王前鋒軍將領(lǐng)派士兵在城下高喊:朝廷禁軍十萬都潰于鳳翔,陜州以東皆無敵手,爾輩數(shù)人而已!何必連累一城百姓殘遭殺戮……守城士兵根本無視什么軍令,爭相出城投降,陜州刺史康思立決死戰(zhàn)于陜州,以待康義誠的戰(zhàn)前宣言成了一個一點不好笑的笑話,他自己孤零零的站在城門口迎接潞王的兵丁。
至此,洛陽西面最后一個地理屏障消失,唯獨剩下康義誠的兩萬兵丁進退維谷!才登大寶數(shù)月的李從厚還不知道,他的江山生命垂危,搖搖欲墜了。
六月初十,興州順政縣南,興城關(guān)關(guān)口。
“來著何人?”關(guān)門之上,一個衣著破爛,手拿鈍茅的士兵對著關(guān)下叫喊,他的身子微微顫抖,面色焦急。
抬眼望去,興城關(guān)這個小小隘口前刀槍林立,有七八百士兵,分成三個方陣站立,將隘口前不寬的平地填得滿滿的,似乎正整隊備戰(zhàn),而隨著關(guān)上的呼喊,中間最為肅然的方陣踢踏踢踏走出一匹戰(zhàn)馬。
戰(zhàn)馬上馱著一個身著簡單的皮甲橫刀,年紀(jì)尚不過二五的男子,微微昂頭看向隘口,似乎有些贊嘆,也有些疑惑!
“來著何人?”關(guān)口上的聲音又一次傳來,聽著明顯有些發(fā)抖。
出陣的男子猛的一勒韁繩,他的馬高高的昂起馬頭,一個側(cè)身變豎為橫,立于關(guān)下,卻不知為何低著頭不說話,關(guān)口上的士兵想問第三次,張張嘴又把話吞了回去,正當(dāng)他不知如何是好時,男子終于開了口。
“本將蜀軍陪戎校尉張左耀,奉昭武軍張業(yè)將軍令,率軍前來接防興城關(guān)。此是昭武軍將令以及山南西道節(jié)度使張虔釗都使軍令……”
沒錯,來人便是張左耀,他身后左為青石軍普寧營,右為南陀營,中間讓關(guān)口守兵害怕的,自然是青石軍南浦特旅。
不過,剛才隘口下的那一幕躍馬叩關(guān),則完全是意外,張左耀大聲報上姓名,這才小聲嘀咕哪個關(guān)口上的小兵:“媽的,沒好好看過這關(guān)口,一下有些愣,你他娘還出聲嚇我,害老子手一緊,差點跌馬出大糗,等老子進去,看我不封了你嘴和屁眼……額,怎么學(xué)猥瑣男王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