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旗一揮，秦軍布陣，戰(zhàn)車居中，弓弩手拉弓待戰(zhàn)，騎兵設(shè)在兩翼。王軒放眼望去車攻馬同持槍鵠立，秦虎狼真非浪得虛名。
剛略感放心的王軒，被接下來的一幕驚呆了。一聲脆響，匈奴騎兵飛殺而至。匈奴兵騎術(shù)之強，王軒從未見過，真正的人馬合一似流星趕月。起初只是一個點，逐漸變成了一個面，如同一個巨大的扇子，中路突進后忽然散開，秦軍的弓弩手只放了一波箭就成刀下亡魂。
羅烈與匈奴作戰(zhàn)多次，也沒有見過速度如此之快的匈奴騎兵，連忙抽出青銅劍，指揮秦兵迎敵。
匈奴這股士兵不過數(shù)千，卻訓(xùn)練極其有素，迅速分為若干組，利用戰(zhàn)馬的機動性，對秦軍的步兵形成包圍夾擊。
騎兵打步兵幾乎不用費力，馬刀空中一揮就有人頭落地，匈奴騎士所到之處無不尸橫遍野。失去步兵支援，秦軍的戰(zhàn)車頓成廢鐵。
大秦騎兵也是驍勇，但馬術(shù)與匈奴相比有云泥之別，手中的青銅劍也不夠靈便。匈奴的士兵如釘在馬上，閃躲騰挪毫無妨礙，而大秦的士兵則快速縱馬便身體不穩(wěn)，稍不留神就被匈奴掀翻馬下，刀砍馬踏死傷無數(shù)。
王軒曾聽說匈奴善戰(zhàn)，但這次親眼見到還是讓他目瞪口呆。匈奴騎兵馬術(shù)著實強大，更可怕的是并非胡沖亂打，而是戰(zhàn)術(shù)有法。
故其疾如風(fēng)，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動如雷霆。這是《孫子兵法·軍爭篇》中的“風(fēng)林火山”，匈奴的戰(zhàn)法正是如此，利用速度中路撕開防線，隨后兩翼突擊，將陷入慌亂的秦軍分割逐一殲滅。
陷入沉思的王軒沒有注意到危險已至，十幾名匈奴騎兵洞穿秦軍，一看王軒的穿戴，便知是一位官員，揮舞著戰(zhàn)刀就飛奔而來。
林艷楠雖然自幼習(xí)武，也從未見過這樣的陣勢，心中不免有一絲慌亂，但她護夫心切，也來不及細想，揮舞劍鞘對著王軒所騎戰(zhàn)馬的屁股就是一下，戰(zhàn)馬一聲嘶吼四蹄翻騰就往上郡的方向跑。
王軒大驚失色，混亂中只聽到林艷楠的喊聲：“大人速回上郡搬兵，賊人我自擋之?！?p> 王軒根本不想棄林艷楠而去，但他剛學(xué)會騎馬沒多久，無法控制住這受驚狂奔的戰(zhàn)馬，只能任其飛馳。
林艷楠馬戰(zhàn)匈奴騎兵，若是在地上比試，以林艷楠的身手，以一敵十也不會落下風(fēng)，但她馬上的功夫在中原人中算是好的，與這股匈奴騎兵相比就要差一些，控制不好身體的平衡，只能勉強防護難以縱馬進攻。
匈奴騎兵見王軒逃跑，更激起了他們追捕的熱情。幾個騎士將林艷楠圍在中間纏斗，另外幾位則催馬就追。
在開闊的平原中，匈奴的騎兵風(fēng)馳電掣，王軒又不熟騎術(shù)，很快就被追上。一名匈奴兵放手就是一箭，正中王軒戰(zhàn)馬的后腿，馬慘烈的嘶鳴前撲倒地，王軒毫無防備徑直從馬背上跌落下來。
這一摔可不輕，若不是正值寒冬穿戴較多，王軒就會傷筋斷骨。他剛艱難的爬起身來，匈奴騎兵已至，揮刀就砍，王軒拔劍護身，刀劍相碰迸出火星，王軒就感覺虎口欲裂，胳膊酸麻，寶劍脫手落地。
匈奴騎兵緊跟著又是一刀，王軒已無物可擋，只得連退幾步閃躲，但還是慢了些，這一刀劃開了他的鎧甲，若不是里面有胡亥相送的軟甲護身，恐怕就開膛破肚了，但這一下也不輕，兩層護甲都被切開，身上頓現(xiàn)一道血口。
王軒感到一陣疼痛，身子一歪跌在地上。
“啪”一聲，云竹送給王軒的那把短刀，掉落在地。
刀柄上的月氏國國王頭骨閃著幽幽的光，匈奴兵一下子怔住了，足有半晌，其中一人才磕磕巴巴的問道：“這……把刀，你是從哪里得到的？”
王軒捂著傷口艱難的站起來：“這是云竹送給我的?！?p> 一聽云竹的名字，匈奴兵面露驚色，不約而同的身子顫了一下，調(diào)轉(zhuǎn)馬頭疾馳向北。
此時，林艷楠斬了兩個匈奴騎兵，殺出圍堵快馬趕到王軒身邊，剛要扶王軒上馬，只見塵土飛揚，大隊騎兵從上郡方向奔馳而來，軍中一道大旗上書“大將軍蒙”。
蒙恬是得到探報率軍來救援的，匈奴這次出動的騎兵不到五千，方才又經(jīng)歷一場惡戰(zhàn)人困馬乏，已取大捷不再糾纏，留幾百人放箭殿后，從容撤退，留下遍地的秦軍尸體。
帥帳中，蒙恬臉色鐵青，將官屏氣凝神，羅烈縛手跪地，空氣凝重的一點就能著。
“羅烈，你不請將令私自率軍出郡，以致?lián)p兵折將，你可知罪！”蒙恬的語氣冰冷，眼神中透著一股殺氣。
羅烈身上多處帶傷，他回營后來不及包扎，就自縛請罪，一個頭磕下去，傷口盡數(shù)裂開，血將盔甲浸透。
“末將罪不可恕，請大將軍重懲。”
蒙恬重重的嘆了口氣道：“你隨我十幾年屢立戰(zhàn)功，但國有國法軍有軍規(guī)，你這次圖一時之快逞一時之能，釀我大軍北征以來最大一敗，萬余士卒喪生，皆你之過也。來人，將羅烈推出斬首！”
斬首令一出，滿帳將官齊刷刷的跪了下來：“羅將軍從軍多年多有奇勛，今雖犯大錯，顧念其往日功勞，請大將軍刀下留人，允其戴罪立功。”
蒙恬擺了擺手：“諸位不必為羅烈求情，如今大敵當前，若軍律不嚴何以服眾？速速行刑！”
眾將官跪拜不起，不約而同的掃了一眼王軒。王軒明白，這些大將都是蒙恬的屬下，蒙恬斬令已下，眾將不便多言，唯有他是“外人”，既是欽差又是副監(jiān)軍，若能給蒙恬一個臺階下，也許可留羅烈一條命。
王軒剛剛敷上藥，傷口仍有一股撕裂般的疼痛，支撐著身子站了起來，剛要施禮，蒙恬手一揮道：“王大人免開尊口，軍法不可違，縱是本將軍犯了軍紀，也成刀下之魂，羅烈這次斷無可恕?！?p> 王軒勉強笑了笑道：“大將軍，這次羅將軍出兵雖然傷亡甚多，卻也并非一無所獲?！?p> 蒙恬顏色愈發(fā)難看：“收獲？王大人，方才清點尸首，我軍僅戰(zhàn)死的士卒就過萬人，而匈奴折了不足五百人，我蒙恬從軍數(shù)十年，還從未遭此慘敗?！?p> 一仗就有過萬將士喪生，而就在今晨出征前，他們還都是鮮活的生命，王軒也不由得暗罵羅烈魯莽冒進，但羅烈畢竟是一員勇將，又是蒙恬心腹，王軒清楚蒙恬并不想殺，只是要有一個合適的臺階下。
“大將軍，這次與匈奴激戰(zhàn)，我軍折損萬人實為痛心，但若沒有這一仗，按照昨日商議的計策與之決戰(zhàn)，傷亡恐怕就不止這些了?！?p> “嗯？”
“此次與匈奴騎兵交手，見識到蠻夷騎射之強，遠超之前所想，只有另尋他策，方可破敵?！?p> 蒙恬的臉色稍有回暖：“王大人，軍務(wù)緊急，請別再繞彎子了，不妨直言?！?p> 王軒躬身一禮：“恕王某斗膽，向大將軍借羅烈三日。三日內(nèi)若有破敵之策，就請大將軍應(yīng)允羅烈戴罪立功。若無良策，再斬不遲。”
蒙恬思忖良久，緩緩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