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中和五年二月二十七中午,沐水西岸的臨沐渡口一片人喊馬嘶聲。邊上的樹林和道路上塵土飛揚,在呼喝聲中,附近林中一棵棵的大樹轟然倒地,然后被拖著向一排排長槍圍成的大陣中移動。一支上萬人的大軍正在安營。這支部隊就是由沂州防御使呂全真統(tǒng)帥的,正準備前去收復(fù)海州。
臨近渡口的一處小山坡上百余騎精卒正簇擁著幾員將領(lǐng)在向河對岸觀望著。“徐州方向有什么動靜嗎?”呂全真問道?!澳嘲殉夂钜恢狈诺诫x下邳五十里,未曾發(fā)現(xiàn)異常。時縛才除掉林言和尚讓。要安撫軍心,不會來自找麻煩的?!甭牭揭荒槻灰詾槿坏挠?guī)笓]使石賢云的回答,呂全真皺了皺眉:“謹慎!諸葛一生唯謹慎。孫子日:兵者,國之大事。石指揮使身為大軍鋒將,切不可有此粗忽之念?!?p> 石賢云漲紅了臉,抗聲道:“既為鋒將,理當為大軍開路。某愿率本部明日浮河而過,向海州搜索潛進”。
“不可,浮橋未成,不可妄動。汝部孤軍深入,倘有閃失,豈不折了大軍的銳氣?以強擊弱,自當循序緩進徐徐圖之,縱他蔡賊百般狡計,不免為吾所擒。某先回營,賢云且等斥侯回來,帶來見某。”
隨著一聲吆喝,一陣如雷的馬踢聲響起,山坡上只剩呂全真部下的右?guī)笓]使石賢云和副指揮使石賢鶴兄弟。對視了半天,石賢鶴嘆了口氣說道:“這是何苦來著,剛出兵時你要分兵走懷仁,他就不答應(yīng)。今天還要分兵,不是自討沒趣嗎?他現(xiàn)在是認定蔡賊給尚讓拼的差不多了。怎么可能讓你單走一路分功?”
石賢云恨恨道:“某是不想讓他害死大家!粗忽?某把斥侯放到離下邳五十里,還不夠謹慎?拖拖拉拉了一個多月才出兵,一路上,大軍和輜重攏在一起不死不活的每天還走不到20里。這是打仗還是去探親???當初不放一矢棄了海州。說什么賊無久占之心。現(xiàn)在呢?又哭著嚷著要奪回來?!?p> 石賢鶴也不由苦笑:“都過去了,哥你也別想這么多。誰讓人家和節(jié)帥是親戚呢。某等都是他下屬,身不由己。你這樣豈不招人忌恨?”
“呸!忌恨?才剿過幾次流民軍,居然口口聲聲和某提什么兵法。就這樣緩緩?fù)七M,蔡賊早做防備了。到時候?qū)訉幼杞?,光靠帶的補給怎么夠?堅壁清野之下。輜重全靠沂州運來了。萬一蔡賊由沐水而上,斷了糧道后悔可就晚了?!?p> “嘿嘿!既然他自以為是,勝負與某等兄弟何干?拿下海州,那里的錢糧也到不了某等的口袋。到時見機行事,不行的話,某等便領(lǐng)兒郎們?nèi)ッ苤荨J〉檬苓@狗賊的鳥氣?!?p> 。。。。。。。。。。。。。。。。。。。。。。。。。。。。。。。。。。
海州刺使衙門軍議司內(nèi),四面的墻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地圖,房間中間更有一張比議事廳那張更為巨大的木臺,上面壘著一個地形沙盤。
二十多個作戰(zhàn)參謀或低聲爭論著、或冥思苦想或趴案而書。對于岳星明陪著進來的秦雋揚孰視無睹。好不容易在角落找到板凳,兩人坐下。
東張西望了半天,秦雋揚才憋出一句:“屋子小了,這次戰(zhàn)后,再給你十個參謀的名額。其他的你自己該能搞定吧?”也不等岳星明回答,自顧自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太淡定了?覺的我可能是在裝腔做勢,故做鎮(zhèn)定?”
岳星明這才接口:“不是,某也認為兒郎們對前段時間沂州方面的行動估測的非常準確??梢矝]有制勝之策,就憑張將軍的四千人可阻敵一時,要想制敵,看那呂全真小心翼翼的樣子,甚是困難。使君恐怕是另有妙計吧?”見秦雋揚要張口,忙舉手示意眾人:“都停一下,過來聽聽?!?p> 見大家都圍了過來,秦雋揚這才不慌不忙地說道:“呂全真如果早一個月來,某等也只有拼死一搏,和他賭一下運氣了??伤晃兜厍蠓€(wěn),緩招迭出,卻是放棄了他先手之利。什么事都有個度,謹慎過了頭,正所謂無所不備,則無所不寡??瓷先]有破綻,其實也就是處處都是破綻。打仗沒有必勝或必敗的,就看誰能先找到對方的破綻加以利用。有捉生營和軍情司在,要論知己知彼,他呂全真如何如何能與我海州相提并論?諸君的任務(wù)就是找出他身上的破綻。到時候給予致命一擊。相信諸位一定不會讓某失望的”。
機會對于每個人來說都是很公平的,就看有沒有能力去把握了。呂全真臨時抱佛腳,花了一個多月去征募糧草和丁壯。但這些只是為了能讓部隊能在外多相持一段時間而已。但對秦雋揚來說能有一個多月太寶貴了,當時的疏忽,幾乎陷入欲守不能,欲戰(zhàn)難求的絕境?,F(xiàn)在海州軍的糧食儲備已經(jīng)能讓部隊在野外與敵軍相持了。
泰寧軍一出沂州,就在海州細作的監(jiān)視之下。所以二天前秦雋揚以張風(fēng)府為主將,統(tǒng)率“歸節(jié)都”、“歸義都”、“跳蕩都”三營出發(fā),拒呂全真于境外。他知道岳星明對于張風(fēng)府獨領(lǐng)三營不是很放心。但他更不放心的是“歸義都”、“跳蕩都”兩部不服約束,行前還特意叮囑了司空照和張國梁,并派內(nèi)衛(wèi)副將張鼐領(lǐng)50名內(nèi)衛(wèi)跟去。張風(fēng)府老成持重,部下不足四千雖然未必能破敵,但阻滯敵軍應(yīng)該能勝任。只是希望張風(fēng)府能見機行事,別拼的太兇,使部隊的損失太大。
慕容呈的擔子也很重,他的“懷義都”補充了600名勞改營的降兵,再加上新征募的三千人的義勇軍將負責(zé)城防和為張風(fēng)府所部補充糧秣輜重。
張風(fēng)府雖然沒開口,但秦雋揚知道他很想把“捉生都”帶去?!白缴肌焙蜕凶屢粦?zhàn)后,只剩百余騎了?,F(xiàn)在卻有三百余騎。卻是時縛給海州送了份大禮。
尚讓在回去的路上就傷重不治而死。時縛得到消息,覺的機不可失,就說是要商量奪海州,把林言騙去當場格殺。同時派李師悅除掉林言的幾個心腹,收編了林言所部。但由于李師悅過于貪婪,勒索財物。幾天后,趁著李師悅疏忽大意,林言殘部發(fā)生兵變。
林言是黃巢的外甥,是黃巢身邊一名重要將領(lǐng)。在黃巢進入長安之后,曾經(jīng)選擇500個武藝高強的游俠兒組成了一支親衛(wèi)隊,喚做“控鶴”。林言為這支部隊的最高指揮官—軍使。那500人在隨著林言一路打出長安,到投降時縛,只剩下一百多人了??删褪沁@些人聯(lián)絡(luò)了千余昔日袍澤暴起發(fā)難,連李師悅也差點喪命。叛軍雖然最后寡不敵眾,但總算有二百余人搶到馬匹,在無路可走的情況下投奔了海州。
正當用人際,秦雋揚自然沒動什么心眼,一番重賞撫慰之后,全部撥入“捉生都”。如果把這唯一的戰(zhàn)術(shù)機動部隊也給張風(fēng)府,就怕他不僅僅滿足于阻擊呂全真了。那還不如秦雋揚親自帶主力尋機決戰(zhàn)了。他是想在張風(fēng)府所部的掩護下,以“捉生都”和近衛(wèi)鎮(zhèn)為突擊部隊尋找機會給呂全真以致命的一擊。在呂全真軍的外圍,由軍情司派出的細作組成了一道監(jiān)視網(wǎng),在他們的身后不到半天的路程是“捉生都”的斥侯,負責(zé)戰(zhàn)場屏蔽和傳遞情報。可以說呂全真軍現(xiàn)在的一舉一動,張風(fēng)府第二天就能掌握,再傳送回海州也只要一天多點時間。
信息的不對稱,使戰(zhàn)局一點點地向海州軍傾斜。當泰寧軍花了三天時間才建好浮橋,正在慢條斯理地渡河時。由于軍前的斥侯不斷地受到伏擊,他們絲毫不知道就在離他們?nèi)炻烦痰牡挠鹕侥_下,張風(fēng)府所部已經(jīng)在建造防御工事了。
看著大冬天還揮汗如雨地來回忙碌著的部下。站在將臺上的張風(fēng)府和司空照、張國梁還是比較滿意的。各部士兵的糧食配給非常充足,這使得他們的體力和士氣相比其他藩鎮(zhèn)軍隊要充沛的多。他們自從到了海州以后一直都是三餐制,而且各部都配有司兵曹調(diào)撥來的專職炊事官。炊事官根據(jù)刺史衙門的嚴令,必須保證士兵每餐佐有一菜一湯,餐量必須達到飽食。如果達不到要求,又無法解釋清楚的。那就只有用腦袋來向士兵作交代了。
“國梁,你覺的他們兩天能不能到?”
聽了張風(fēng)府的話,張國梁做出一付很夸張的表情看著司空照。
原本一直板著臉的的司空照也給他逗笑了:“那幫土兵真要是二天趕到了,怕還得歇個一、二天才能喘過氣來?!?p> “我看要是真趕到了,你們兩位老哥守寨,某先帶兒郎們?nèi)ソo他們來個下馬威?!睆垏阂荒樀牟恍?。
張風(fēng)府一口否決:“不可輕敵,畢竟使君沒吩咐某等阻敵多久,光憑這四千人破敵不足,你部單獨出擊,萬一給纏住就麻煩了。還是等他們來試探了,看情況再反擊?!?p> 司空照略帶惋惜地接口說:“可惜啊,要是老尉遲在的話,有他捉生都的接應(yīng)。某等一起出擊,怎么也能把呂全真的前鋒擊潰”。
張風(fēng)府不由苦笑:“使君不把捉生都撥過來,恐怕就是怕某等先行搶攻。一時占了上風(fēng),卻不能持久,倒畫虎不成反類犬了。好了,讓兒郎們收隊吃飯吧,也該歇口氣了”。
“諾!”二人見勢也不便多說了,抱拳禮畢也跟著走下將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