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武軍敗了,因為林副將的一己私念,雄武軍敗得如此徹底,如此慘烈。這是連預謀這一切的張左耀都沒有料到的。
張左耀牽著戰(zhàn)馬,踏過戰(zhàn)場,用腳丈量著蜀軍追擊雄武軍所經(jīng)過的地盤。
“還真是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張左耀邊走邊噓咦著,他到不是指哪個在三岔谷側(cè)嶺遠遠望見過的林副將,而是指雄武軍的軍官層。
關志有些不解,他不認為雄武軍的軍官犯了什么錯,這樣的局面,他自認自己也無法挽回:“將軍,何出此言?”
“如果騎軍將領有勇,他在小關口不會逃,那么咱們此次誘敵也就能成功殲滅數(shù)百最多一千雄武軍;如果騎軍撤退在各級軍官指揮下沒有演變?yōu)闈⑸?,那么就算繞不開列陣的步兵,他們也最多沖散步軍一部,追擊雄武軍,他們傷亡不會超過一千五百數(shù)……即便是最后,明知不可為,為什么不鳴金?雄武軍潰散光了,至少也能收攏數(shù)百甚至一兩千的散兵,能活著逃回去,也必然是精壯,守城的把握要大很多的……!”
“哎喲!”
說著走著,快到原本的大營了,張左耀卻差點絆倒在地,一個踉蹌回頭一看,盡然是一具尸首俯伏在地,后頸上一道長長的刀口斜拉而過,顯然是騎軍從背后砍殺而至。
張左耀望望周圍,此刻,整個戰(zhàn)場來來往往的都是蜀軍士兵,他們忙著抬回陣亡將士的尸骨,收撿散落的兵器,但偏偏,沒有任何人多看一眼眼前這人,原因很簡單,一看服飾便知道,這是一個雄武軍步卒。
“將軍!”也正是這時,任福從營寨已經(jīng)只剩下斷木的后門走了出來,臉上搏殺的戾氣未削的喊到:“稟將軍,已經(jīng)把那群孫子敗兵趕到秦嶺城下,正在準備攻城,人手不夠,戰(zhàn)場一會再收拾,是不是先調(diào)些人給末將!”
“全軍回營修整!”張左耀看著地上的那具雄武軍尸首回答任福!
“啊?”任福以為自己聽錯了!
“好了,去吧,你沒聽錯,全軍回營,哦,對了,沒有來得及參加戰(zhàn)斗的人都叫過來吧!”張左耀又重復一遍。
“是!”任福一時不知道怎么說,領了命卻又不肯離去。
還好,關志也想不通,便替他問了出來:“將軍,此刻不趁勢而攻,豈不可惜了?”
“就是!”任福立刻附和。
張左耀搖搖頭,卻沒解釋什么,而是直接開口催促:“執(zhí)行命令!收攏部隊以后到營房開會!”
“開會?”任福傻眼。
“就是升帳議事!”關志以為他不理解張左耀的話,盡然解釋一下,任福這才不甘的轉(zhuǎn)身。
而這時,張左耀嘆息一聲,也不知是為了那個撲地的雄武軍,還是為了別的什么,隨后轉(zhuǎn)身走向營寨,關志看看張左耀有些暮氣的背影有些皺眉,又看看那具尸體,最后抬眼看向戰(zhàn)場,在幕日的余輝映襯下,勝利的暢快一下子被沖刷得所剩無幾,因為他看到的是橫七豎八散落于各個角落的尸體,以及尸體潑灑了一地的滾滾熱血,不管他是蜀軍的,還是雄武軍的,說穿了都是百姓的……
“嗯!”白波咽了一口口水,張左耀聽得出他有些不自然,或許是因為第一次在這么多人面前做報告吧:“吾軍陣亡總共三百余人,其中堡樓伏擊沒能沖出來的有七十三人,余下的則是各軍最后沖陣時戰(zhàn)亡。其中武中統(tǒng)領騎軍最大,有近一百人;任校尉中軍突破時折損六十人;我部弓手被射殺三十一人;全軍傷者約六百數(shù),其中重傷不可戰(zhàn)者一百二十余!報告完畢!”
“武統(tǒng)領騎軍糾纏敵人有此大勝,傷亡多些可以理解!”比預想的要好,剛才在戰(zhàn)場上聽著傷兵的哀嚎,張左耀真怕自損嚴重,他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他似乎也漸漸適應了聽傷亡報告;
對白波點點頭,張左耀這才望向營帳內(nèi)的其他將領。除了像秦義那樣的特旅老兵,關志,任福,還有他們的不少副官都滿是疑惑,他們似乎非常不適應張左耀此時此刻提及這些,但也沒人敢反對或是開口言語什么。
“繼續(xù)!”張左耀又一次點頭。
“此役雄武軍出城三千五百至三千七千左右,其中五百騎軍,被吾軍合力斬殺一千六百余人,俘虜一千二百,尚有七百人余人潰散,估計其中會回到秦嶺縣城的不到三百人?!?p> “好!恭……!”任福果然是老兵油子,不過話到一半?yún)s卡住了,因為張左耀瞬間抬手阻止了任福。
白波此刻已經(jīng)說完坐了下去,靜靜的等著,半響,張左耀才開口:“大家打得不錯!運氣也好,實力也罷,咱們勝了,值得慶賀!大家放心,別的不說,大家的功,張某肯定不會漏報半分?!?p> “將軍……!”任福想說點什么,卻再一次被拒絕。
“任校尉,你的心思我明白!”張左耀對任福笑了笑:“不過,如果可以,我還是欣賞北進見到的那個喜歡指桑罵槐的任統(tǒng)軍,當然,至少我指揮秦州蜀軍之時希望這樣!”
“是!”愣了好一會,任福慎重的起身回令,滿臉的敬重。而其他人則不是很明白兩人之間的對話,不過隨后,他們也沒時間去猜想,因為張左耀說起了另一件讓他們更感興趣的事情,那就是關于攻城。
“關于攻城,我不打算去!”張左耀一開口就郁悶了一大堆人:“我知道,此刻城里最多還剩下一千守軍,而且是兩次被我們嚇破了膽,殺得丟盔卸甲的守軍,攻城容易,但你們想過怎么守沒有?”
“調(diào)來后軍,咱們?nèi)f人的戰(zhàn)兵,守,應該沒問題吧?”關志小心翼翼的詢問。
“不過,這么一來,咱們就失去進攻的機會!”做完報告后的白波開了口,他熟悉張左耀的思維,立馬從怎么守三個聯(lián)想到最初攻擊秦嶺的目的。
“沒錯!”張左耀點頭,示意白波繼續(xù)。
“咱們打秦嶺是為了調(diào)動渭河南岸的雄武軍,逼他們跟我們在城墻以外開戰(zhàn),他們有城要守,出動的兵力就會更少于城戰(zhàn),咱們才有機會!”白波說完,望向了張左耀。
而此刻,任福也開了口:“怪不得將軍死活守在麥積不肯過來!”
“呵呵!別說這么夸張,他們學王八潛水,我沒了招還不是急忙趕了過來?”張左耀要得就是這種氛圍,不由得想活躍一下氣氛,可惜,白波不愛笑,至少這笑話他不喜歡,而其他人沒人習慣這時候開玩笑,只剩一只烏鴉飛過。
“額……!所以,即便此刻咱們勝利了一場,算大仗吧,那也無礙于大局,咱們的目的沒有變,那么與其攻下縣城做累贅,不如留著他”張左耀尷尬一陣過后,推出了另一個問題搪塞:“再看其他方面,你們也知道的,楚夜的后軍探馬回報,一支上邽騎軍沖天水而去,他們的目的你們想過沒有?
“傻子才會騎軍攻城,試探咱們的?”關志順著思路回答。
任福也投入進來:“不對!開都開打了,這時候試個屁,這是他們的地盤,探子還能少?咱們實力他們估計還是知道不少的!”
“引咱們回軍?”白波習慣性的望向張左耀。
“為什么?回軍守城咱們實力更大,對雄武軍有好處?”武中昂著頭,望著空空的營房頂反問。
……
其實張左耀并沒有打算真說出個所以然,什么都知道都能算得那是神仙,見大家都放開了,也意識到南邊西面戰(zhàn)線的重要,他便插話到:“好吧,他們的心思先放一邊,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對方?jīng)]有意圖強攻天水城或是天水關,不然,會有大批步兵尾隨騎軍南下!這是我不回撤的緣由!那么,接下來怎么怎么應付?我想聽聽大家的想法”
熱熱鬧鬧的討論還在繼續(xù),張左耀一點也不驚訝關志任福這些人所表現(xiàn)出來甚至比自己還高的接受能力,他們那個不是官場混成了精才有現(xiàn)在成就。而關于秦州蜀軍今后的,大家最后得出一個意外的決定,等,等雄武軍先動手。
話說張左耀他們這一等就是三天,三天里,大戰(zhàn)過后的蜀軍抓緊修整,救治傷病,補充糧秣兵器等等,而身為最高長官的張左耀呢,卻等來了三封信,三封來自不同地方,不同陣營的信,卻差不多同時抵達張左耀的營房。
第一封,來自雄武軍上邽縣的敵人,雄武軍渭河東山駐軍將軍,是一封關于天水失手,勸自己不如投降,中原方為上邦正統(tǒng)云云,張左耀訕笑著將這信丟到了火中,他自然不想落下個通敵什么的罪名,更不會信了雄武軍那個白癡將軍的鬼話。
而第二封,來自大后方成州上祿,寫信的人是張左耀屬下,也是鐵血哥們,劉九,信里所言之事則讓張左耀皺起了眉毛,劉九告訴張左耀,他已經(jīng)被成都府正式任命為成州防御使,卻是遙領,而張左耀則被命酌領成州刺史君,依舊節(jié)制成州兵馬。實職兼任原籍遂州防御副使,如果沒有意外,詔令會很快被送達戰(zhàn)場。
說起來張左耀又一次莫名其妙的升官了,但這次和以往不同,確是明升暗降,一州刺史?有哪可能?別忘了那個酌字,意思是隨時可以撤掉,張左耀用屁股想都知道秦州之戰(zhàn)打完以后就是時候,壓根那也不是自己現(xiàn)在敢待的地方;而遂州防御副使,那絕對是個空職,權職恐怕是被架空或者早已有人牽制的,更有意思的則是劉九的升任成州防御使。
成州防御使,等于成州最高軍方長官,許多州府都是刺史兼任,原本張左耀才掛一個防御副使,劉九一下子就蹦過了自己,這是什么意思?分化自己的勢力?如果是這樣,顯然他們的目的達不到了,劉九在信里坦言,兄弟之情雖不深,但他決不是忘恩負義之輩,而張左耀要是這點眼力都沒有,當初怎會結(jié)交劉九,扶持劉九。
“又是哪些人,哪些破事吧!”張左耀搖搖頭,估計又是朝堂里的哪些吃飽了撐著想爭功的人吧,不過不說目前沒有危險,即便真到危險時刻,他拽在手里的東西,又豈會那么好奪?
想著想著,張左耀看向了第三封信,沒有落款,據(jù)說寫信人是面前秦嶺縣的縣尉大人,而送信的人就在營房外捆綁著面貼于地,收信人指名是張左耀,這同樣也蠻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