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被攙扶著走進一片廢墟的李家堡，刺鼻的血腥味差點讓耗盡氣力的許進臣窒息。
“我還是不要進去了?！痹S進臣嘆息一聲，“你說你叫李家羽？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告訴你們的族長，趕緊準(zhǔn)備離開這里吧，去田家集，與那里的人會合?！?p> “可是，我們已經(jīng)打贏了?！崩罴矣鸫舐曊f。
“這里距離莫臥爾控制的城市太近，他們不需要一天就可以重整軍隊，我們并沒有打贏，不過是暫時很僥幸地將他們打退，如果不趁機離開，等他們卷土重來，我們不會再有這樣的運氣——還有，你們能趁機出擊，很有眼光?！?p> “鎖歡，扶我回田家集吧?！?p> 鎖歡有些莫名其妙，不過，他對許進臣已經(jīng)產(chǎn)生敬畏的心理，所以，他服從了，帶來的一百多人還剩下二十幾個，除了三四個輕傷，其他人受傷太重，都走不動了。
“你等等，我給你準(zhǔn)備輛馬車?！崩罴矣鸺泵φf，他本來還想挽留，但看許進臣的臉色不對，挽留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我們?yōu)槭裁匆x開呢？”鎖歡有些不滿地說，“李家沒幾個好人，不趁機要點好處，怎么對的起犧牲的弟兄？”
“如果我不離開，說不定李家的人也會舍不得放棄家業(yè)，我現(xiàn)在匆忙離開，反而讓李家驚疑不定，如果他們記著我們的恩惠，也會趕緊來田家集與我們會合。記住，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這里！”
“為什么？”
“如果你是莫臥爾的統(tǒng)帥，在這一帶連續(xù)吃了兩個敗仗，你會怎么做？”
“肯定是派大軍過來找回場子。”鎖歡意氣風(fēng)發(fā)地說，“呃，我明白了?！?p> “圍攻李家莊的莫臥爾將軍地位不高，大概只是一個千夫長，但是，他卻能擁有十幾門先進的火炮，他很有背景，說不定這場圍攻只是安排給他的立功機會，我們打碎了他和他的后臺的妄想，他們，會怎么報復(fù)我們？”
“那我們？”
“我們很危險，非常危險。”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不救?！辨i歡咕噥著說。
“有好處的，李家莊很有實力，否則也不會頂住莫臥爾的進攻到現(xiàn)在，而且，李家有個很有軍事眼光的人才，他的出擊很及時，否則，頂多也就趁機殺出包圍圈而已。”
“你？”鎖歡若有所思，但卻抓不住想問的問題。
“你是不是想問我，我?guī)ьI(lǐng)你們突擊的時候，是不是早就想好了，全部在我的掌握中？”
“??？”
“我的打算是殺死莫臥爾的將軍，這里，莫臥爾軍只有一兩千人，其它都是土兵，只要擊潰莫臥爾的軍隊，土兵就會一哄而散。即使不能擊潰莫臥爾軍隊，引爆莫臥爾的炮兵陣地也能讓他們陷入混亂，我們有足夠的時間沖進堡壘，聯(lián)合他們殺出重圍?！?p> “但是——”
“但是，很遺憾的是，我們的士兵素質(zhì)太差，沖到半路上就損失了一半的人。”
鎖歡無語。
“我告訴你這些，是因為，我將你看成是朋友了?！痹S進臣輕輕地說，“上級，同僚和部下太多，我?guī)缀蹩焱浟伺笥训淖涛??！?p> “你以前一定打過很多仗吧?！?p> “從明軍進入南亞以來，每場仗我都參加過吧，不過，從去年開始，我才親自領(lǐng)軍?！?p> “親自領(lǐng)軍？”鎖歡心想，“果然是個超級大官啊?！?p> “我以后跟著你了，可以嗎？”鎖歡小心說，能夠有機會榜上大官的機會，他不想錯過。
“我說過了，我們是朋友?！?p> “才怪！”鎖歡心想，口里連忙說，“我說的是認(rèn)真的，我不會別的，是個粗人，但風(fēng)里來雨里去，刀山火海，只要你下令，我都敢闖，我，我不失望你！”
許進臣有些感慨地想找個朋友，沒想到卻換來一個主動效忠的部下，“那好吧，你就跟著我?！彼麩o可無不可地說，如果被剝奪軍職，他或許可以考慮做土匪頭子，能有個老土匪在一邊幫忙，或許省去不少適應(yīng)的功夫。
“這算不算碰到了好大哥，納頭便拜，以后錦繡前程，同富貴，共患難，桃園三結(jié)義？呸，我鎖歡算個啥呀?！?p> 許進臣不再理會一邊的鎖歡，心中認(rèn)真籌劃未來的方向，那面硝煙中飄揚的國旗印在他心里，他覺得自己在以往的時光中真的被腐蝕了，哪怕他努力潔身自好，其實不過是裝腔作勢，在學(xué)院里發(fā)下的誓言，心中的祈愿，早就被忘的一干二凈，與其說他在統(tǒng)帥部潔身自好，倒不如說，他是在標(biāo)榜自己的某個態(tài)度而已，他的心底早就不將自己堅持的東西當(dāng)一回事情了，也許，只是他放不下面子才避免了同流合污。
“如果南亞的旗幟沒有人舉起來，就讓我來試試吧。”許進臣在心里說。
回到田家集又是一天過去，一個來回，兩天的時間過去了，遠(yuǎn)遠(yuǎn)地，能看見簡易寨墻上的警戒哨。見到馬車上的旗幟，他們很快打開寨門，跑出來一大群人。
“怎么就這么些人了？”田獵驚訝地問。
“其他人都死掉了。”許進臣打斷鎖歡的回答，“我們解了李家莊的圍，李家的人大概明天會派人過來商討撤退事宜，到時候，我們一起走吧?！?p> “可是，既然，為什么我們不干脆合在一起，守住這里呢？”
“好吧，就算能守住，你打算守多久？莫臥爾軍只要在莊園外放幾百個人，莊園就不能再生產(chǎn)，守在這里又有什么用？”許進臣淡淡地說，眼光掃過圍觀的移民，移民們下意識地躲避鋒芒。
“要想保住你們的莊園，除非打退莫臥爾人，將他們趕出奧德！”
“我們就是想守住這里，等明軍回來了——”一個移民低聲說。
“哈哈。”許進臣狂笑起來，“你們都指望明軍，讓明軍指望什么？你們的土地是明軍打下來的，明軍要求過你們什么？現(xiàn)在，明軍需要你們幫助了，你們退縮了？”
“可是，明軍都打不過的人，我們又能怎么樣？”
“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痹S進臣緩口氣，“打仗的事情，有時候，也是靠運氣的，最關(guān)鍵的時刻，一群農(nóng)民也能主宰一場戰(zhàn)爭的勝負(fù)！”
“救援李家莊只是個意外，敵軍太多了，你們都知道以往戰(zhàn)場上明軍傷亡都不大，打仗雖然免不了死人，但大多數(shù)人都不會有事的，何況，既然你們能在這里為你們的家園拼死作戰(zhàn)，為什么不能為你們的國家拼死作戰(zhàn)，擊敗國家的敵人，也就是保護你們自己的財產(chǎn)，擊敗莫臥爾人，好處都是你們的，你們現(xiàn)在擁有的土地，都是這樣得到的，你們難道都不知道嗎？”
“可是，我的老婆孩子怎么辦，我去打仗了，誰幫我照顧他們？”
“你們可以暫時呆在孟加拉，如果你們不放心，就讓他們留在我的莊園里，距離達(dá)卡不遠(yuǎn)，那里重兵防守，非常安全?！?p> 移民們竊竊私語起來，在許進臣睡著之前，他們終于似乎想通了，“你需要多少人？我們頂多只能湊出一百個?！?p> “一百個？”許進臣看周圍，光是圍觀的青壯年就不止一百個，“我不強求你們，鎖歡已經(jīng)決定跟隨我，為了你們的莊園而戰(zhàn)，如果明年，你們的莊園還在，你們的人卻不在了，我許諾將這些莊園都送給他和他的部下們?！?p> 許進臣的話挑釁了移民，他們?nèi)呵榧ぐ浩饋?，不過，許進臣已經(jīng)有了數(shù)百土匪的支持，所以，他不擔(dān)心移民鬧事，何況這些移民要想安全撤出，遲早要依賴他的。
“如果我們都跟你去打仗，以后，誰保證我們的地方不被人霸占，你又怎么保證我的妻兒以后的生活？”
“以一個明軍將領(lǐng)的榮譽，兩個孩子的父親，父母親的兒子?！痹S進臣說。
“我們先撤到安全的地方，保證家人的安全，然后，去北方支援明軍？”
“對！”
“好，我們接受！”
“我想你們的東西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如果可以的話，將糧食單獨集中起來，安排專人運輸保護，路上，我們未必能找到吃的，明天晚上，我們離開這里，現(xiàn)在，清理雜物，好好休息吧。”
“鎖歡，找個人騎馬去李家莊，告訴他們，我在這里等著，如果他們要走，明天中午之前趕到?！钡纫泼駛冸x開，許進臣吩咐鎖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