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話（終）
“他是在獵殺動物時，在動物的體內(nèi)得到的。很多事情講得是機緣而不是匹配。”
“沒天理?！?p> 男子微笑，“聽起來是這樣，不過個人有個人的因果。他不獵殺動物就不會得到白玉，沒有白玉，他也許會有不一樣的生活。得到不等于得，失去不等于失。”
“發(fā)生了就是發(fā)生了，沒有應(yīng)該不應(yīng)該，沒有如果?！鼻迦唤又凶拥脑捳f。
“有進步啊，說話有玄機了?！?p> “近朱者赤，跟你們一起時間長了，耳濡目染，總學(xué)點什么，班門弄斧了?！?p> “清然謙虛了。你本就是個心地純凈、善良之人，很多的道理不需要學(xué)，你就已經(jīng)通透了?！?p> 清然臉漲紅了，抬起大手，不好意思地在后腦勺上撓了撓?！拔遥揖褪莻€做廣告的，就會做點簡單的事?！?p> “少即是多，簡單不易?！蹦凶淤澰S道。
清然更不好意思了。他蜷起腿，繼續(xù)問男子，“墓中的白玉到底有什么特別之處？紫陌好像很緊張，你好像也挺在意。”白玉雖然罕見，但絕非僅有，他在男子的德善堂就見到過一塊質(zhì)地極好的白玉。
“那塊玉本身沒有特別，特別的是它上面刻的文字，那是上古的咒文，并有高僧加持，有很強的驅(qū)邪避兇的力量。那個姓高的偷獵者，一生殺戮太重，生前、死后都會受被他殺死的動物的亡靈的報復(fù)。如果沒有那玉的力量，他的靈魂會被眾多動物的亡靈啃噬一空，死后尸體會殘缺不全。更嚴重的是，會禍及子孫后代，他們也會像他一樣，被亡靈糾纏，不得善終?！?p> “這么嚴重?！鼻迦幌胝f活該，罪有應(yīng)得，惡有惡報，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不對，雖然這人對野生動物犯下了不可原諒的罪行，其行為的殘忍程度也令人發(fā)指，可如果因此自己就希望這個人得到殘忍的后果、下場，自己的內(nèi)心與殘忍者又有什么不同。而且禍及子孫，是不是太嚴重了，冤有頭，債有主，前輩犯下的罪孽為什么要連累下一代。
“事有因果，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利令智昏，利字當頭的時候，人們往往是短視的，也會選擇對良知視而不見。等惡果到來，他們清醒過來的時候，悔之晚矣。這個人就是知道會有這樣的結(jié)果，才會將白玉隨身攜帶，死后囑咐家人，一定要用白玉陪葬。抵御枉死的野生動物的靈魂的啃噬，也防止家人受到連累?！?p> “可是現(xiàn)在白玉被拿走了。”
“沒有白玉的保護，那人的尸體和家人都會遭受厄運。我去的時候，他的尸體已經(jīng)被兒子遷走了?！?p> “遷去哪兒了？”
男子搖頭，“失了白玉，這里的風水雖好，但不足以為他抵御他應(yīng)該承受的業(yè)報。我想他們應(yīng)該是另尋它法了?！?p> “果然冥冥中一切自有定數(shù)。白玉雖好，卻會惹來多方的覬覦——比如我們?！钡门c失都在一念之間，自己一念的得，他人一念的失，戚戚惶惶，焦慮不安，何必呢?！霸谖覀冎澳米哂竦臅鞘裁慈耍磕愫妥夏笆遣皇侵朗裁?？”
“不能說知道。只是我們的猜測。現(xiàn)在白玉和拿白玉之人的下落，我都感應(yīng)不到，妄自擔心也只是徒增煩惱。走一步看一步吧。該來的總是要來的，想躲也躲不掉，既然如此，何不自然面對?！蹦凶虞p松地說。言者曠達，聞?wù)卟话?。清然清澈的目光籠上了一層憂慮。
最近發(fā)生的事情，紫陌的反常，都讓清然感到，事情不簡單。當他見到男子出現(xiàn)在他生活的城市，就應(yīng)該意識到——在男子的世界有事發(fā)生，只是當時自己沉浸在于他重逢的喜悅、驚奇之中，再加上馨甫書屋的出現(xiàn)，各種新奇的事情擾亂了他對男子離開德善堂的原因的關(guān)注。現(xiàn)在想來，男子暫時離開德善堂很正常，可一直不回德善堂，就蹊蹺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回去，我們再麻煩紫陌算一下吧，也許還有機會?！彼谅曊f。
“也好，”男人回答，“不過機會變了，結(jié)果自然會有所差異。紫陌不知又要如何排遣我們了?！?p> “雖然紫陌做事，總會要求不同的回報，但都有她的道理，她不會讓人做壞事就對了?！鼻迦徽f。
“你這么覺得。”
“嗯?！鼻迦稽c頭，一雙皂白分明的眼睛望向璀璨的夜空，月以中天，皎潔的月光和吹在他耳畔的山中的夜風，讓他感到，心底分外清明。他一直這么覺得。
男子眼中閃著星辰的光，單手托腮，凝望清然。
“我先睡了，你也早點休息?！鼻迦汇@進睡袋。
男子笑了，一個人自顧地喝著清酒。等酒喝完了，確定清然睡著了，他輕輕地站起身，踏著無聲的步伐，往他們所在的山林深處走去?！?p> ……
這一晚，年輕的守墓人徹夜未眠，他一個人靜靜地站在他守護了三年多的墓園里，看著難得整夜晴朗的天空和遠山。
月過中天的時候，他看到遠處在夜色中融為一體的山丘深處，好像突然散發(fā)出一片銀白的光芒，是自己眼花了嗎？那光芒像焰火一樣，漸漸擴散，又漸漸熄滅，不一會兒，又綻放開來，隱于山林深處。是山神嗎？還是外星來客。年輕人很想上前探個究竟。可這個想法也如山中的光芒，在他心里閃了兩下，最后熄滅了。他沒有挪動腳步。不管是山神還是外星來客，他們會選擇在這個時間活動，說明他們不想被發(fā)現(xiàn)，被打擾。最近墓地內(nèi)已是怪事頻發(fā)，自己是守墓人，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
山中的光，閃過兩次之后，沒再出現(xiàn)，年輕的守墓人坐在墓地里的石階上，望著遠山的方向，直到晨光涌起，再次覆蓋這片美麗的土地。
早飯過后，他散步到了墓園門口，看到一輛黑色的吉普車從不遠處駛過。吉普車的窗子打開著，在副駕駛位子上端坐著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子，很像是昨天上午來探望三十六號墓的那個人。他不是昨天就離開了嗎？
墓園附近沒有任何旅館、人家，他是去而復(fù)返，還是剛剛離開，還是自己認錯了人？
最近這里的怪事怎么這么多？……
他的好奇心升起，又退了回去。
他床底下還藏了兩瓶好酒，他不想讓這些奇奇怪怪的人攪擾了自己喝酒的雅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