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仰臉望天，默然不語。
元始天尊黯然道：“這么些年我苦苦思索，總以為你四處追殺于我是緣于兔死狗烹之理，天地既然一統(tǒng)，你又何必于身邊埋著這么大的一個禍患？如今看來是我錯了？”
黑衣人道：“以清木的聰明是應(yīng)該想到在這件事上是絕不可以以‘交換’二字來……來……”
元始天尊道：“你緣何能讓清木不多想呢？你自己想一想，幾日之前你允得清木可以廣收道眾，幾日之后你便讓清木助你除卻阿彌陀佛這一門派，同是師兄弟，這又緣何下得了手？是以，你先允得清木廣收道眾，讓此事成了既成事實，如此清木便欠了你一個天大的人情，此后你便提出同去滅了阿彌陀佛這一脈。曾天下道友俱在此，你自己來說一說，這不是交換又是什么呢？承蒙你看得起，以為清木聰明無比，也許就是因為你所說的這個聰明，才讓清木以為此兩事實是交換，而絕不會想到這其中另有他因，也許就因為此，待你把阿彌陀佛逼入西方欲海之內(nèi)另建了極樂世界之后，醋意大發(fā)，便對清木痛下殺手，方有此后種種之事，以至于你不只失了這花花世界，且三魂七魄分散萬余年……這一切，這一切的一切……難道都是因為你的這個醋勁不成？”
黑衣人嘆息了一聲。
元始天尊道：“你口口聲聲為了她，你不許他與人說一句話，你要照顧她一生一世，凡是與她說過話的男人皆被你殺戮殆盡，可到頭來又如何呢？”
黑衣人怒道：“此話休要再提。”
元始天尊道：“為什么不要提？你怕了？還是心中有愧？你適才不是還責(zé)問于我為何不敢提她么？”
說至此時，元始天尊慢慢立起身形，緩緩繞過身前案幾，踱入場中，立定了，語音雖是平緩，可在場道眾莫不聽出他強(qiáng)壓了胸中怒火，那字簡直就是一字一字的自口中迸出。
“萬余年了……萬余年了……她需要你的時候，你又到了哪里？凈地呢？你的那個高徒凈地呢？你不是指望著他勝過釋迦牟尼的么？凈天呢？凈天呢？你手下高徒眾多，他們?yōu)楹尾皇撬涝谀愕臄呈质种校撬涝谀阕约旱氖种?？他們隨著四處征伐，他們有何錯？你倒給我說說，他們究竟錯在何處？”
“怎么你不敢說了？你怕了？這萬余年，我知道你魂魄不全，散作各處。我知道你胸中怒氣難平，可是你也得想一想，當(dāng)今世上有誰遭過你這等罪？沒有，絕沒有，你是唯一的一個。為什么？因為你是菲玉佛，就因為你是菲玉佛，他們才沒讓你魂飛魄散……”
元始天尊愈說愈是激昂：“所有的人都在等，他們都在等，等什么？就等這一天，就等這一天，看你復(fù)原之后，如何來算這筆賬?！?p> “不過”，元始天尊搖了搖頭：“你算的起嗎？這個大會推遲了三十六日就是要你思一思你往昔的作為，這三十六日你都想了些什么？哈哈哈……哈哈哈……這三十六日啊，你究竟都想了些什么？”
元始天尊此時仰天狂笑，狀若瘋癲，眾道眾見了，心中皆都毛骨悚然，他們想不到他們自己會在今兒個見到祖師的這種狀態(tài)。
那黑衣人，頭微低，松散的頭發(fā)垂于額前，雖看不見，可眾道友卻可感受到那后面的令人窒息的寒氣一點一點消退。
笑畢，元始天尊喘了口氣道：“我再來問你，鄔家六兄弟當(dāng)年除翻天草何錯之有？你倒是說??？”
眾道友一聽，無不悚然驚心：“哎呀，原來這翻天草此前早已有的了，為何不見記于經(jīng)文之中呵？這鄔家兄弟又是什么人了，竟有能耐除翻天草，想來定也是厲害之極的人物?！贝藭r眾道友愈聽愈驚心，也愈聽愈興奮。
元始天尊冷冷的道：“你不敢說了，若不是你錯把功臣當(dāng)罪臣，又何至于鄔家兄弟以向天歌來對付你，你又何能失得了天庭？！”說到后來，元始天尊話聲突的陡起，立時把諸道友又嚇了一跳。
“呵呵，向天歌，向天歌，那是普天之下最為厲害的歌。這歌是我作的，是我作的！菲玉佛，你為了你心中那難解的情結(jié)，意欲置我于死地，那時，我是一副什么樣子你知道嗎？上天無路，入地?zé)o門，急急如喪家之犬，就因為你的陰陽手，就是那后來我曾住你一臂之力方才修成爐火純青的陰陽手，竟用來對付你的弟兄，呵呵，好一個執(zhí)掌天庭的菲玉佛，你做了些什么？好一個有情有義的二哥，你又是怎樣來對付你的弟兄的！你那叫什么啊，那叫偷襲啊，就是小人也不屑做的??！”
說著說著，眾道友一個個心中涼氣頓生，看著元始天尊這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可見當(dāng)年他受到了何等的罪責(zé)。
“幸好我福澤不淺，不當(dāng)辱于汝之手，我拖著半條命東躲XZ，危急之時得遇李耳，若非他以牛糞覆于吾身，又怎能擺脫你的追殺？”
“菲玉佛，我受的罪夠了吧，我受的屈辱夠了吧？你以為你這萬余年受盡磨難，必快意恩仇方不虛此生，可恰恰是你，是你這個執(zhí)掌天庭大權(quán)的菲玉佛造就了今日之局。”
元始天尊略略又緩了口氣，回至案幾之后坐將下來，聲音壓低下來，雖則低了，可在場諸道眾無不聽得一清二楚：“我拜你陰陽手之賜，令我體陰陽不調(diào)。我一生好些奇花異草，逃命之時依然不忘我最愛之物，其一便是草還丹，我能于今日參與盛會，鎮(zhèn)元大仙功不可沒，我無以為贈，便送此物于他，草還丹本乃一草耳，得大仙調(diào)理得今日之巨樹，方有今日之人參果……”
“其二乃蟠桃，后來送于當(dāng)今王母娘娘作為壽誕之禮……”
“此二者皆吾鐘愛之物。另有兩物，一屬陰，一屬陽，有陰陽調(diào)和之功效，令我茍延殘喘，后得李耳及鎮(zhèn)元大仙所助，吾方復(fù)能得見天日。此二物之一便為翻天草……”
元始天尊這“翻天草”三個字甫一出口，場下立時驚呼聲一片。