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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別人怎么勸阻,女子就是不為所動,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目光漠然的直視著遠(yuǎn)方的江面。女子身后,交警在忙著疏導(dǎo)交通,消防戰(zhàn)士在做著營救準(zhǔn)備,談判專家也拿著高音喇叭和女子談話,女子卻仿佛將自己置身事外,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談判專家再一次咆哮起來,女子這才輕輕的一轉(zhuǎn)身,消防戰(zhàn)士瞅準(zhǔn)這一難得的機會,一個箭步?jīng)_上前去,敏捷的抱起女子,離開護(hù)欄。
警車呼嘯而過,二橋恢復(fù)了應(yīng)有的平靜。
遠(yuǎn)大集團辦公室,趙總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zhuǎn),羅倩倩在一旁撅著嘴,冥思苦想。
一個工頭模樣的人說:“趙總,再這樣下去可不行啊,這一停工,工人們沒事做,都一個個轉(zhuǎn)鋪蓋走人了,你說現(xiàn)在工期這么緊張,工人要是都走了,那您過完年還交得了工嗎?這合同上可是白紙黑字,晚一天交工就好幾十萬哪。”
趙總怒目圓睜,吼道:“行了,你給我滾出去,別在這煩我了,你以為我不著急啊?”
那人走后,趙總又心平氣和對羅倩倩說:“要不,你再去趟邵國梁家?”
羅倩倩說:“邵國梁比誰都難纏,我想我是沒有這個能力了,金錢美色,沒有什么能讓他心動,上回去還不是碰了一鼻子灰?!?p> 趙總說:“我就不信他吃素?!?p> 羅倩倩笑了起來說:“他老婆都去了這麼多年,也沒見他和那個女人好過,你們請他去那種娛樂場所,他又去過幾回?我看那,他就是吃素?!?p> 旁邊一個戴眼鏡的男人說:“對付邵國梁這號人,就不能給他來軟的,依我看……”
男人湊到邊竊竊私語。趙總露出得意地笑說:“那這事就交給你去辦吧?他吃素,我就讓他開開葷?!?p> “把耳機摘了?!倍蚺沙鏊?,一民警命厲聲令道。
二橋上欲跳橋的女子嘟著嘴,臉上寫滿了委屈,極不情愿的摘下耳塞。
“叫什么名字?”
“林雪?!?p> “哪兒人?”
“湖南株洲?!?p> 趁警察做筆錄的時候,林雪問:“警察同志,我到底做什么了你們帶我來這?”
警察說:“我看你年紀(jì)輕輕的,怎么就這么想不開啊?活著有什么不好,非得去尋死???”
林雪這才反應(yīng)過來:“我想您是誤會了,我沒有想跳下去。”
“接著說?!?p> “我只是在橋上看看風(fēng)景罷了?!?p> “看風(fēng)景?”民警忍不住笑了,“你在橋上看風(fēng)景,我們大家在橋上看你,你倒成了別人的風(fēng)景?!绷盅┛扌Σ坏?。
“行了,在這簽個字吧,簽完你就可以走了,以后啊,沒事別往橋上跑,這不是瞎折騰半天嗎?”
林雪哭笑不得,放下筆,如釋重負(fù)。
楊濤氣喘噓噓的跑進(jìn)來,一面向警察同志道歉,一面拉著林雪往外走。林雪就像一只跟不上隊的小羊羔被楊濤一路拽著。出了派出所,林雪終于使勁掙開楊濤,站住說:“我當(dāng)時真沒想跳橋?!?p> “當(dāng)時沒想?那就是現(xiàn)在想了?”楊濤大吼道。
“我說你沖我發(fā)什么火???莫名其妙?”林雪轉(zhuǎn)身欲走。被楊濤一把拽了回來,林雪一頭扎進(jìn)楊濤懷里,嗚咽著:“你這兩天都去哪兒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擔(dān)心你?”
楊濤心頭一熱,干澀的眼睛里忽然有東西在閃動。
“林雪,我們從現(xiàn)在開始,都要學(xué)會獨立生活,你不需要擔(dān)心我,也不需要到處找我,不要過于的在意和依賴我,你今后會有自己的生活,我們都會有自己的生活。明白嗎?”
“我不懂,我不明白,只要和你在一起,我情愿什么都不要明白。”
楊濤喉頭涌動,像是被什么東西給卡住,吞不下,吐不出,進(jìn)退兩難。
應(yīng)老太太要求,徐晴住進(jìn)了邵國梁家。
老太太說,天氣這么冷,徐楊跟著你早晚都這么來回跑著,會把身子凍壞的,你就在這邊住吧,客房還空著呢,這段時間國梁工作又特別忙,總是到很晚才回家,有時還在單位過夜,家里就剩下我一個孤寡的老太婆,倒杯茶水什么的都不方便,你過來住我晚上也好有個照應(yīng),要不然,晚上就我老太太一個人在家,真要有個萬一,那就連一個送終的人都沒有了。
徐晴說,阿姨,瞧您說的,我搬過來就是了,您可別再說什么萬一不萬一的話了。
老太太說,噯,小徐,我跟你說,其實我倒不是怕死,八十多歲的人了,死也死的過,只是我養(yǎng)兒育女的,就怕死后身邊連個送終的人也沒有。你說我女兒在鄉(xiāng)下,兒子工作又忙,俗話說,人病如山倒,現(xiàn)在好好的,說不定一會兒就會發(fā)生什么事,這誰能預(yù)料的到呢?我這不想就這樣孤苦伶仃的去了。我要熱熱鬧鬧的把你們大家都叫來,讓你們都守著我。
徐晴說,阿姨,那我就寸步不離的照顧您,你要真有個萬一,我就是您的女兒,我給您養(yǎng)老送終。
老太太喜笑顏開的說,好好,我就等你這句話。
風(fēng)平浪靜的夜晚,閃爍著讓人眼花繚亂的霓虹,晴朗的夜空散落著幾顆小星星,像貴婦人皮草上點綴的月光寶石。市中心繁華路段一個星級酒店豪華的包間內(nèi),彈奏著優(yōu)雅的小提琴變奏曲,十幾個男男女女正推杯換盞,談笑風(fēng)生。
遠(yuǎn)大建工集團的趙總舉杯說:“來,大家一起干?!?p> 眾人起身,舉杯,酒杯與酒杯發(fā)出清脆的碰撞。
趙總說:“大家都好久沒有在一起聚聚了,今晚我們不談公事,就是喝一點小酒,開心開心,今天邵主任能夠大駕光臨,這是我們的榮幸,來,都來敬邵主任一杯好不好?”
邵國梁在眾人的呼聲中站起來,說:“邵某實在是不勝酒力,這個,趙總他是知道的,我只能是意思一下,還望大家見諒。”說完,靦腆一笑,抿了一小口。眾人不依,趙總連忙出來解圍。
趙總敬完酒,后面接二連三的人都跟了上來,先是阿諛奉承一番,然后舉杯,使用激將法勸酒,邵國梁都快招架不住,忙不失迭地說:“好好好,大家一起來。一起來?!?p> 人在官場,身不由己,有時,哪怕是杯毒藥,你也得喝。邵國梁心中感慨。邵國梁不知道的是,自己喝的就是一杯毒酒,這毒性不會致人于死,也不會讓你腸穿肚爛,它只會讓你身敗名裂,生不如死。
推杯換盞,三杯酒下肚,邵國梁漸漸感到乾坤翻轉(zhuǎn),眼前一黑,醉倒在桌子上。
旁邊,一個帶著眼鏡的青年男人輕蔑的注視著醉成一團的邵國梁,露出邪惡一笑,操起手機打了個電話,立馬就進(jìn)來了兩個年輕妖嬈的女子。眼鏡男在一女子的肩頭拍了拍,又在另一女子光鮮細(xì)嫩的小臉上輕輕劃過,說:“接下來就看你們的了,好好表現(xiàn)?!?p> 兩位女子一左一右攙扶起不省人事的邵國梁走進(jìn)里面一個燈光曖昧的房間,將邵國梁放倒在寬大的床上,眼鏡男走進(jìn)來,隨手從公文包取出一個數(shù)碼相機,把弄一通。“有了它就不怕你邵國梁骨頭硬。”
眼鏡男調(diào)好焦距燈光效果后,兩個嫵媚的女子,一邊解著邵國梁的襯衫鈕扣,一邊露出叫人作惡的笑容,就在眼鏡男選好角度,即將按下快門的一剎那,邵國梁突然一個鯉魚躍龍門,大喊一聲:“滾。”兩個女子頓時花容失色,從床上摔了下來,眼鏡男還來不及反應(yīng),邵國梁已經(jīng)跌跌撞撞的沖了出去,一行人追隨出來,看見邵國梁摸索著打開車門,駕車在燈紅酒綠的夜色中遠(yuǎn)去。
余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啞口無言。趙總出來。惱羞成怒的破口大罵:“飯桶,一個個飯桶,這點事都辦不了,還不如一頭撞死算了。”惡狠狠的丟下一個煙頭,猛的一關(guān)車門,絕塵而去。
邵國梁駕著車,像蟒蛇一樣吐著信子,走著S形線路,幾次三番差點撞車。
邵國梁跌跌撞撞的摸索上樓,打開家門,一個趔趄栽倒在地。
徐晴聽到聲響,以為老太太出什么事,急忙披上衣服,跑出房間。
藥性正在體內(nèi)急劇發(fā)作,透含著男人氣息的汗珠正從身上每一個毛孔滲出,將襯衫濕透,襯衫就像是透明的膠帶將邵國梁的身子裹住,身上的熱量無法揮散,邵國梁感到奇熱無比,胡亂的將自己剝光,然而身體內(nèi)的灼熱,并不以衣物的褪去而得以緩解,它需要釋放,它正在以一種近乎燃燒的方式釋放,徐晴急匆匆的出來,就看見了衣衫不整的邵國梁,橫倒在客廳。徐晴嚇了一大跳,躡手躡腳走上前去。
“你怎么了?邵主任。”徐晴膽戰(zhàn)心驚的問。
邵國梁氣若游絲:“我很難受……熱……太熱了?!?p> 一個杯子落地了,摔得粉碎……
市急救中心,一位倒茶水而突然中風(fēng)的老太太在醫(yī)護(hù)人員的協(xié)助下,正馬不停蹄的向急救室推行,旁邊一路狂奔的是神情憂慮,衣衫不整的邵國梁和徐晴。
邵國梁緊緊握著母親的手,不停的說:“媽,您要堅持住,您不會有事的……”
老太太半睜著眼,慈善的注視著邵國梁和徐晴,蒼老的臉上流露出安詳?shù)男θ?,老太太似乎想說什么,擄了兩下嘴,最終什么也沒說出來,老太太把徐晴的手放在邵國梁的手掌中,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握緊,再握緊……
急救室的門被推開,老太太卻合上了眼睛,安詳?shù)男θ荼坏窨淘诹藵M是皺紋的臉上,成為永恒。
母親的突然辭世讓邵國梁措手不及,生活也開始變得雜亂無章,腦袋里像是風(fēng)車在飛轉(zhuǎn),剛記起的事情瞬間又被忘得一干二凈,雖然單位領(lǐng)導(dǎo)也說過:“老邵啊,人遲早有這么一天,你要節(jié)哀順變,工作上的事就先放一放,等料理完老太太的后事,好好休息一下你再回來上班?!鄙蹏阂搽m然滿是感激的點頭答應(yīng),但還是抽時間回了趟單位。
邵國梁走進(jìn)辦公樓,一路都有同事走過來慰問,邵國梁強打起精神,對大家的關(guān)心紛紛表示感謝,辦公室不遠(yuǎn)處,秘書小高正迎面走來,看見邵國梁精神不振的樣子,小高深情地說:“邵主任,阿姨的事我也聽說了,你要節(jié)哀順變,單位不是給您放假了嗎?您應(yīng)該在家好好休息一下。阿姨的后事還等著您料理呢?!?p> 邵國梁露出一張很難看的笑臉,說:“謝謝你,小高,我沒事。進(jìn)辦公室說吧。”
邵國梁倒了兩杯茶,小高坐下。邵國梁問:“我昨天沒來上班,一切都還好吧?”
小高說:“還好,只是……”
邵國梁看著小高衣服難以啟齒的樣子,忙問:“出什么事了,小高?”
小高才吞吞吐吐的說:“那個,那個遠(yuǎn)大公司武昌那邊的工地好像又野蠻的恢復(fù)施工了,看他們囂張的架勢,好像背后有一個很大的后臺,要不然,他們也不敢強行撕毀我們的封條。”
邵國梁目無表情,頭倚在椅背上,說:“好,我知道。你出去忙吧。”
小高出去,邵國梁疲倦的合上眼。
夜晚的降臨使得喧鬧的大都市變得沉寂了許多,邵國梁駕著車,一路穿過閃爍的霓虹,來到江邊,在江邊的小路上緩緩行駛。邵國梁在想,母親的突然離去對自己,對徐晴而言,到底是一件幸事還是不幸?顧名思義,親人的離去,邵國梁是悲哀的,母親就這樣悄無聲息的走了,在彌留的那一刻打碎了一個杯子,卻是以這樣一種方式阻止了兒子的一時沖動和魯莽,及時制止了兒子的獸行,也許,自己該慶幸,該為母親的去世而驕傲,母親直到生命最后一口氣都還在為自己操勞,如果不是,那么自己也許就犯下了一生中最不可饒恕的錯誤,自己和徐晴,今后還有何顏面再見?
母親走了,帶著無限的榮耀走了,又卻帶著一生的遺憾走了,作為兒子,邵國梁覺得自己為母親做的實在是太少太少,母親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這個家和別人一樣完整,母親也在拼命維系著這個家的完整,直到母親用盡最后一口氣,將兒子和徐晴的手放到一起的時候,邵國梁才明白,其實母親心里一直像明鏡似的,母親洞察出來兒子的小小的心思,這也是為什么母親總是匆匆吃飯,匆匆離開餐桌的原因,這就是為什么母親突然動了回鄉(xiāng)下念頭的原因,母親是在給兒子創(chuàng)造機會,創(chuàng)造兒子和心里愛的那個人單獨在一起的機會,而不明就里的兒子還在拿母親的這種壯舉和火車提速相提并論,掛在嘴邊嘲笑一番。
母親是希望兒子和徐晴有一個好的結(jié)果,可是,這結(jié)果,注定要讓母親失望了。經(jīng)過這樣的事情,徐晴還會原諒自己嗎?她還會留下來嗎?
邵國梁給自己的答案是不會,老太太走了,這個女人,這個倔強的女人,這個倔強得對自己感情視而不見的冷漠的小女人,自然也會找機會離開,也許,現(xiàn)在,那個女人正在家里等著自己回去,自己一進(jìn)屋,她就會什么都不說,把一串鑰匙放桌上,大義凜然的回她自己的家去,連一句再見都不會說,這樣的情景,是必然的,是邵國梁不敢想的,又是必須去面對的??墒乾F(xiàn)在邵國梁還不想面對,還沒有勇氣面對,那就讓離別的時刻來得更晚一點吧,邵國梁決定,不打算回家了,像一只流浪的小狗,去漂泊吧。
邵國梁駕著車,快速的駛過城區(qū),把車開上外環(huán)線,圍著武漢轉(zhuǎn)圈圈。
季雨娟走了,像是武漢剛下的一場雪,一著地,見太陽光就化掉了,來的匆匆,去也匆匆,楊濤看著地面上濕漉漉的水痕,在想,武漢這兩天到底有沒有下雪?或者是自己的錯覺,天空只是下了一場剛好能夠淋濕地面的毛毛細(xì)雨吧,季雨娟也根本沒有來過武漢,她早就在幾個月前不小心掉進(jìn)珠江死掉了,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覺罷了。
可是當(dāng)楊濤再次躺到和季雨娟纏綿的賓館的那張床上時,楊濤卻真的聽到了從浴室傳來的“嘩啦啦”的水流聲,楊濤眼前仿佛就呈現(xiàn)季雨娟那曼妙的身段,阿羅多姿的在霧化玻璃上蠕動的情形,楊濤不能自理。
林雪穿著浴袍,羞澀的走出來,低著頭,輕聲的說:“我洗好了,你去洗洗吧?!?p> 楊濤轉(zhuǎn)過身,看了林雪一眼,沒說什么,起身去浴室。
不一會兒,浴室再次響起水流聲。林雪坐在床沿,像是新婚之夜的新娘,等待著新郎來掀蓋頭,處處充滿著喜悅,處處充滿著羞澀。
林雪回想著楊濤下班時,拉著自己興奮的往這里跑,什么也不說,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原來,是這么回事。林雪喜悅的同時不禁有點緊張,上一次,楊濤是在稀里糊涂的狀態(tài)下做的,自己倒不覺得有什么,現(xiàn)在,兩個人就這樣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來到這個房間,一會兒工夫就會赤裸相見,林雪感到還真不適應(yīng),仿佛是自己第一次一樣,林雪這樣想著就不禁傻笑,第一次的感覺總是好的,上回就不算,這才是自己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
浴室里,楊濤衣裝整齊的靠在瓷磚上,目無表情的抽著煙,任熱氣騰騰的水嘩啦啦的流淌,外面,那個嬌媚的女人到底是林雪還是季雨娟?楊濤在心里猜測,難道季雨娟真的回來過?煙蒂有點燙手了,楊濤才發(fā)現(xiàn)一只煙已經(jīng)抽完。楊濤將煙頭丟進(jìn)馬桶放水沖走,換了身睡衣,走出浴室。
林雪羞澀得不敢抬頭,楊濤走了過來,緊挨著林雪坐著,楊濤以為自己會很快進(jìn)入難以抑制的亢奮狀態(tài),不想?yún)s像一樁木頭沒有一點感覺,林雪以為楊濤會和上次一樣,來的強而猛烈,害羞的把頭埋得更低了,不想等了很久都沒見楊濤有進(jìn)一步的行動,林雪想,也許楊濤自己一樣不好意思和緊張,在兩人都矜持著地時候,林雪還是主動拉起楊濤的手,揉捏起來,并將嘴唇湊過去在楊濤臉上輕吻,楊濤愣了一下,還是迎合著林雪,在林雪嘴唇,鼻尖,耳際,頸部游離,林雪情不自禁的拉著楊濤的手放進(jìn)自己的睡衣里面,楊濤情不自禁的喊了一聲徐晴,林雪便停止了動作,有眼淚一樣的東西帶著熱量落在了楊濤的肚皮上。
林雪一直以為自己聽錯了,上一次,林雪可以當(dāng)楊濤是酒后胡言,那么這一次,楊濤卻是十分清醒,這一切都在說明什么?
楊濤坐正身子,穿好衣服,深吸一口氣,語重心長的說:“林雪,我們還是到此為止吧?!?p> 林雪沒有做聲,一個勁的抹眼淚。
“對不起,林雪,到現(xiàn)在我才發(fā)現(xiàn)我心里始終裝著另外一個女人,我放不下她,看到她時,我會假裝視而不見,冷落她,譏諷她,甚至,甚至我還會恨她,咬牙切齒的狠,痛徹心扉的恨……可是一段時間不見她,我又會很掛念,為她牽腸掛肚,為她寢食難安,甚至?xí)驗樗磉呌袆e的男人而嫉妒橫生,不惜用酒來麻醉自己?!?p> “我知道?!绷盅┬幕乙饫涞恼f:“她叫徐晴,你剛才喊了她的名字……”
楊濤說:“也許季雨娟說得對,沒有哪一個女人可以容忍自己的男人,心里想還著另一個女人,嘴里喊著另一個女人的名字?!?p> “楊濤,我可以的,我知道是我不好?!绷盅惖綏顫樕希贿呡p吻一邊呢喃:“我真的不介意你心里想著那個女人,你就把我當(dāng)徐晴好了,我就是你的徐晴?!?p> 楊濤輕輕推過林雪:“不,林雪,你聽我說,在這個問題上季雨娟都辦不到,我想你也不會辦到,而且這對你不公平,雨娟說的對,有些發(fā)自內(nèi)心的東西是改不掉的,我不想傷害你,真的?!?p> “就算是改不掉,也沒關(guān)系,只要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可以什么都不在乎?!绷盅┱f著緊緊地抱住楊濤,楊濤一咬牙,狠狠地推開林雪,歇斯底里的咆哮:“我說你這個女人怎么這么賤???”
林雪被重重的摔倒在床上,淚水淋濕了潔白的床單,林雪猛的站起身來。“是啊,我就是這么賤……你那晚把我當(dāng)成徐晴了!”
林雪哭哭啼啼的跑出去,猛的一關(guān)房門。
林雪這么一說,楊濤眼前立即就浮現(xiàn)出自己親手洗的那件床單上的一抹耀眼的殷紅,楊濤犯傻了,一直以來,楊濤都把林雪的話信以為真,自己醉酒回家,楊濤真以為是林雪給自己下了一個咒語然后就像傳說中的趕尸一樣,聽著林雪的使喚,自己走回家,而那天的事自己也一直以為是在夢里和徐晴z愛,現(xiàn)在看來,這一切都是真的。是林雪一步一步艱辛的背著自己回家,是自己酒后胡謅,對林雪做了不該做的事情。
天啊,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楊濤都快崩潰了,這才意識到林雪來,匆匆換上衣服,一個箭步追逐出去,剛到電梯大堂,馬路上傳來一陣急促的剎車聲……
清晨,邵國梁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回家。昨晚在外環(huán)線上轉(zhuǎn)了一夜,轉(zhuǎn)累了,就把車停在一邊,小睡了一會。
打開家門,屋里還是和以前一樣井井有序,一塵不染,然而卻多了一份冷清。邵國梁意識到,徐晴還是走了,只是,和自己想象的有所不同,邵國梁原本以為,徐晴會為他做最后一桌子菜,等他回來,然后兩人平靜的坐下,喝上一杯小酒,一切就盡在不言中,飯后徐晴先會收拾好屋子里的一切,然后有點戀戀不舍的跟自己說再見之類的話,那么自己一定會借酒壯膽,將自己欲表白而不能的感情都一一向徐晴傾訴。
然而,就在邵國梁開門的一剎那,他就感覺到一切都不再可能了,他注定會被徐晴這個女人遺棄,徐晴走了,就這樣一句話沒說,一個字不留的離開了,回來的路上,邵國梁還在想著怎么乞求,挽留徐晴,對她說些什么,現(xiàn)在,說什么都顯得那樣多余。
邵國梁癱坐在沙發(fā)上,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像魚缸里垂死掙扎的金魚,扇動著腮幫,猛吸一口氧氣,再拼盡最后一絲力氣艱難的吐出一個氣泡。
屋子里偌大的空間,讓邵國梁覺得自己就像是一粒漂浮在空氣里的灰塵,那樣渺小,微不足道。邵國梁感到自己一下子蒼老了很多。
拖著沉重的身體,邵國梁走進(jìn)房間,在衣柜找了件干凈的衣服,走進(jìn)浴室。
徐晴整理好老太太的遺物,坐在床頭發(fā)呆,邵國梁忙得幾天都沒有回家了,徐晴想,自己要不要再等邵回來?或者給邵打個電話,告訴邵自己要走了?又或者給他留個便條什么的?亦或是什么都不說,就這樣一走了之?那似乎也太不近人情了,可是如果真的等邵回來,見了面,彼此也許會更加尷尬,給邵打電話或留張便條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算了,還是就這樣一聲不吭的走吧,也許這樣會更好一些,徐晴決定,對,就這樣走。
女兒徐楊還在樓上王慧家等自己回去呢。
從老太太房間出來,掏出鑰匙放在桌上,徐晴徑自向玄關(guān)走去,站立在門邊,徐晴不禁有些猶豫了,真的就這樣一走了之嗎?真的不和邵打聲招呼就這樣走嗎?這個屋子,一旦走出去,就再也不會回來了,徐晴戀戀不舍得回過頭四下環(huán)顧,徐晴仿佛感覺到了等邵回來時,那種人去樓空的凄涼,心中多少有些不忍。
走吧,徐晴嘆了一口氣,這一切,邵國梁遲早是要面對的。
徐晴轉(zhuǎn)身,正欲離去,指尖碰到鎖柄的時候,徐晴突然突然聽到一陣“嘩啦啦”的流水聲?!半y道我忘了關(guān)水龍頭嗎?”徐晴捫心自問?!拔矣浀枚缄P(guān)好了呀?!?p> 這樣想著,徐晴還是帶著疑惑順著水流聲向前查個究竟,那水聲仿佛是從主人房的浴室傳出來的,徐晴一路順著流水聲向臥室走去。主人房的房間門是敞開的,徐晴抬頭向里看的時候,立即就有東西迅猛的沖擊著她的眼睛,徐晴看到,男人的外套,褲子,領(lǐng)帶還有襯衫,從床頭拖到了地板上,徐晴身子一顫,就有一股強大的電流就迅速從身體閃過,氣血翻騰,那是一種讓徐晴感到很微妙的從未體驗過的感覺。
徐晴的腳步正在向前緩緩邁進(jìn),目不轉(zhuǎn)睛的注視著那襯衫那一團幽幽雅雅的藍(lán)。徐晴走過去情不自禁的一把捧起男人的襯衫,放在鼻子上嗅來嗅去,襯衫上散發(fā)著男人身上帶著誘惑的體香,徐晴被這種體香包圍著,想入非非,有一種欲飄欲仙的感覺。
徐晴仿佛又看到了四年前,在自己那間充滿青春夢想和美好向往的閨房,一個女孩愛不釋手的捧著一件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在公汽上披給自己的淡藍(lán)色襯衫,那種被愛包圍的味道,帶著一絲令人回味的甘甜,激勵著一個懵懂無知的小女孩冒著武漢炎炎的酷暑,神采飛揚的跑到男孩辦過業(yè)務(wù)的那家銀行門口傻傻的苦等……徐晴仿佛看到那個女孩手捧著一件新買的男人襯衫,害羞的遞給那個叫楊濤的男孩,說:“這個給你,你那件襯衫我收藏了?!痹谀泻追妻o后,徐晴仿佛又看到了女孩羞澀的低下頭說:“這個,這個不具備收藏價值?!?p> “是嗎?我看著件比我以前那件要貴好幾倍。”
“價值,不是用金錢來衡量的?!迸⒄f。
……
“你要穿過了才有收藏價值,因為,上面有你的味道?!?p> “我聽這話怎么酸溜溜的???那好吧,那我就穿一天,明天脫下來給你收藏。”
徐晴仿佛還看到,男孩穿上了襯衫,就再也不肯脫下了,女孩在后面拼命的追著,嬉笑……
這一切,都仿佛是在做夢一般,離徐晴很近,好像又很遙遠(yuǎn)。
浴室里的水流將徐晴喚醒,徐晴本能的轉(zhuǎn)過頭去,門是虛掩的,徐晴隱隱約約看到男人的身體,在浴燈地照耀下,泛著波光粼粼的光澤,男人的肩膀是那樣結(jié)實,胸膛是那樣強悍,再看那皮膚,那骨骼,那胸懷,那線條……整個身體呈現(xiàn)出的是一種那樣的完美,散發(fā)著讓人無法抵擋的誘惑。徐晴一陣陣眩暈,閉上眼,心底立即泛起一種罪惡感,徐晴想逃,想快速在這里消失,腳卻像是被一根繩索所牽絆,心又像是被什么東西所吸引,徐晴一睜眼,腳步就不由自主的向浴室走去,徐晴站在玻璃門前,顫抖的雙手,輕輕推開了那扇門……
邵國梁仰著頭,閉著眼,一動不動,任水流帶著灼熱強烈的沖擊自己,從頭頂,到鼻尖,到喉頭,到胸口,一路向下,心頭的壓抑在不停的翻滾,邵國梁想扯開喉嚨,像狼一樣的嚎叫,把心中憋得讓人窒息的壓抑都發(fā)泄出來,一睜眼,透過浴燈,邵國梁仿佛看到徐晴,那個讓自己愛的死去活來而又不能表白的小女人,那柔滑細(xì)嫩誘人的胴體,帶著春的芬芳,夏的柔情,秋的豪邁,冬的晶瑩剔透,飛蛾撲火一般,像自己涌來……
林雪躺在病床上,心如死灰。
林雪原本以為,在自己說出真相跑出房間的時候,楊濤會馬上追出來,可是自己一路跑到樓下,都沒聽見楊濤追趕自己的腳步聲。林雪身著睡袍,在夜晚的寒風(fēng)中發(fā)瑟瑟發(fā)抖,在路口停下腳步,林雪忍不住向后回眸,賓館的大堂在水晶燈的照耀下,盡顯高雅奢華,林雪以為自己會看到楊濤從這種奢華中狂奔出來,拿著大衣,給自己披上,然后一把將自己摟在他溫暖的懷里,遠(yuǎn)去??墒?,林雪沒有看到讓自己感動的一幕,林雪萬念俱灰,滾滾熱淚瞬間北風(fēng)吹得變成兩把尖刀,劃得臉上鉆心的痛。
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廂情愿,或者說是自己肥皂泡一樣的幻想,看上去很美麗,卻總有破滅的時候,現(xiàn)在,它終于破滅了,在林雪心里,它已經(jīng)變得支離破碎,林雪聽到它破碎,還發(fā)出強烈的回聲。
林雪失聲痛哭,一路狂奔上了馬路,人行橫道上,綠燈正在轉(zhuǎn)紅,一輛出租車正快速向這邊行駛,無可避免的將林雪撞倒,車輪在林雪左腿上碾壓過去,林雪頭部猛烈地撞擊到地面,倒在血泊中,失去了知覺……
林雪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感覺不到自己的左腿了,林雪沖楊濤大叫,為什么,為什么我的左腿會沒有知覺……
楊濤懊惱的說,林雪,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從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左腿……
林雪抱頭痛哭,眼淚哭干了,這才安靜下來,默默無語。
楊濤說,今后,我就是你的左腿,你想到哪里,我就陪你到哪里。
楊濤又說,等你出院,我們就結(jié)婚,我們?nèi)ザ让墼拢覀內(nèi)ブ苡问澜纭?p> 楊濤還說,我還想要你對我再下一次咒語,下一輩子的咒語,像你們湘西趕尸一樣,我聽你的使喚,你叫我往東走,我就絕不往西走……林雪,我一輩子都聽你的。
……
林雪不為所動,楊濤近乎心碎的乞求敲不開林雪的嘴,林雪目無表情的仰望著雪白的天花板,盡管楊濤把他們的未來描繪的那么完美,那么精彩,可是為什么自己感動不起來?林雪發(fā)現(xiàn),其實自己的心已經(jīng)死了,死在了異地他鄉(xiāng),林雪現(xiàn)在所能夠做的就是靜靜的等待,等待從湘西趕來的道人,對自己下一個咒語,自己就會和那個道人一起,僵硬的走,回到自己該去的地方……
廚房里,徐晴在漫不經(jīng)心的做飯,徐晴不知道該管這頓飯叫早飯還是午飯?早飯似乎有點晚,午飯似乎又早了點。
徐晴從邵國梁的床上起來,太陽已經(jīng)升得老高。柔和的陽光透過窗戶的玻璃溫暖的照在了兩人赤裸的身軀上,像是給他們披上了一層金黃色的輕柔的紗幔,徐晴醒來的時候,耳邊還響著男人均勻的呼吸,身體上還有男人傳遞過來的溫?zé)?,整個身子被男人包圍著,徐晴心頭掠過一絲小小的感動。徐晴離開男人的懷抱,穿好衣服,深情的看了男人一眼,那時,男人還在熟睡,男人睡覺的摸樣像一個小孩子叫徐晴心動,徐晴心想。我這是怎么了?為什么又像是在走從前的老路?
就當(dāng)做是一夜情吧,徐晴想,還是盡快忘掉吧,當(dāng)做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徐晴洗了把臉,起身進(jìn)了廚房。徐晴看得出,這兩天邵國梁為了老太太的事,心力交瘁,徐晴想用瓦罐給男人煨點鮮雞湯,給男人調(diào)養(yǎng)調(diào)養(yǎng),這,也許就是自己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徐晴呆呆的看著藍(lán)色的火苗在瓦罐底部飄渺,像是一條條很長的舌頭,舔蜜汁一樣在瓦罐底部舔舐,徐晴臉上就露出微笑的神情,她感覺這個比喻既生動又很形象,自己就像是那個瓦罐,那長長的藍(lán)色火焰就是邵國梁。徐晴不禁又回想起清晨和邵國梁翻云覆雨的情景。覺得自己真的無法自拔。
徐晴洗凈一塊生姜,切了片,放到瓦罐中,她要努力尋找一切自己可以做的事情,避免自己在空閑的時候盡去想那些男歡女愛的場面。徐晴剛拿起抹布準(zhǔn)備清潔案面,手機鈴聲響起,是王慧打來的,徐晴接聽,王慧在電話里心神焦慮的說:“徐姐,你快回來,你家徐楊留著鼻血暈倒了……”
徐晴一陣眩暈。
因為老太太去世,小女孩徐楊在邵家開始感到恐懼,總是如影隨形的跟著徐晴,在徐晴身后不停地說:“媽媽,我怕,我們回家吧。”徐晴忙著整理老太太的遺物,有很多事要忙,在菜市場碰到王慧,就把徐楊交給王慧帶走了。徐晴對徐楊說:“楊楊乖,先跟阿姨回家,媽媽明天就會回來?!本瓦@樣,王慧把徐楊帶到自己家。
徐楊是個很乖巧的孩子,王慧從來都不會為徐楊過多的操心,只是幾天不見,徐楊成了一個鼻涕蟲,王慧很奇怪,一邊不停的幫徐楊擦鼻涕,一邊對正在畫畫的徐楊說:“真是流鼻涕的小女孩……噯,楊楊,你不是很會畫畫嗎?那你就給阿姨畫一張流著鼻涕的小女孩吧,畫好了,阿姨給你買糖吃?!?p> 徐楊拿著咖啡色的畫筆在畫質(zhì)上涂鴉起來,王慧就抱著遙控器看電視,半個小時后,王慧驚奇的發(fā)現(xiàn),小女孩徐楊竟趴在桌上睡著了,鮮紅的血液從徐楊的鼻孔泉水般的涌了出來,撒了一地……
邵國梁抱起昏迷不醒的徐楊,一陣風(fēng)似地向巷子口跑去,徐晴惶恐不安的跟著,徐楊手中的畫紙在劇烈的抖動中隨風(fēng)飄落。
一對年輕的情侶正好從這邊走過,男孩如獲至寶一般將畫紙撿了起來,嬉笑著對女孩說:“哦?和你很像哦,流鼻涕的小女孩”。女孩湊過去一看,不屑的說:“哪有鼻涕是這個顏色?都是咖啡色,那是鼻血吧……惡心死了,還不快扔掉?!蹦泻㈦S手將畫紙一仍,畫紙又被一陣狂風(fēng)卷起,飛向遠(yuǎn)方。
林雪不肯吃東西,不肯說話,就這么一直盯著天花板,目不轉(zhuǎn)睛的,像一蹲雕像,直到眼睛脹痛得再也受不了了,才輕輕的閉上眼
楊濤陪在林雪旁邊,神情憂慮。一會兒楊瀾的打來電話,楊濤為了不打攪林雪休息,來到外面接聽。
“什么事,姐?”
“楊濤,你快來,徐楊流鼻血暈倒送醫(yī)院了……”
“哪家醫(yī)院?”
不等楊瀾回答,病房里傳來了急促的呼喊:“快來人,有人自殺了……”
楊濤腦袋“嗡”的一聲響,慌忙掛斷手機,三步兩步?jīng)_進(jìn)病房,只見林雪的右手手腕血流如注,林雪的左手上捏著一把水果刀……
楊濤猶如五雷轟頂,一群護(hù)士匆忙跑來:“快,快送急救室?!?p> 急救室外面,楊濤的眼淚像潰堤的江水在流淌,林雪,你怎么可以這樣殘忍?連一個讓我補償?shù)臋C會都不給?楊濤一拳打在了墻壁上,關(guān)節(jié)發(fā)出清脆的一聲“咔”。
有護(hù)士走來說:“你是病人家屬嗎?病人因失血過多,需要輸血,現(xiàn)在血庫庫存緊張,來不及調(diào)運?!?p> 楊濤急忙說:“用我的吧,我和她是同一血型?!?p> 護(hù)士說:“就你一個親屬嗎?不行,你還得叫些人來,病人身上血液缺口太大,你一個人的血也不能抽太多,肯定不夠?!?p> 楊濤再三要求:“用我的吧,就是把我身上的血液都抽干給她,我也愿意?!?p> “好吧,你跟我來?!?p> 楊濤輕輕地躺下,看著自己的血液正用過輸液管流進(jìn)林雪的身體,稍感欣慰的笑了,這樣自己和林雪就真正融會在了一起,楊濤目不轉(zhuǎn)睛的注視著林雪,那個女孩就像是進(jìn)入夢鄉(xiāng)了一般,那樣平靜,長長的睫毛,小巧玲瓏的鼻子,現(xiàn)在竟是那樣好看,迷人。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楊濤突然感到十分的疲乏,連眼皮都睜不開了,好累,好想睡覺,在睡著之前,楊濤拼命地睜著眼睛,虛弱的對睡著了的林雪說:“傻丫頭,從現(xiàn)在開始,你身體里留的是我的血,以后你要是再這樣傷害自己,痛的那個人就是我……”
楊濤慢慢的合上了眼,輸液管中,鮮紅的血液在流淌。
徐楊送進(jìn)了急救室,徐晴,楊瀾,邵國梁在外面焦急的等待。邵國梁接到秘書小高的電話,邵國梁走到一個僻靜的角落接聽:“怎么樣了,小高?查到了嗎?”
“邵主任,又不好的消息要告訴你,遠(yuǎn)大那邊又出事了?!?p> “我就知道?!鄙蹏阂活^撞在了墻壁上,“小高,你慢點說,怎么回事?”
“武昌的那個責(zé)令整改的工地不是撕毀封條強行施工嗎?剛剛得到消息,又發(fā)生了一起傷亡事故,兩名工人在外墻施工過程中,雙腳踩在了沒有緊固的飄板上,紛紛踩空,墜樓身亡,媒體記者采訪的時候遭毆打,相關(guān)責(zé)任人不知所蹤,警方正在介入調(diào)查。”
邵國梁問:“查清楚他們的后臺是誰了嗎?”
“好像和魏主任由點牽連,剛才領(lǐng)導(dǎo)還找他談話了,我估計應(yīng)該是他?!?p> 邵國梁痛心疾首。
小高說:“魏主任工作上也挺嚴(yán)謹(jǐn)?shù)囊粋€人,怎么會做出這種事情呢?看他一副有口難言的樣子,我懷疑他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遠(yuǎn)大公司手里,受到了脅迫?!?p> 邵國梁猛然想起那天回單位時魏主任找自己確實提起過此事,被邵國梁一口回絕了,邵國梁又想起那天趙請吃飯,魏主任也在場,看來,自己有幸逃脫了趙設(shè)下的鴻門宴,魏主任卻身陷其中,現(xiàn)在,邵國梁什么都明白了。
邵國梁不禁替魏主任捏了一把汗,憂心忡忡的對小高說:“那就這樣吧?!?p> 楊瀾從一名男醫(yī)生那里接過長達(dá)幾頁的診斷書,一串串的數(shù)據(jù)讓她摸不著頭腦,楊瀾急切地問:“醫(yī)生,到底怎么樣了?孩子這情況要不要緊?”
醫(yī)生搖了搖頭:“不是很樂觀?!?p> 楊瀾簡直不敢相信,追問道:“這到底是一種什么病???怎么會這么嚴(yán)重?”
“鼻咽癌?!?p> “癌?”楊瀾退后兩步,表情很難看,“我想您一定是弄錯了,要不,您再查查,怎么可能?她還只是個孩子……”
“你要相信我們到醫(yī)學(xué),我知道你們家屬對這個結(jié)果一下子很難接受,可是這也是我們不愿意看到的結(jié)果,孩子流鼻血都那么長時間了,你們也看到了,如果早些送過來,還有手術(shù)的希望,現(xiàn)在癌細(xì)胞已經(jīng)擴散到全身,我們也……”
醫(yī)生還沒說完,楊瀾一下子癱坐在地上,喉頭有一口氣怎么也喘不上來,讓楊瀾感到心慌,窒息。
清晨,機靈的小麻雀在梧桐枝頭歡快的蹦來蹦去,醫(yī)院的小花園里,楊濤正推著林雪在崎嶇的小徑上呼吸新鮮的空氣,晨曦像泉水一樣透明,照在他們的身上。
林雪柔柔地說:“停下吧。”
楊濤蹲下身,興奮的像一個孩子,“林雪,你終于開口說話了?!?p> 林雪目無表情的注視著柵欄外的馬路,波瀾不驚的樣子,馬路上一對情侶摸樣的年輕人從遠(yuǎn)去跑步過來,熱出一身的汗珠,男孩一邊小跑一邊拿著手絹小心翼翼的在女孩額頭上臉上擦拭,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林雪說:“帶我走吧。”
“去哪兒?”
“去一個沒有冬天的城市。”林雪感慨說:“因為,武漢的冬天實在是太冷太冷……”
楊濤一陣寒栗,武漢的冬天確實有點冷。
病床上,小女孩徐楊在昏迷了兩天后漸漸睜開了眼睛,徐晴牽著女兒的小手,失聲痛哭。徐楊說:“媽媽,我剛才做了一個夢,我夢見外面下雪了,楊叔叔還帶著我出去玩呢?!?p> 徐晴不忍看到徐楊面無血色的樣子,扭頭轉(zhuǎn)向窗外,天空已不知什么時候飄起了雪花,徐晴回頭對徐楊說:“楊楊,那不是夢,那是真的,外面真的下雪了……”
徐楊說:“媽媽,那楊叔叔呢?楊叔叔為什么沒有來?……媽媽,我想和楊叔叔到雪地里玩……我還要畫好多好多的畫兒給楊叔叔看……”
徐晴含著淚說:“好,等楊楊病好了,就讓楊叔叔帶楊楊出去玩,楊叔叔看到楊楊畫的那么多畫,一定會高興的?!?p> “媽媽,我要現(xiàn)在就給楊叔叔畫畫,我要現(xiàn)在楊叔叔就帶我出去,媽媽,你把楊叔叔叫來吧,我想楊叔叔……”
聽著徐楊孩子般的話語,楊瀾忍不住淚如泉涌。
徐晴抹了一把眼淚說:“好,媽媽現(xiàn)在就去給楊楊拿畫紙,媽媽現(xiàn)在就去給楊楊找楊叔叔,楊楊要乖,媽媽現(xiàn)在就去。”
說完,徐晴捂著滿是淚水的臉,一路沖到樓下。
熱鬧繁華的街頭人來人往,個個行色匆匆,站在潮水一般地人群中,徐晴突然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兒走,天地間仿佛都在圍著自己轉(zhuǎn)動,但卻找不到出路,徐晴感覺自己快要站不穩(wěn)了,在即將傾倒的時候,徐晴扯開嗓子,撕心裂肺的大聲呼喊:“楊濤啊,你在哪里?你倒是來看一看徐楊啊,你怎么可以這么殘忍,你怎就這么忍心……楊濤,你倒是來啊……”
徐晴的發(fā)夾在一陣寒風(fēng)中吹落,人們在路過這個蓬頭散發(fā)的女人身邊時,幾乎沒有人會回頭瞄一眼這個瘋子女人。現(xiàn)在的社會,幾乎每天都有人發(fā)瘋,已經(jīng)見慣不怪了。
機場高速路上,一輛出租車正在像野馬一樣狂奔。楊濤坐在車?yán)?,將林雪輕輕地?fù)砣霊阎?,半個小時候后,一架飛機緩緩地離開地面,一路向南,飛向一個沒有冬天的城市。
楊瀾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里,一屁股坐在餐桌邊,立即就有一個明晃晃的東西在楊瀾眼前閃現(xiàn),讓她眼前一亮,桌子上放著的正是楊濤的那把鑰匙,楊瀾愣了片刻,想起什么似的,連忙跑進(jìn)楊濤的房間,楊瀾驚奇的發(fā)現(xiàn),衣柜上楊濤的行李箱不翼而飛了。和四年前一樣,又是不辭而別。楊瀾再次癱坐在地上,神情恍惚。
武漢的雪下了三天三夜,到第四天的時候,雪停止了,徐楊的呼吸也跟著停止了,小女孩徐楊依偎在徐晴的懷里,慢慢的閉上了眼睛,鼻孔涌出的鮮血染紅了徐晴身上的那件咖啡色大衣,一旁,楊瀾忍不住輕聲哭泣,徐晴卻是異常的鎮(zhèn)定。
徐晴緊緊抱著女兒說:“楊楊,你不是很喜歡媽媽的這件咖啡色大衣嗎?楊楊一定要乖乖的長大,長大了才可以穿,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